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是高龙翔打来的。
“江冰,田大雷出了车祸!他和汪正友一起去送了货赶回来,因为这次地震道路有塌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回来,汪正友劝他等路修好明天再走,他偏说一定要当天回去,就冒险冲进塌方路段,结果车和人一起翻下了山坡。汪正友运气好,他是被翻滚的货车的车窗里抛出来的,他并无大碍。当汪正友把田大雷从驾驶室里救出来没多久,田大雷就死了!”
“哦。”我在电话里回应道。经过这么多的事情,见到自己身边最亲的姨母和母亲相继去世,我对别人的生死也淡然视之。
“你听我说江冰,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有一件事情没想明白,就是汪正友告诉我说,田大雷在闭眼之前,一直在叫‘钟婷婷’这个名字!”
“是吗?”我暂时也觉得稀奇了,“我知道他对钟婷婷用情很深。只是,钟婷婷不是已经——”我突然在脑袋里冒出一个惊奇的猜测:难道田大雷知道钟婷婷在哪里?
我马上问高大哥:“田大雷结婚了吗?”
“没有。他一直单身!”高大哥答。
“那他住哪里?有没有谁跟他住在一起?”我急急是问道。
“不知道,厂里都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啊——我马上赶回来!高大哥,请你帮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问到田大雷的住处。”
要赶回重庆还有好半天时间,我在去乡镇的这条崎岖山路上一路狂奔,段雪在后面一直叫我等等她。
高大哥又打来电话:“我让汪正友问了田大雷的妹妹田小芳,田小芳说她也不知道她哥现在住的哪里,只知道他哥四年前租的房子是在红岭厂西区的家属院里,后来听说西厂区家属院要拆迁,估计他哥也般走了。只是没有让任何人去过他的住处。因为平时看到他回家的路线没啥变化,估计他也没有搬多远。”
“红岭厂是不是早就停产了?”
“十多年前就倒闭了,现在只有我们在东厂区承包了一个车间在运作,西厂区早已破废不堪,连家属区的住房属于危房也没有了人居住!”
“啊——”我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高大哥,我下午就可以赶回来,你到时陪我到西厂区去看看!”
我连忙往重庆赶,一路追着出租车司机快点开。段雪紧张地问我:“是不是有了嫂子的消息?”
我不知道她何时把这个她还未曾谋面的钟婷婷当成嫂子的。我摇了摇头,说:“我只是猜测,猜测钟婷婷是被人囚禁了!囚禁她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已经出车祸死去的田大雷!”
“啊?他怎么做到的?”
“田大雷是高大哥厂里的货车司机,钟婷婷在那一次来厂里来找高大哥的路途上,有可能率先就遇到了在路上跑车的田大雷,然后田大雷会以带她去见高大哥的幌子,把她拉到荒废的西厂区去把她囚禁!”
“那嫂子岂不是遭受了四年非人的生活?”段雪惊恐道。
“田大雷确实太坏。但他对钟婷婷应该不至于太残忍。他囚禁钟婷婷不是为了一时要占有她,他就是想跟她一辈子在一起!这世上也只有田大雷为了爱钟婷婷,才会如此疯狂和不顾一切!”我感叹道。
段雪想了想说:“哥,我觉得你对人也很痴情。”
我和段雪赶到高龙翔的厂大门,高大哥已经组织了好些工人站在门口,我和高大哥就带着这一行十几人赶去了西厂区找田大雷的住处。我们楼上楼下把一家一户的门都打开找,只是看到的全是空空的屋子。一直从下午搜查到天黑,仍然没有一丝线索。
我心急如焚,想到田大雷离开他的住处是11日,现在已经是14日,如果一切如我意料的那样,那钟婷婷就已经饿了超过三天时间。12日那天田大雷为什么会不顾危险急切地要赶回来,首先是怕旧厂房垮塌把婷婷埋在了里面,二是怕时间太久没回去会把婷婷饿坏!还好这次地震并没有对这些旧厂房造成大破坏,只是偶尔看到墙体出现了一些裂缝。
我又跑到厂区的各个旧车间里到处寻找,天黑了我就用手机电筒照亮了看。光线有些微弱,我就边找边喊着“婷婷”。可是依然没有发现有人的印迹。
厂里的工人都失望地走了,段雪也被高大嫂拉回厂里去休息。只有我和高大哥在四处查找、呼叫。
晚上到处听到有老鼠和蚱蜢的穿梭和叫声,就是没有钟婷婷的回应。
我们一直找到天明,这时手机和电筒都没了电。我们借助微白的自然光继续搜索,我们把所有车间、办公室,任何一处角落,都看了一遍过。最后天已经大亮,我和高大哥却瘫坐在了地上。我们都累坏了。
“也许田大雷没有住在这里,”高大哥说,“江冰,如果找不到田大雷的住处,你会怎么办?”
“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婷婷为止!”我说,“我相信婷婷就是被囚禁在这旧厂房的,我隐隐能感到这周边有些人气。如果这样反复查找还不能找到,下一步我就拆掉这厂房的全部隔墙。再下一步,我要把这厂房都掘地三尺来找!”
高大哥说:“我们以前都对钟婷婷有误解,没想到她是这么能隐忍和有担当的女子。但是江冰,我们还不知道她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子。如果我们很长时间都不能找到她,就算最后找到了她,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你会怎么办?”
“婷婷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她以为我会被判死刑,这么远跑来见我才出的意外。虽然我从监牢里已经出狱,但她却继续承受着比我在监牢里更痛苦的磨难,她全都是为了我呀!我就是一辈子为她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所有。婷婷她太难了。如果找到她还活着,不管她是一个什么状况,我都要给她余生最大的幸福。如果我发现她已经死了,我愿意为她终身守陵!”我慷慨激昂道。
高大哥为我竖起了大拇指。
高大哥看了看这间旧的办公室,说:“这里之前一定是厂里最大的领导的办公室。”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问。
“你看这里留有这么大的一个桌子,这么大的一壁柜子。其它房间的桌子柜子都小,全部都被人搬走了,而这里的东西太大,没有人能够搬走,所以才留在了这里,他只能是最大的领导。你看这柜子,这里还有人试着搬动过。”
“搬动过?对,有搬动过的痕迹。啊,还是新的印迹!”我惊呼道。
我们俩立刻都站了起来。我们使劲把柜子往外搬动开,柜子背后立刻出现了一樘门!
“肯定是这里!”我大呼。
门却被锁住!我和高大哥一起用力一撞,门瞬间被打开。可里面只是漆黑一片。
高大哥拨开打火机,屋里一下亮开,我一下就看到了角落的床腿上被绑起的钟婷婷!她双手臂被反向捆绑,全身被捆成一团,嘴里含着毛巾,睁着一双大眼睛动情地看着我。
我激动不已,连忙大声叫道:“婷婷!我来了!”
我立马跑过去跪在婷婷的身边,帮她取出嘴里的毛巾。我只看到她的眼泪大颗颗地往下流,看着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大哥点起桌上的蜡烛后,拿来小刀来割断缠在婷婷手腕、脚踝和全身的麻绳,我一圈一圈地为婷婷退下麻绳,看着她被麻绳勒出很深印迹的肌肤,我哀哭道:“婷婷,你受苦了!婷婷,我来晚了——”
直到退下她身上最后一圈绳子,婷婷一下扑在我的身上,用完全沙哑的声音“哇哇”地大哭起来。
高大哥端来了一碗水,我才想起婷婷现在又饿又渴。我拨开她前额凌乱的头发,看到她的脸又瘦又苍白,心痛地给她喂水。
她才喝了一口,就看着我哭泣道:“江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江冰,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们——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一阵喧闹,我转过头来,看到了段雪带着秦媛媛和小笛冲到了门口来。
“妈妈——”小笛大叫着向钟婷婷扑了过来,“呜呜”地哭个不停。我们看着这娘儿俩已经分开了四年,今天好不容易相见,这一幕太感人了。秦媛媛和段雪都掉下了泪来。
婷婷抚摸起小笛的头,连续亲吻了几次小笛的额头。她看着我问道:“你知道小笛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我摇了摇头。
她说:“你留下的那句诗‘笛声悠悠自衷肠’的第一个字!”
我这才想起离开广东时写下的那首诗。我很感激她的这份用心。
婷婷慢慢地让小笛转过身来,指着我对小笛说道:“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