望着那一条在云雾中明灭的山道，柳梦生不由一怔，随后脱口问道：“琴秋师姐，这里不是柳氏禁地吗？”
“子林，此处何时成为禁地了呀？”柳含烟掩唇莞尔，似是觉得柳梦生在说笑。
“先前小师姐和武师妹她们都是这么告诉此身的，”柳梦生直言道。
“是这样呀，”柳含烟转身微微颔首，似是在望向山道远处，“如今这里是禁地了呀。”
琴秋师姐竟会不知禁地一事？柳梦生觉来奇怪，难不成这条山道是近来才被孤馆划为禁地的？
但见伊人身影似有几分落寞，柳梦生连忙开口道：“只要不深入，也是没有问题的吧？大概……”
“嗯，”柳含烟闻言轻轻点头，“你我应不会去到最深处。”
最深处？莫非琴秋师姐知晓这山道尽头是何处？柳梦生听罢心中暗忖。但觉伊人飘忽远方，似有几分感伤，柳梦生便也不忍多问。
“那，”柳梦生见伊人这般，便匆匆开口道，“琴秋师姐，我们还是早些上去吧，要是被孤馆里的师兄师姐发现了，估计是免不了一番责罚了。”
柳含烟闻言缓缓回首，莞尔一笑，轻声道：“好。”
石阶向上，山雾愈发浓厚，可吐纳之时却也不觉湿重，反而是空气中的淡淡松香嗅来令人心旷神怡。蜿蜒的山道十分狭小，仅容一人通行，想是久疏打理的缘故略显荒凉，若无清风吹拂，只怕已被落叶掩盖，青石之间已有草木丛生。所幸此地虽是常年云雾缭绕，却鲜有青苔生出，不然山道滑腻难行，可就是另外一番体验了。
信步山林之间，柳梦生渐觉心情舒畅，甚至淡忘了几分修行的苦恼，就好似在与琴秋师姐寻觅幽处一般。而柳含烟一路始终无言，也似无心欣赏林中之景，仅是在前默默引路。
少时，两人便走到一处三岔路口，岔路前方一条山道继续蜿蜒向上，没入云山深处，而另一条小径则缓缓向山下，云烟稀薄。
柳含烟止步于岔口，轻撩发丝，微微颔首，好似怅望山道尽头，不觉间已是移步踏上了一阶青石。
“琴秋师姐，是还要继续往山上去吗？”柳梦生见状不禁问道。
“子林呀，你我不去深处的，”柳含烟闻言缓缓摇头道。
“唔，那就是要走那条下山的小径喽，”柳梦生望去见那小径仅是由石子铺路，比起青石山道更添几分荒芜，不少地方已被草木挤占，想是需要斩草开路才能通行了。
“嗯，”柳含烟轻轻点头，便转身欲向小径步去。
“琴秋师姐，还是此身在前开路吧，”柳梦生见状迅速从伊人身侧绕到前去，也唯有岔路处方可容得二人错身而过。
“子林当心一些，此地不知多少时日无人来过，想必不容易走的，”柳含烟嘱咐道。
“既然是这样，更需要此身在前开路了，”柳梦生说着便将腰间宝剑抽出。
小径之上的这一程确实不轻松，不仅有草木挤占，比起厚重的青石，这沾了水汽的石子更显湿滑，更不用说其中还掺杂了本就十分光滑的鹅卵石了，稍有不慎，便会脚下打滑。
一路走来，柳梦生尽量为身后的琴秋师姐开辟出易于通行的小路，只是即便谨慎再三，下一步踏出的时候也仍常常有滑倒的风险。反而是柳含烟显得十分轻松从容，甚至还有余力扶住不时有倾倒之势的柳梦生。
“唔，总算是到尽头了，”从小径穿出后，柳梦生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子林辛苦了，”柳含烟浅浅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轻轻擦去柳梦生额头上的汗水。
“算不上辛苦，今日把这小径收拾妥当，也好日后方便通行，”柳梦生闻见琴秋师姐身上飘来一缕淡淡荷香，遂觉心情舒畅了很多。
“不想子林还这般远见，”柳含烟莞尔一笑。
柳梦生咧嘴一笑挠了挠头，自然不好意思道出自己只是想让琴秋师姐走来能轻松一点，毕竟这一路上反而是自己受到的照顾更多一些。
“子林先歇息一阵吧，”柳含烟轻声道。
“琴秋师姐，我们这是到了吗？”柳梦生环顾四周，除却草木土石，唯见云雾茫茫，遂有些不解。
“到了，”柳含烟轻轻点头，而后信步向前，拂袖间清风引来，雕栏玉阶渐渐浮现于白雾之中。
“这里是……”柳梦生未料到荒芜的石径尽头会有这样一座雅致的小筑。
“子林，来吧，”柳含烟步上石阶，回首轻声唤道。
“嗯，”柳梦生木木地应着，已是迈步跟了上去。
来到小筑之中，柳梦生发现其内很是空旷，也无甚陈设，地砖上满是落叶枯枝，看来也是很久无人来过了。柳含烟唤来的清风也仅仅是散去周身数尺的云雾，并未将整座小筑样貌显露出来。
柳梦生走到小筑深处，见台阶对侧并无墙壁阻拦，而是设有一排雕栏。柳梦生挥了挥袖子，散去些许云烟，便见到栏杆下是一泓波光，遂暗忖此处应是临水而建，像是一处水榭。
只是比起云天池上，此地的云气似乎更加厚重，在这里建一座水榭，究竟如何欣赏湖光山色？柳梦生略有不解，同时也疑惑琴秋师姐为何将自己引来此处。
“琴秋师姐，这云天池之大也应不愁寻觅僻静的修行之所，为何我们要来这里呀？”柳梦生终是决定开口一问。
“子林细细感受一番便知，”柳含烟浅浅一笑，莲步轻摇，来到柳梦生身侧。
“好，”柳梦生闻言便将收敛的自身气息散出。虽说近日来已是习惯于对四周气息的感知了，可每每来到琴秋师姐身侧时，柳梦生心底也总觉得这般随意探查伊人气息有所不妥，于是便将气息收敛起来。
只是方一探查四周气息，柳梦生就是一惊，不仅是自己，就连身侧的琴秋师姐，乃至整座水榭都处于厚重的阴炁包裹之中，这庞大的阴炁联通水面之下，浑然一体，就像是湖底阴炁溢出水面了一样。
“琴秋师姐…这是…”柳梦生万分惊讶地看向身侧。
却见柳含烟嫣然一笑，移步向前，而后临水挥袖，唤来清风徐徐，渐渐吹散云烟。
柳梦生一眼望去，眸中光彩忽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