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光,高崖峻耸。
凭临深谷的两人遥遥对峙。
极变步伐陡停,暗器掠眼而过迫人眉睫。
触目所及勾起脑中记忆,那是还珠楼主亲笔所书有关他界之情报,苍越孤鸣眼光审慎。
“这就是断云石么?”
快逾闪电的奇石威力万钧,雁王五指一招,三星回环傍身盘旋护佐。
眉峰微蹙,上官鸿信心知己身情报已遭掌握,只是不知究竟被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据闻,在羽国,能操纵三颗断云石就算是绝顶高手了。”苍狼说,说到这里,淡讽一声。
“哈!”苍越孤鸣自信邈然,“坐井观天,妄谈绝顶?”
“是否妄谈,且看今日。”
强敌在前,雁王犹原从容,墨袍一荡,即摄三颗黑石入掌,指尖碾铸晶辉乍现。
沉芒转锐光,上官鸿信右掌后撑,左掌前伸,两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同时夹住三枚飞燕晶梭,最有力的食指和中指却捏着一根晶针。
雁王双手连扬,幻化残影道道,反掌间但见六点晶光闪动。
钉扣掌心隐而未发,单就这梭影六分,却在瞬息间闪没,穿林打燕,只往苍狼的要害大穴上招呼。
耳畔刺鸣不绝,苍越孤鸣竟是不退反进,身上披风一翻,衣袖拂起,拳劲便在袖底发出,击偏飞梭如燕。
披风再展,身法不减的苍狼顷刻移形换位,已近丈圆之内,忽感心口微微发凉。
他脚下步伐一错,于弹指之间身形挪移开尺许,避开赶月流星。
岂料两道射来的暗淡晶芒,在那原地轻轻一撞,便朝两边电射而出化作银星两散。几在同时,苍越孤鸣又闻背后簌响。
说也奇怪,那梭子在半空中竟会自行转弯。
“雁翼回翔!”上官鸿信双手齐振摩弄苍穹,竟似拨动无形丝线,激荡气机紊乱如流。
六点寒星斜斜飞出,在半空中绕了绕,就电射而回,劲力不减直取苍狼后心。
双针六梭封死闪躲空间,苍越孤鸣袖袍一抖,铺张开来。
长袖鼓风拧转,便如是两道顺风的船帆,威势非同小可。
针光梭影各自并合还作本貌,石光电火迸生宏大气劲,沛然击向苍狼……出自羽国的特产,能可吸收人的功力,再一瞬爆发使用。肖似的武学理念,旨在聚力爆发一点突破,却是同样无奈宝典生克樊笼。
“轮回劫——”
听劲觑机以静制动,苍越孤鸣袍袖轻挥包罗万象。
“破乾坤。”
断云石所挟气劲尽管凝练如一,苍狼袖中的力道偏偏广被宽博避实就虚,借彼几分还几分。
三颗黑石相互冲激登时一爆,散作齑粉尘烟。
奇兵虽妙亦存天限,需赖回气支撑,眼看雁王正自调息归元,足踏瞬息千里的苍越孤鸣便自抢到。
周天遭断,上官鸿信暂按不适,举右拳向苍狼劈面便打。
仓促肢接,应招仍旧不失智者思量。三环套月隐含后手变化一十三路,更兼在握拳之时,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参差不齐,形成三片棱角,暗藏了击打穴道的深奥武学。
所幸苍越孤鸣如今亦是久经战阵,眼界见识广博无比,霎时便已勘破来招虚实。
“虚空灭——”
苍狼双臂一圈一转,化开刁钻拳势接架相还,脚下后撤,双掌揽动,听劲而发,顺力而引拨开箭锤。
“狼王印。”
蓦然,上官鸿信脚下似绊到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一个踉跄,后背随之露出一个老大破绽。
不假思索地化掌势为鹤凿,苍越孤鸣攒聚成锥形的五指凿击对方背心命门穴,招式狠辣不留半分余地。
鹤凿凝针阻断气元,迎面又来弓膝直撞,宛若铁锤轰颅……雁王上半身倏地弹起。
掌风如刀,直击咽喉,拳似重锤,正中心口。
须臾之间,苍狼脚下踩踏奇步,双手起落如飞抡出掌影重重,瞬间打中了上官鸿信胸腹间七处重穴……
最后一记重手当胸,伴着一声镜碎声哑,宣告狼王战果。
暗化气甲布身的断云石功成告退,散作晶雾成灰。
“寰羽诏空·神物任化!”
耗元三成换来反攻契机,雁王袖袍一翻,左右分握住湛若蓝田的玉拐成对,双拐着地卷去撩膀击胯。
赤手向地一按倾吐雄劲拖延片刻,混天招式虽奇,仍是抢之不进。
这面换步往后的苍越孤鸣拳藏袖底,袖里乾坤兀自见招拆招。
那厢上官鸿信双拐挥舞,蓝光熠熠,风声呼呼,竟始终攻不进苍狼身旁五尺以内的圈子,甚至于渐趋守势。
原来长袖倒似拳劲的掩饰,使敌人无法看到拳势来路,攻他个措手不及,此外,袖袍之上,也蓄有极凌厉的招数和劲力。
要是敌人全神贯注的拆解苍越孤鸣袖底所藏拳招,他便转宾为主,径以袖力伤人。
见苍狼作风稳健毫不躁进,雁王思绪一动,唇瓣翕动倾吐心策。
“看来苗王当真做好牺牲铁骕求衣的准备了。”
浑不在意扰心话语,袖里乾坤充盈雄浑内劲,双拳攻势霸然而开。
名家身手心念迅敏,察知长短不利,上官鸿信眨眼改弦易辙,趁苍狼扬袖之际,双拐旋摆衍化盛朝气象。
掌心再握,双器蜕钝生锋,雁王左膝一低,曲肘竖肱,紫剑使记起凤腾蛟,刷的一声,剑尖猛撩上来。
冷不防左袖已被剑锋划破,苍越孤鸣向后急避,忽觉眼前青刃闪动,斜刺里一剑刺来,直取他的手腕,既狠且准。
辗步后撤暂避剑锋。
长身横臂的他玄袖抖开青刃,跟着铺展如旗,盖向上官鸿信。
雁王手中文帝双剑挥舞并纳两仪,左攻右守,右击左拒,剑招繁复更显变化多端。
苍狼长袖鼓动若有若无,臂中套拳,袖中纳掌,拳掌兼施抵住凌厉剑光,足下无形再退尺许。
“或许有大军可以驰援风逍遥他们。”数招换过,上官鸿信心下有数,立知挑拨内乱之计未能如期奏效,“但铁骕求衣仍是在劫难逃。”
笃定语音掷地有声,似若谶言预指,料定彼岸局势。
月光静静地铺染贺兰山巅,四周一片寂静。
忽然,一阵旖旎声起——
“封侯盛世灯宵,权衡天下,百代风骚。功名不过传谣,回眸一笑,举步烟硝。”
高跟踏地莲足缓移,不疾不徐偏生飘忽如风,婀娜身姿转眼行至崖边,凝眸向峡谷中望去。
绮丽凤眼目光闪动,日照乃至风向等等因素,一点一滴悉数映入凰后识海。
明昭晞
“善用地形、风向、日照、时间差,掌握每一个能左右两军胜败的关键,雁王的观察力,确实超人一等。”炮三退一剑指双卒,执定红方战略的逍遥游如是评价说。
“凰后狙击的地点,华凤谷,军长与风所陷的围地,叉猡行军的路线、路程与距离,皆是经过算计。”一场近乎无解的死局,他仍做出了完美的安排,只可惜——”炮五平九坐放空城,象征狄飞惊已有安排,“太完美了。”
细小的称谓之别宣告泾渭分明的立场,听出话意的休琴忘谱判断:
“相信你已经替铁骕求衣留好退路了才是。”
“嗯。”荻花题叶轻轻颔首,视线垂落,定在黑方所平空炮上。
射程之外的火炮犹未上膛,便似隐弓待发。
同一时间,远在苗疆。
一条魁梧身影静匿群山之间,冷冷观视着战局演变。
慕云知命!
“那名常随还珠楼主左右的弓手。”就是皇甫霜刃替铁骕求衣留好的退路。
智者心思总是转得很快,酣战中,雁王分心旁顾赫然觑得寰宇奇藏排布关窍。
闻言,苍越孤鸣心下一跳,适值上官鸿信舞到酣处,剑气如虹,势若雷霆,真有气吞河岳之概。
两仪剑法六十四招使完,只听他一声断喝,双剑一并瞬化豪气龙胆。
手持啸灵枪戟张雄武,雁王挺枪即往苍狼小腹上刺去。
健腰一拧,苍越孤鸣抬腿踢翻刺来的戟杆,虎掌没游虚空一抽,太祖长刀在握。
眼看上官鸿信刷刷刷又是连环三枪,青狮摇头左右摆扎,枪法纯熟之极,先施怀中抱月,刀尖恰恰钩住枪头中锋镂空,顺势一拨铜饰孔眼挂开银戟,苍狼踏上一步,唐刀返门劈山乘势削落。
这一记挥劈不斩敌身,偏偏顺着戟杆直削下去,雁王如不撤枪,十根手指无一能保。
双手回枪里缩,复又拉开应变空间的上官鸿信惜失战机。
“苍河星转!”
一声高喝,苍越孤鸣气灌太祖长刀抡划掠影,太祖长刀在掌心极速旋转幻化出七八团冰轮满月,切割向雁王周身要害。
然而,上官鸿信手中那杆长达丈二、重逾百斤的银戟丝毫未因对方近身抢攻而进退失据,反倒以极尽轻盈灵动之势在主人手中旋转弹跳。
“雁影纷飞!”
戟杆在身前数尺空间横挪竖移,接下刀锋所有攻势。
前端剑形主刃、月牙弯刃用出刺、挑、劈、割、锁、挂诸般变化,绵密精微如织女飞针走线,向着对手发动无孔不入的攻势。
刀、剑、枪、拐,十八般武艺,雁王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巧。
苍狼的刀招随之变化,原本有进无退的进手招式转作守势,寒光闪烁,铺设天如穹庐。
刀锋抖动,跟着一记白雾茫茫,两招混一护身缜密无漏,一时间苍越孤鸣有守无攻,脑中却似深井难测。
这是很难得的机遇。
他的心化宛若成了井中之水,无思无碍,只是客观地反映着瀚如烟海之武学殿堂神秘的一面……
见苍狼只守不攻,雁王手中银戟竟自弃了防守招数,如银蛟腾雾、白龙掀波,迎着那漫空刀影猛攻过去。
两件兵器在双方当中的虚空中激烈撞击。
华凤谷里照眼满是一片火树银花般的璀璨光影,触耳尽是一片如密集如雨打芭蕉、清脆如珠落玉盘的叮叮当当鸣响。
极尽视听享受的景象偏教闻者心惊肉跳,因为这无比绚丽的光影之中也隐藏着无穷的危机。
久守必失的道理浑似一无所觉从未萦心,湛蓝眼眸幽幽沉沉倒映连串刀戟碰撞。
一任野性本能挥洒应招,理智心思自顾细看井内倒影。
适时恰好有云横过正空,弯月乍现倏隐,苍狼心底确泛起某种难以形容的意味来。
蓦然间,唐刀银戟发出一下空前激烈的撞击鸣响,两条人影随之分向两边。
“噗通!“一声,像是掷石落井,明月化成荡漾的波纹光影,好一会才回复原状。
捉准苍越孤鸣思绪浮动一刹,陡然定住身形的上官鸿信移步阔迈二度逼近,提枪单手平膀顺肘,横戟平荡铁枪破犁。
心虽乱,身不摇。
潜运井中月心法的苍狼身子感应迅敏之极,远比他脑中想事为快。
一觉有变的他未及思索,左掌翻处稳稳截住啸灵枪,戟身受力弯曲近弧,右手单刀提撩反削,气寒西北卷起千影迷雪。
使劲夺枪,谁知纹丝不动,雁王已自吃惊,突见刀锋相距不到半尺,手腕微拧,神物再化兵解成剑。
左掌五指霎空,右手行招遭挡,苍越孤鸣果断变招一反守势,刀中夹掌时上时下,格外气度庄严,分搏文帝双剑。
暗忖对方赤手无神兵利器之助,有意避长击短,上官鸿信左手紫郢拨挑松涛如雷暂困唐刀片刻,右手青索连点苍狼手上三处大穴,太岳三青峰尽显毕生剑法精妙之处。
岂料苍越孤鸣拳势直来直往,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千里横行之招,偏教宝剑无所适从。
剑脊一触拳锋,便即弹开,雁王心下呕血欲死,苍狼起手之时,他已知道对方用的就是太祖长拳中的“千里横行”。
那招式人人都会,姿势潇洒大方,劲力偏于阳刚一路,可自己长剑一触之下,一股大力经剑传导,却是不得不避。
心下稍作沉吟,剑上戾气尽去,平平正正地一招其利断金递了过去,情知唯有堂皇对敌的上官鸿信胸中自有王族雍容气象。
屏息凝神的他挥舞剑招力求稳妥,脚步沉着。
剑羽翔动,每一招攻守皆不失法度,兼之招招连绵不绝,犹似行云流水一般。
反观苍越孤鸣,互启掌刀相谐。
时而掌行刀路星辰现芒,时而刀施掌锋轮转虚空,大开大阖,端凝自重,纵在极轻灵飘逸的剑招之中,亦不失王者本性。
拆到六十余招后,苍狼刀上掌下内力不断加重,一路平旭剑法堪堪拆完,见雁王呼吸之声虽仍曼长调匀,但额头已现热汗淋漓。
“他的力道,有细微的变化。”
再一招换过,察觉异状的苍越孤鸣心有所悟。
这时他一身内力已发挥到了七成,刀劈掌击时随附着嗤嗤声响,上官鸿信横剑风格当先回影刀,身子便是一晃,竖刃招架随后霸王掌,又是一晃。
“狼牙破空!”
双眼神光暴射,气注唐刀,苍狼抡刀便斩弧影蚀月,刹那千刀归一式,身跃高空凌斩而下。
“你中计了!”智者动武,仿佛汗水亦是天生演员。
一语惊落,雁王双锋交错一格.
细察之下,宝剑内部笼罩的无数奇异气劲乍撤,异化的结构顷刻回归断云石本质。
化力、纳劲、反击,三式连环,撤步迅退方寸的上官鸿信止住身形,现场又见凤凰腾怒焰,漫天起红光。
“凰翼燎原!”热焚风息四扫,散落一片赤红,俨似枪之变形的修长太刀灼焰激啸。
“暴雪千杀!”深不见底的内元再提,回气自然,苍越孤鸣周身三丈顿升逼人寒气。
伴随一声轰鸣,华风谷内顿升霜炎共舞之象。
赤红的剑,雪白的刀,半空激烈驳火凝霜,清霜刀影凝带万千冰晶冲天,硬拼燎原炎流不落下风。
雁王刀随人转,单双手交替使用,身摧刀往更见疾速凌厉。
苍狼白刃挥洒,竟是隐含冰封冻气,四溢炎流遇霜凝结,紧接着化作下一轮的反扑……
突然火舌吐焰,满地冰晶发出了赤红色的光华,延烧冰炎盛景。
接连的攻守交换,上官鸿信欲探虚空灭卸劲散力的时间差。
苍越孤鸣最可怕之处,便是一身惊世骇俗之根基,以及通修皇世经天宝典构建而成,几无破绽可言的武学体系。
正面应战不利,雁王倚赖断云石特性之助,凤凰刃硬拼数记唐刀绊,对战之中,却带几分保留,几番布计,引人入瓮……
“高明的作法。”不难猜得上官鸿信意图,又一次扫袖清虚挥散炽热炎流,苍狼语带赞许。
“可惜,阁下消耗太大,”根基是雁王作为武者致命的破绽,“与吾对战,布计太多……”断云石须得回气的制约不容上官鸿信如此轻耗,“你还有多少体力再战呢?”
交战至今,一方损耗持续,一方战时回气。
一剑豪赌,搏杀一瞬,但终究非是巅峰之时,一剑之后,优势逆转!
辗转连击的凤凰刃回力不及登露败像,抢步亮刀肆意挥斩,兽性凶冷的刀路顿令鸿雁低头。
赤刃杵地锋尖向下,一柄质朴寻常的唐刀已自搭上剑镡若加千斤之重不容动摇,随即疏导炎劲穿透地层。
“星辰变·贯地狼突!”
轮回劫借力为用施展星辰之招,无数刀光剑影纷纷瞬间破土而出,霜火腾飞铺就纵深一线,逼命而去。
翼展墨袖鼓舞,势如劲弩离弦,速若惊虹掣电,足踏鱼沉雁落的上官鸿信身形往后急掠……
颊现血痕险之又险,雁王堪堪来到火舞霜华之极限外逃过一劫。
这时,速比峡谷天风,势同寒鸦赴水的苍越孤鸣亦自欺身直进。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攥拳向着上官鸿信迎面推出。
“虚空灭·君临天下!”
刚猛一拳势挟劲风,拳锋过处,压破了不及排开的空气,爆出一连串殷殷雷鸣。
双目精芒闪动,雁王不闪不避,翻袖、取物,金光耀目,右手平伸掌心向平对,竟是用血肉之躯来接这蕴含千钧之力的一击。
这一刻,拳落掌心,却无声无息,无风无波,悉为金光消弭……
下一瞬,现场惟闻一声惊疑——
“怎会?!!”
明昭晞
逍遥游慢慢道:“据说,所有的宝典武学,在狼王爪的面前只有失效。”毕竟,皇室经天宝典是苗疆太祖所创,王族修习者怎能亵渎太祖遗骨。
“江湖传言,”狄飞惊说,“以讹传讹而已,若真要如此说,常人持之便能无视宝典修者攻击令其束手,岂不荒谬。”
另一条时间线下或许如此。
但此间有点睛化龙在,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因着皇甫霜刃插手缘故,锋海主人重铸太祖遗骨时用心更深。
改造后的狼王爪依照相生相克的理念能可逆反三部宝典武学互彼制衡的关系。
这也是北竞王能借此武争胜过撼天阙的原因。
而三修合一的苍越孤鸣先天不受此限,何况雁王更无宝典之助。
时下灿黄骁武之姿倏然荡现,面色沉静更似早有预料的苍狼不假思索即刻变招:“轮回劫——”
左腕一翻,拳锋化掌牵机牢牢吸住上官鸿信右手。
先以虚空灭散力自行卸去五成劲道诱敌刹那,剩余五成悉为轮回劫所借相生于体传至右掌唐刀。
八脉汇流入气海,意守一念力如山,苍越孤鸣顺手即是——
“天狼啸日!”
连串的宝典武学变化教人措手不及,不及辨的刀影扬起,竟在半途突兀折向避无可避。
天狼啸日,犬吠直入层云。
疾掠而过的刀影齐肩而落,瞬断雁王臂膀。
鸿雁折翼,血洒长空。
止步旋身,袖舞风云。
重夺太祖王骨覆腕的苍狼返身屈肘再递金刚捣杵。
手臂断处血如泉涌,犟忍疼痛的上官鸿信横过左臂,掌含断云石勉力一挡,顺势提速抽退,直扑左近悬崖……
那是雁王替自己所留退路。
毫不游疑夺路而逃的他挺身纵跃,轩昂身姿径向深谷中堕去!
身形急速下坠的他单袖一扬,无数断云石碎片自袖底飞出,宛若赤蝶盘舞,往上官鸿信背后拢聚。
骤然一阵机括声响,赤蝶紧扣聚合,竟尔形成两只孤鸿铁翼凭虚御风,层减下坠势道。
翱翔如燕的身形顺崖下滑,就在此时,久候之弓有了动作——
高崖下的利眼捉准一丝空隙,慕云知命挽弓搭箭,双膀一较力,弓开如满月,嘭的一声,箭走似流星,直射上官鸿信。
七杀箭穿空破云,耳畔狂风怒卷难掩箭声异响。
敏察危机来临的雁王右肩一晃,吸聚右翼玄解成盾,险挡紧迫箭芒。
一者蓄力而发,一者匆忙应对,其中的差异,在双方正面的相互一击之下立见分明。
一声崩碎,翼盾肢离,半边身形倾斜落差半寸的上官鸿信险死还生,残肩更添新伤。
狠狠一咬舌尖迫使清醒的雁王奋元再运寰羽诏空。
余下铁翼解散韧化柔丝如练闪闪发光,笔直飞出几达二十丈,一端钉入附近山壁。
而另一端恰恰连在雁王袖管。
反手一捉一抖,握着蛛丝的上官鸿信人已没入渺渺云海。
雁过无痕。
再一息,那银丝也抽离不见了,山壁上只留下染血的狼牙长箭在将明曙色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明昭晞
“慕云知命也用来作为伏击雁王的暗手么?”休琴忘谱沉吟,指下帅五平四锁住将门,“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凰后呢?”
荻花题叶不答,自顾炮一平二兀自封堵驰道,象征不应之应。
一轮旭日徐徐东升,破晓曙光照进贺兰山峡谷之中,给幽暗的峡谷披上了五彩霞装。
高崖上,羽铳瞬发暗算得手重创铁骕求衣的凰后正自调息回气,便待毕功一役,倏见东方旌幡蔽日,蹄踏如雷。
此情此景不问可知,是苗疆援军将至。
心知最后一试,纤眉收紧,潜运内息的凰后玉手再翻,浑浊皲裂的断云石浮现掌心正要灌入,突感四肢一阵乏力,手中裂羽铳似有千斤之重。
崖上方圆数里的土壤受清晨日光所照,渐渐飘起淡淡甜香。
“唔!”迅速收起断云石,转而五指疾封气脉暂缓毒素发作,凰后心下大感意外。
意外于寰宇奇藏手段之残毒。
渗入每一寸土地的剧毒昭显还珠楼主视人命于无物。
此地位处苗疆,虽是偏僻,但总归不少猎户野樵经过,这也是凰后下意识忽略巫教施毒之可能的原因。
殊不知,对此皇甫霜刃早有应对之策……
时近正午,烈阳灼照的光线,无法穿透茂密湿林,一道火红倩影正自俯身锄草。
不远处的树丛一阵晃动,窜出几条伶俐身影来。
“大姐姐。”为首的一个男童叫道。
采药女子闻声抬头,只见她眉眼温柔,不失清雅,白雪绒肩朱红衫裙,红绸挽发晶链结辫。
“你们为什么这么晚又跑出来玩?”榕桂菲问。
四处采药的她偶尔可能会遇上误入险地的孩童,顺手为之也结下过不少善缘。
“都是小景跟她啦。”其中一位孩子抱怨道。
“哼!”小景反驳,“大姐姐还不是一样,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你们乖,”轻声细语的榕桂菲语带安抚,“赶快回去,大姐姐还要采草。”
“采草,采什么草啊?”阿蜂好奇道。
“就是上次教你们认的星河草,”榕桂菲说,“你们还记得吗?”
其中的一个女孩子脆生生道:“当然记得啊,不过这几天都没看见耶。”
“大姐姐也感觉奇怪,”榕桂菲神色苦恼,“星河草是苗疆很普通也很常用的药草,本来这附近长很多,为什么现在这么难找。”
“我想起来了,”小景一拍手掌,“我阿爹前一阵子就是用这种草泡茶耶……”
话说回头,急急而奔的雁王拖着伤体来到神农有巢,环绕的熟悉药草香气,亦未让他觉着安宁。
因为不见意料中的鹅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紫金儒服,一张俊秀眉目,在用一种温和语调——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卧看江山,鼎立八方之极;傲视群伦,笑叹当世无双。”
诗号念毕,浓稠白雾顿散,现出久待虚席,寰宇奇藏摇扇一礼似在划下未知终点。
“久仰大名,雁王阁下。”
此时此刻,上官鸿信心下只有一个念头……
凰后果真出卖了自己!
明昭晞
“九算,从不排没退路的局。”狄飞惊说,“而猜忌,恰恰就是此局关键。”能将看似默契合作无间的两人拆分开来。
“合作不等于相互信任。”详加推演,逍遥游心内有谱,“雁王不信任凰后。”
重伤在身的他更不可能去赌凰后是否会落井下石,所以他不会也决计不能回尚贤宫。
“而当他真正去到神农有巢的时候,就会遇上等候在那里的皇甫霜刃。”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待解……休琴忘谱眉梢一扬:“中毒的凰后回到尚贤宫又会遇上谁呢?”
又或者,寰宇奇藏既然下了毒,真的会允许凰后安然回到尚贤宫吗?
事实是一路绿灯的凰后就这么安然来到了家门前。
暗自提防的她并未因此松懈,反而警惕到了极点。
思及雁王存在的凰后戒备在心索性过门不入,改向后山潜入密道,来到昔日闲来无事打造的地下密室。
墨无书就等在这里以便服侍师者左右。
熟悉人影照眼,凰后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距离越近,她心头就越感不安……
眼前人今日反应不对,照理来说侍从见到师者不应当率先迎上以待吩咐才是么?
凰后蓦然停下脚步,与此同时,发现师者迟疑的墨无书突兀发声——
“杀!”
语出一字奏发血光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