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园区的建筑结构简单,进展也非常顺利。我在一次视察工地时,碰到一个企业家的参观团里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定睛一看原来是高龙翔。
我们为彼此在这边重逢都高兴不已,他一个劲地抱怨我变了手机号也没有告诉他,我连忙道歉。他说他准备在重庆组建一个汽车配件厂,他要招集那些在广东的打工仔们回来和他一起创业。他为了梦想不懈努力的行为深深地把我折服。
我们在一起吃了饭,然后我又带他到我的办公室喝茶聊天。高大哥问我:“你还记得起钟婷婷吗?”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跳起来,倒茶的手瞬间就在空中停住了。但我很快恢复了自然,想想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
高大哥问:“我感觉你还是有些放不下她,是不是?”
我摇头,说:“哎,不提也罢。她的孩子都有三岁多了吧,应该过得很幸福。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好。”
“如果她过得不幸福呢?”高大哥却这样说,“我知道她生孩子后就没有再去上班,而是一直在家带孩子。但她的那个家,孙总并不常去。”
“为什么呀?”我惊讶地问。
“孙总的办公室里又新招了一个年轻的妹儿,相当于是有了新宠。你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了吧?”
“怎么孙总是这么一个人!”我真心为钟婷婷感到不值。我一直觉得,钟婷婷成为孙总二奶这事情,是孙总下的套,钟婷婷的内心,其实并不一定很愿意,她只是被孙总提供的一些眼前的利益所迷惑罢了。
“两年前,那次我和你嫂子去参加孙总儿子一周岁的生日宴,你嫂子直夸孩子的妈妈好漂亮,我却告诉你嫂子说,她就是曾经和你相好过的姑娘。你嫂子就突然变了脸色。我们回去以后,你嫂子告诉我说,她在钟婷婷一个人去上厕所的时候,跑去质问钟婷婷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你知道怎么了,钟婷婷居然哭了!她还给你嫂子讲,说她曾经暗示过你,希望你能带她离开那个厂。但是你却没有这样做!你嫂子给我讲这些时我都不敢相信。江冰,这事情是真的吗?”
“啊——”我像触电般一下就呆住了!
她暗示过我?我怎么不知道?但钟婷婷也不会说假话的。对了,我记得她最后在办公室大声地说:“如果你再来找我,我就再也不到这厂里来了!”难道她这句话是提醒我,让我们一起离开那个厂?对,一定是!
我激动得瞬间就站立起来。钟婷婷她在哪里?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快四年了,早就结束了!我一拍脑袋,崩溃地坐到椅子上。
高大哥忙问:“江冰,你怎么了?”我无法言说此时的心情,叹了口所,遗憾不已:“都怪我!都怪我没听出来!”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完全不能原谅自己。我怎么当时就没体会到她那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呢?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我一定会带她离开那里!
高大哥又说:“我看钟婷婷还是挺在乎你的。我后来有一次跟孙总喝酒,孙总酒喝得有点多,跟我讲了一个事情,说你离开广东回老家去以后,钟婷婷也给孙总说她要回老家去,孙总担心钟婷婷想去找你,就死活没同意她走——”
“有这样的事情?”我再次震惊。
“然后钟婷婷就提条件要求把你重新招回厂里去,甚至三翻两次要求他开出高工资让你回去,最后孙总也这样做了,只是你并没有回厂里去,钟婷婷为此还气了好多天没吃饭。这事儿让孙总至今都耿耿于怀。”
我已经可以完全确认钟婷婷是跟我有感情的。她当初的选择,除了是受到孙总的利益的诱惑和情感的蒙骗,其实她并没有失去对我的爱。
我怎么当时没有想到钟婷婷要有跟我一起离开厂里的这一层意思呢?如果说我的情感经历中受到了许多折磨,那真是我咎由自取。如果钟婷婷的今后的生活过得不甚如意,那却是我亲手造成的。我不但舍弃了自己的爱人,也葬送了她的幸福。我完全是一个万劫不复的罪人。
我想当初钟婷婷希望我回广东厂里去还有一个原因,是害怕我回到老家找不到工作吧。虽然回到重庆经历颇多坎坷,但我并不后悔,甚至觉得如今事业小成,已经志得意满。只是我个人的情感归属上面还毫无建树而已。遥想当年与钟婷婷的情感经历,直让我悔断肝肠。
又过了几个月,工业园的项目很快进入尾声。我打电话问高龙翔选好的哪一个厂房,我可以帮忙按他的要求多隔几个房间出来,他说他不要这边的厂房了,已经在猫儿坝的红岭厂东区租到了一个旧厂房,厂房设备和办公室全都有,并且已经开工了。他最后还邀我去他厂里参观。
我去看到高大哥的工厂时,他们工厂已经开展得如火如荼。我对高大哥大加赞赏,说才开工厂就具有了相当的规模,没看出来这么有实力!
他说这还全靠几个大股东支持,包括我原来广东的老板孙总也是股东之一。我因为钟婷婷这个事情对他提到的孙总表示出鄙夷的神情。高大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情,拍了拍我的肩头说:“我和孙总只是生意场上的朋友,我和你才是真正的哥们!”
我居然在厂里还看到了田大雷!当时他正从一个拉货的长安车上下来,他看了我一眼后,就面无表情地走开了。我很迷惑地看着高龙翔。他呵呵一笑:“我知道你跟田大雷之前有过结,我也曾经暴揍过他。但当时我这边确实差人,汪正友极力推荐田大雷来,说田大雷既会操作设备,又会驾驶汽车。我想既然田大雷都不计前嫌,我们也更应该大度一点,你说是不是?哦,你好还没见到汪正友吧,他在机加车间,我们去见见他吧。我们昨天在一起还谈到了你呢。”
我却没了兴趣,说:“下次再去找他吧。我想问一下,田大雷的妹妹田小芳你有没有招来?”
“你说她呀,她就是汪正友的老婆嘛。”
“不对呀高大哥,汪正友老婆是我的初中同学袁小丽呀!”我疑惑道。
“你说的是他的第一任老婆吧。他与第一任老婆长期分居两地,已经离婚了。田小芳才是他现在的老婆。田小芳现在在家备孕,没有来上班。”
我感叹世事变换太快。当然我也很佩服高大哥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就业问题。
我到他们的办公室里看到高大嫂一个人正在忙着整理一些台账。她一个劲地报怨说自己太没用了,记账不熟,打字也不会,干得累死累活还是一团糟。她忙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给她帮她做一下财务。我想到段雪读的职高就是会计专业,我马上就把妹妹推荐给了她,只是说她业务可能还不太熟练。高大嫂却如获至宝,叫我无论如何要尽快把我的妹妹带过去上班。
最后我问高大哥春节会不会去广东,他说春节应该不会去。但他平时却随时都有可能去广东进行业务洽谈和工作交流,问我有什么需要代劳。我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的本意是如果他春节会去广东,可以带我一起去。
我是突然间就想到要去广东一趟的。当我想到钟婷婷对我还有感情,并且她目前过得并不好的时候,我就非常希望能亲自去见一见她。我知道我与钟婷婷也不再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因为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孩子也大了,我们的生活轨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我就是想看看她,看她生活得到底怎么样。我也可以给她道一个歉,为之前我们的一切画一个句号。我的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有些迫不急待。一年到头也只有春节有空,我希望到时能实现这个心愿。
快到年底放假的时候,段雪突然给我打来电话,她情绪很不稳:“哥,我再也不跟钱程交往了!真的!”
“为什么,你们闹矛盾了?”我问。
“哪是这么简单!哥,是大事情!而我也是才知道的事情,钱程在外面赌博,欠了别人很多钱,别人已经来追债了!”段雪悲痛地说。
“是吗?”我吃了一惊。
“昨天有人给他打电话追债,他当着我的面不便接听,就挂掉了电话。今天中午我们俩在外面吃饭,突然就出现了几个要债的,他们还问我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说如果不马上还钱,他们还要抓我去抵债!你说——你说这钱程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呀!这——这叫我怎么办呀!”段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马上也紧张起来。但我还是叫段雪不要恐慌,那些人就是吓唬吓唬而已。但自己先做到保护好自己也很有必要。我让段雪现在开始就不要和钱程在一起了,也不要单独出门。
我马上给钱雅雯打了个电话,她说她也是才知道钱程在外面赌博,具体欠了多少赌债她也不太清楚,需要去查一下。
当天晚上我就问钱雅雯查到的情况是什么。“钱程去玩了地下的百家乐的赌博,确实是输了很多钱,但钱程自己也说不清楚欠了别人多少,我们只能查所有材料商的应付账款情况——”
“他个人欠的赌债,关公司应付账款什么事?”听钱雅雯说话吱吱呜呜,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哎,江冰,我们之前都蒙在鼓里。只是最近一周陆续有一些材料商来公司索要货款,我们才知道钱程挪用了公款。这边窟窿没填上,新的赌债又出现了。公司财务现在有点……”
“雅雯,你们控制住钱程让他不要继续参与赌博,然后查清欠款情况,想办法解决处理。”我又告诉她说:“你让钱程今后再也不要和段雪来往了!明天段雪就不再来公司上班。如果有工作交接的事情,暂时打电话联系。”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管钱雅雯有没有把话说完。
当天晚上我就打电话给段雪说了这个主张,她同意不再回公司了。本来公司再等几天就要放春节长假,大不了她不参加公司的年会就提前离职。但公司出了这么个事情,今年公司的年会也应该要低调一点。
我感到段雪对公司的工作还是有些不舍。我告诉她说明年到重庆来上班,我的朋友新开的汽配厂正需要一个财务人员,到这里来工作更能发挥以前她所学的专长。段雪这才心情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