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不辞而别的夏:
这是封向你的告别信,焦躁热气都还没来得及收走,你忽而的不辞而别真让人不快,但我还是想与你说些迟来的告白。是什么时候遇见你的呢?我有些记不清了......是某场滂沱的雨?是某只嘶鸣的蝉?还是某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亦或是某日燥热的温度?印象里你不应这么沉默地到来,这一刻细细回想时才发觉,我似乎从未了解你。
记忆里在那个空阔的迎风坡,总有风,爱咋咋呼呼地吹着站在风口的那棵树,吹得茂密的叶翻飞乱舞,吓得隐匿的蝉止了鸣叫,等待着一场倾盆的雨。然而这阵风只是你无趣时的挑逗,不过是风在乘机狐假虎威强了威势,借着树与蝉的慌乱正中你的下怀。我总以为在你主导的季节里,你总爱那样声势浩大地昭告自己的到来,迎接的云要压着,造势的雷要从天空的那端裂到这端,要在低飞的蜻蜓与奔走的蚁群见证下,疾风骤雨,浇灭浮动的燥热,铺开你到来的前序。而你的登场却好像是在一片新绿里展开,召来的雨,有时是燥热时的冲动,有时是连绵的阴郁,这样的雨带来了低沉的云,肆虐的风,拂面的微凉,矛盾得有些可爱。夏天的雨,要是来得急,那便浣洗万物尘,要是停得久,那便绿染万物新。在这样的季节,绿色永远都是主色调,是水的颜色,是山的颜色,任何衰败的颜色都会在那样的雨里被打落,因为你说热烈的季节看得到新生的叶便是好时节。
你总是表现得那么大大咧咧的,晴阳要照得烈,骤雨要下得急,不喜欢像春那样细雨绵绵般的叙述。雨天里,你更像是交响乐队里的指挥,树叶,瓦石,绿茵地,到处都是你指挥弹奏的乐器,鸣蝉,夜蛙,林间虫,到处都是你的附和。总让人以为,喧闹,才是你的风格,无论是白日黑夜,还是烈阳雨幕,静寂总会被你无情破坏,即便是无人聆听的深夜,你也要为漫天辰星与飞云唱首歌,就在这样无数个相似的夏夜里,总有些相似的声音在吟唱。到处都是生的色彩,到处都是物的声音,蜻蜓的振翅、蝉的嘶鸣、枝叶的摩梭,大概是浮在静寂上的声音太冗杂,让人误解了你的孤独,不过是受不了清寂罢了,才不是凄哀呻吟地述说什么无谓的痛苦。
谁知道?你明明也爱红花,那些热烈娇艳的花儿却最爱春风,你明白,它们轻柔的花瓣在你碰触的前一刻,肆扰的热气就会把它们烫伤,所以你总不忍那些花儿盛放在你的季节。有人对你说热烈的季节看不到热烈的花是一种悲哀,可别忘了,初夏将至时,未见其影先闻其味的栀子便已在等待,满树未启的绿花苞是春风写与的告别诗,洁白的花瓣是它为夏天妆扮的盛装;可别忘了,夏日未走时,那池接天无穷碧掩映下的荷花还在开着,哪里惧了夏日的烈阳骤雨,挺立水面的荷叶舒展筋骨,风过处时隐时现的是花的倩影;可别忘了,贯穿整个夏日的不断绽开的绿叶新姿,晕染着世界的颜色。
大概你未走时还在落寞吧!春风带走似乎不仅是红花,还有农人们的活力。白日,农人们总是在你的季节里倦倦的,惺忪倦怠的眼神,手里慢摇的蒲扇,时间在此刻兀地变得缓慢,粗粗的呼吸声在太阳升到最高处轻轻响起,村间小道空无一人,只有犬在吠,蝉在鸣。请等待一刻,村庄会在傍晚躁动起来,炊烟渐起,暮光倾泻,农人们会趁着短暂的微凉,干着清晨未完的农活。晚间的风吹来,参杂着野芋花香,桌上冰镇的扎啤冒着冷气,一杯下肚,吃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天的疲惫似乎一下就为之化解了。晚饭时间应该是农人们一天当中最为放松的时刻,他们总会刻意吃得很缓,交谈规划着明天的农忙。你知道吗?你的晴夜是最热闹的,月光照亮了未眠的夜,也照亮了未眠的人。白日未聚的会,白日未说的话,总要在这时聚一聚,聊一聊。其实孩子们最爱的季节便是你,初夏未熟的枇杷果早就已经勾起了他们肚里的小馋虫,接着是树上通红的李子和杨梅,蔓茎上的甜瓜与西瓜,那些美味与一整个假期的自由总是让他们开心不已。
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你走了,那只树上的蝉还在鸣,那池接天无穷碧掩映下的荷花还在开,那棵站在风口的树还在摇,你却还没有说声再见就已离开,剩下还有燥热的日子,却不再属于你,属于夏天的快乐该告一段落了。还好你留下了足够的欢乐让我们去回忆,还好我们还想在你。
那就说声再见吧!
告别者
写于情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