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泥沼

不能得罪的人就离得远一点。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娱乐会所,一派醉生梦死。

这位叫李总的肥猪已经掐了徐然好几把,她腾地站了起来。

包厢里其他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徐然不得不面对现实。

迅速弯腰倒酒,得罪不起啊,徐然靠近死胖子附耳柔声道:“李总,我有些不太舒服,去趟洗手间,很快就回来陪您。”

李总拍了把徐然的腿,语气意味深长:“快去快回。”

别人的眼睛是眼,这位李总的眼睛就是一道缝,笑起来特别猥琐。徐然再不出去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她怕当面吐出来。

“一定。”

徐然走出包厢,手还放在门上,喧哗吵闹的声音被隔绝,瞬间清静。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忍不住骂了一句:“死变态。”

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衔在嘴唇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打火机扔回包里快步往远处走。还没找到出口电话就响了起来,徐然恨得牙痒痒,从包里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立刻声音柔成了一摊水,接通:“哥——”

“陪不好李总叫爷也没用。”

徐然吐出烟雾,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真的做不到——”

秦宣暴躁的声音立刻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做不到也得做,你敢放李总鸽子试试!”

徐然立刻把手机拿到一边,取下烟,也不想忍了,眯了眯眼睛:“我是模特,不是小姐,秦总,这个人有毛病啊,要不你安排别人过来。”

“敢挂电话你——”

徐然直接挂断了电话。模特啊!听上去多么光鲜亮丽的职业。

她靠在墙上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快步往外面走。

老娘不伺候了,王八蛋!

会所很大,九转十八弯的。徐然进来的时候是由服务员带路,现在走了有半个小时也没找到出口,更没见到一个服务生。电话铃再次响起,徐然烦躁得很,看都没看来电拿起来接通:“我伺候不了——”

“姐?”

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传入耳朵,徐然挥在空中的手停顿,脑袋里嗡的一声,所有的情绪硬生生刹住:“小琦?”

“姐,你猜我在什么地方?”

徐然把手机拿到眼前,来电显示是徐琦,她平复情绪:“大半夜的打电话有什么事?你在什么地方?”

她说着继续往前面走,走廊快到尽头了,该死,一路过来没有任何标识。

“我在火车上,意外吧?姐,我来找你了。”

徐然一愣,有些蒙:“你来B市?”

“是啊,我成绩不好,肯定考不上大学,与其耗时间不如提前进入社会。大概明天早上八点我到B市,你来接我。”

徐然要推门的动作一顿,随即提高了声音:“你不读书了?”

“大惊小怪什么?我好多同学没读高中就出去打工了。”

徐然闷得胸口疼:“你是他们吗?人家去死你怎么不去?你以为外面好混的?不读书你是打算去要饭?”

徐然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弟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典型代表。

“你没读高中不是也没要饭?现在还混出名堂来了。”

徐然推开了门:“什么名堂,我现在——”

她手里握着电话,看着面前的一幕,干巴巴地咽了下口水。

大概……也许……可能,她走错地方了。

电话里徐琦还在犟嘴:“你赚得不比那些大学毕业的人少。我反正已经不读书了,爹妈都支持我这个决定,你明天早上去车站接我,我第一次来B市。”

徐然转身就走。

“站住。”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

徐然抿了抿嘴唇,按断电话转头看过去,连忙笑着赔礼:“抱歉,我走错地方打扰了。”

“不管你是哪个房间的,进了这道门,就是这个房间的人。”

“我不是——”徐然立刻就明白过来,她被误当成了小姐。

“关门,过来。”

包厢很大,装修的风格沉重古朴,色调暗沉。

徐然有些紧张,地上还有两个女人,看穿衣打扮应该是会所的小姐,只不过此时都鼻青脸肿模样难看。依靠在主座男人身边的是最近大红的演员刘娇,在荧屏上演绎着清纯玉女的刘娇,肉露得有点多啊,这照片若是传出去,就是头条新闻。

房间里支着牌桌,三缺一。

“我不是会所的工作人员,抱歉,我走错了,马上就走。”

在座几个人看着面目不善,在B市待了四年,她也得出个规律,不能得罪的人就离得远一点。

“会打牌吗?”刚刚说话的男人再次开口,他嘴唇上还叼着烟,眯着眸子打量徐然:“甭废话,会就过来玩两把。”

“会……”恐怕是不能善了了,徐然咽了下口水。

“好,会就过来坐下。”

徐然没动,变态不可怕,可怕的是变态有权势。

男人笑了,盯着她:“不动是什么意思?今儿都和我对着干了?”

她打扮得和会所小姐差不多,能是什么高贵的人?

徐然拼命地转动脑筋,她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就写着四个字:老子有钱。

牌桌上放的是麻将,三个大男人,徐然在衡量自己跑出去的概率有多大。怎么算,都没有赢面。

徐然走过去,抿了抿嘴唇:“可我没钱。”

“输了算沈哥的,让他放我鸽子。哼,过来,赢了钱你拿走。”

从徐然懂事起就有无数的人对她说,人要识时务,千万不要拎不清自己的斤两。见风使舵,不行就跑,跑不掉就硬着头皮上,无论遇到什么事,活着才重要。

徐然小心翼翼地坐到座位上,看了看对面几个人。

刚刚说话的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来岁,脾气很大,摸着麻将牌就骂骂咧咧:“我看这家会所是不想开下去了。”

“那么大火气。”坐在徐然右手边的男人穿着浅色的衬衣,五官俊秀,气质儒雅:“你每次过来都把会所的姑娘折腾一遍,谁上赶着找死。”

徐然头皮发麻。

“愣什么?抓牌啊,木头似的。”

徐然连忙抓牌,刚码好,就响起了敲门声。片刻后,会所的经理带着几个姑娘过来,一看到地上的场景连忙让人把姑娘带走。

“刘少,会所里会打牌的人不多,耽误——”

“滚。”刘臻挥手,扔出一张牌。

经理还想说什么,为首的男人笑道:“让你滚就滚,别那么多废话,刘少今天吃炸药了。”

“你会不会打牌?”刘臻看对面的徐然拿着一张牌左看右看半天不出,皱眉就要骂。

徐然把牌推翻,谨慎地打量刘臻:“……能胡牌吗?”

徐然运气好得没话说,上来就赢了。

刘臻气得够呛,骂道:“都进来叽叽歪歪什么,让你们滚就滚,坏了老子的运气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经理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连忙就走。

接下来几局,徐然打得平平,好运气不能总眷顾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刘臻开口。

徐然在整牌,误以为他在和别人说话,就没有抬头。

下一瞬间,一个硬物朝着徐然的脸就飞了过来。徐然想躲已经晚了,只是偏了下头,砰的一声,徐然被砸得一晕差点滚到椅子下面。她抓着桌子坐稳,抿了抿嘴唇。

刘臻一个大老爷们,力气也大,麻将牌的材质也硬,徐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抬起头看着刘臻,半晌有温热的黏腻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徐然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一把,满手鲜红。

血很多,她又擦了一把,从包里取出烟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把手上的血揩在衣服上,笑:“我叫徐然。”

刘臻沉默着看她,徐然把自己的牌面推倒:“我开暗杠。”她摸了杠底,拿到手中一看,乐了,拍在桌子上:“杠上开花。”

所有人都把视线落了过来,徐然眯着眼睛看了一圈:“记得给钱啊。”身体一软顺着椅子就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徐然再次醒来窗外大亮,她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片刻后所有的记忆一齐涌入大脑。她连忙坐起来,起得太急,又摔了回去。

“哎我说你这个病人,你做什么呢?脑袋都砸成这样了还不安生?”

徐然有些恶心,头晕目眩。“这是哪里?”

“市医院。你当这是演电视呢,还搞失忆?”

徐然不想废话,在身上摸了一遍,视线扫到床头的包,连忙拿过来从里面翻出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二,五十多个未接来电,刚要打回去,手机就提示自动关机。

徐然嘴角抽了抽,翻身爬起来就往外面走。

护士没拦住,叫道:“你这情况得住院!跑什么?”

住个什么院啊,徐然身上就剩五千块,房租一个月三千块,两千块钱够住院吗?住一天都不够!

北方的十月,穿裙子和裸奔差不多。迎着北风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徐然坐上去捂着胳膊哆嗦:“西苑小区。”

徐然实在不敢穿露大腿的衣服去接徐琦,别人以为她的工作多么光鲜亮丽呢,谁知道其中的龌龊。父母要是知道她在外面做这一行,恐怕要打死她。

到了小区,徐然急急往家里走,现在快上午十点了,徐琦到了两个多小时了吧。

他还小着呢,第一次来大城市。

钥匙还没插进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徐然抬头就看到合租的男人,他上下打量了眼徐然,目光赤裸裸:“下班了?”

徐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如果不是房子难找,她早搬家了。点点头,她侧开让路,男人也不走,就盯着她看,徐然皱眉:“你能让让吗——”

男人的女朋友从房间出来,看过来:“哎呀,徐小姐回来了?”

“嗯。”

男人悻悻地让开了路,徐然进去房间甩上了卧室门。

“好看吗?还看!”

“好看什么啊,谁看她呢,那么浪。”男人哄女朋友,“谁也没有你好看。”

隔着门板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徐然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妆有些花,头上绑着纱布,裙子上都是血,露出来的长腿上面青青紫紫的掐痕。

许久,徐然拉开门冲外面吼道:“你才浪!”

客厅空无一人,墙上的钟有节奏地走着,徐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有血痂,她特别想笑,就笑出了声,抬手抹了一把脸。

去他大爷的!

等攒够钱就在B市买一套房子,她就有自己的家了。

上午十一点,徐然才在火车站接到徐琦。

“你怎么现在才来?就不怕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心真大。”徐琦抱怨着把行李箱塞给徐然,“我饿了,早上到现在我就吃了个汉堡。”

“我就喝了两口空气!”徐然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行李箱塞进去,转头徐琦已经坐到了车上。徐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坐上车后问徐琦:“想吃什么?”

“火锅。”

徐然脑袋被砸成这样,吃什么火锅!

徐然带他在小区附近的小饭馆吃饭,徐琦念叨着:“姐,你说我千里迢迢过来,你就请我吃这些东西啊?真是亲姐哎,世风日下。”

徐然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爱吃不吃,明天我给你买车票你滚回去。”

“我要在这里工作,我要在B市开展我的事业!”

徐琦的声音很大,引起众人围观,徐然踹了他一脚:“不知天高地厚,闭嘴吧。”

十七岁从老家买了张车票,坐了三十七个小时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海阔天空一路蓝,各种美好,可打拼四年,现在徐然的目标只剩一个,活着赚钱。

“中份大盘鸡,加一份面,再要两瓶矿泉水。”徐然把菜单还给店主。

徐琦打断她,操着浓浓家乡味的普通话道:“我不要矿泉水,我要雪碧。”

徐然叹一口气:“老板,一瓶矿泉水换成雪碧。”

她看向远处,秦宣没有给她打电话,昨天她喝了点酒脾气上来就有些管不住自己。如果秦宣不管她,她还怎么在B市混下去?得去给秦宣赔罪,想想徐然都有些不想活了。

她也算是年少成名。

当初央视做了一档教育节目《交换人生》,当时她才读初二,懵懵懂懂就落到了镜头里面,大西北到处都是红扑扑的小脸蛋,对比之下,她白生生的脸就脱颖而出了。

因此也小火了一把,家里的三间窝棚改成了红砖房子,徐然的心就飘了。谁知道后面的路会那么难走,徐然这几年膝盖都跪烂了,也没能走出来。

大盘鸡上来,徐然心情有些烦躁,想抽烟,摸了摸烟盒还是放了回去,她喝完一瓶冰凉的水:“玩几天就回去,外面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还小,现在读书还能跟得上。”

“反正我不回去。”徐琦挑走鸡肉。他和徐然长得非常像,干净俊秀。

徐然等店家把面倒进盘子里,吃了两口面:“你会后悔的。”

“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不会后悔。”徐琦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姐,你别小看我。”

徐然皱眉不想看他:“摔几个跟头就知道了,我现在说再多都是废话。”

吃完饭徐然把徐琦带回去,她是一心一意想把徐琦给送回去:“你先住在我这里,客厅有电视要看就去看,隔壁是别人的房间。”

“嗯嗯,我知道了。”徐琦躺到床上,踢掉鞋子道,“坐着睡得腰酸背痛,你要工作就去吧,我睡一觉。”

“家里的东西不要乱动,有事给我打电话,隔壁那家人不用和他们多说话,晚一会儿我回来带你去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快走吧。”

徐然真不想去公司,犹豫再三硬着头皮去找秦宣。在路上徐然把自己整得更惨了一点,裹着厚外套,病恹恹地出了电梯。

迎面就碰到同签约的刘慧,她打量徐然,笑道:“你怎么折腾成了这个模样?越来越惨啊。”

徐然知道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让她笑吧,点头:“惨啊,生不如死,去找秦总领骂了,有时间再聊。”

刘慧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个轻蔑地笑:“真想帮帮你,看你这可怜样,我就忍不住心疼,我这人心软。”

“回头我一定会去求你帮忙的,刘慧姐。”徐然和她擦身而过,摆摆手,“回头见。”

她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恐怕是真的要感冒了。

还没到秦宣的办公室就听到了里面的骂声,徐然有些不敢进了,缩着脖子打算折回去。门突然打开,秦宣大步走了出来,立刻就锁定了目标,怒气冲冲:“徐然,你还敢来公司?”

徐然吓得脊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只一顿,随后就哭了起来:“哥——”

“滚蛋!”秦宣冷声道,“你打哪来就滚哪去,昨天得罪李总很长能耐啊,你知道公司损失了多少吗?”他手指都快戳到了徐然的脑门上,咄咄逼人:“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我想杀人。”

“我被绑架了!”徐然大哭,去拉秦宣的袖子被他甩开,徐然锲而不舍:“秦总,你看我这脑门,要不是我命大今天就见不着你了。”

“被绑架是吗?去找警察。”秦宣指着门口,“滚!”

整个公司的人都探头看过来,秦宣深吸口气,看徐然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踢了她一脚:“滚办公室去,一会儿收拾你。”转头对看热闹的人吼道:“都看什么看?不工作了滚蛋!”

徐然见好就收,连忙进了办公室,秦宣能这么说,代表事情有转机。

想想昨天发生的事,徐然脑袋都跟着疼了起来,真倒霉啊。

秦宣去外面骂人了,徐然吹着暖气昏昏欲睡。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徐然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陌生号,接不接?徐然转了下眸子接通:“你好。”

“徐小姐。”

陌生的男人声音,不认识。徐然拿着电话又看了眼号码,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是?”

“昨天一起打牌的,刚刚去医院看你,你已经出院了。”

听说话语气大概是那个斯文的男人,徐然连忙道:“谢谢。”

“昨天刘总脾气有点坏,本来要给你补偿——”

“我不太喜欢医院的环境——就回家养伤了。”徐然连忙改口,本来也没她什么事,被硬拉到牌桌上还被打,他是要给自己钱吗?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下来。”

徐然迅速打开包从里面翻出钱包,里面的名片没有了,难怪他会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

门被推开,秦宣已大步走进来,徐然立刻哭丧了脸,压着声音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麻烦您等五分钟,我下去。”

“等谁?”秦宣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来。

徐然连忙挂断了电话,哽咽:“哥——”

“少废话,做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秦宣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坐。”

徐然垂着头认错:“哥,我以后不敢了,昨天喝得有点多,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尾巴翘天上去了。”

秦宣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不上天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模样这身段,要是多点脑子也不可能混了这么多年还一无所有。昨天那么好的机会,能说我不照顾你?你倒好,半路跑了。”

徐然点头如捣蒜:“我错了。”

秦宣骂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道:“你没学历没后台,想在这座城市混下去你凭什么?模特就是吃青春饭,你现在赚不到钱,等年龄再大点做什么?你明白吗?清高一文不值。被摸摸能有多难受?就算是陪人睡觉又怎么样?会少块肉吗?”

秦宣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瞪了徐然一眼:“好好反思反思。”说完拿起电话:“我是秦宣。”

徐然打量秦宣的表情,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秦宣疑惑地看了徐然一眼,说道:“你确定是冯总?”

“好,我马上就去。”

秦宣挂了电话,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对徐然说道:“别哭丧着脸了,走,跟我出去一趟。”

徐然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怎么接了一个电话就对自己好起来,心里仍是忐忑,跟着秦宣往外面走。

出了办公室,秦宣才想起一件事:“你说你那脑袋怎么回事?”

“昨天——”徐然要解释,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会客室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刻闭上了嘴,“回头再和你解释,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秦宣瞥了她一眼:“你不能长话短说?”

“短不了。”徐然总不能说自己为了躲李总,结果躲到了狼窝里吧。

秦宣看到冯泽连忙上前谦恭地弯腰伸手:“冯总?您怎么会光临我们这公司?是有什么事?”

冯泽和他握了手,快速松开,掏出手帕细细致致地擦手,才抬头看向徐然:“徐小姐,我没有等人的习惯,就上来找你了,不介意吧?”

徐然连忙摇头,秦宣那种势利眼都对他如此恭敬,肯定是得罪不起的人。

“你们认识?”秦宣看了眼徐然。

“昨天偶然碰到。”冯泽把擦过手的手帕扔进了垃圾桶,笑道:“现在忙吗?”

徐然立刻看向秦宣。秦宣脸色有些不好看,可他绝对得罪不起冯泽,赔笑着说道:“你们谈。”

冯泽转身就往外面走,徐然心里忐忑,不敢跟上去,也不敢不跟上,回头可怜巴巴地看了秦宣一眼。

秦宣抬脚把她踹出去:“冯总要找你谈你就去。”用嘴型示意:天娱老总。

徐然一惊,随即转身就往冯泽的方向跑去。

天娱啊!天娱传媒势力多大。

走进电梯,冯泽回头看了她一眼,徐然穿着厚厚的运动装,帽子下面露出一圈纱布,大概是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只有一双眼睛轻灵。

冯泽皱眉,抬起下巴示意:“还不按电梯?”

徐然连忙转身按下电梯,抿了抿嘴唇有些紧张:“冯总。”

“想要什么赔偿?”冯泽开门见山。

徐然想了一会儿,天娱老总问她想要什么赔偿啊!天娱老总哎!

“其实我也没想要什么赔偿。”

“那就是不要了。”电梯门正好打开,冯泽转身就走。

徐然连忙跟了上去:“如果你要给钱我也不介意。”

冯泽看了眼徐然,似笑非笑:“确定?只有这一次机会。”刘臻对她有意思,所以冯泽亲自跑了一趟,不然徐然这种人给他擦鞋都不够格。

徐然点头,冯泽笑了笑,往外面走去。

徐然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冯泽走到门口回头说道:“不要钱就继续站着。”

徐然小跑着跟着冯泽到了停车场,冯泽打开车门取出一个档案袋扔给徐然:“你错过了一次可以红的机会。”

“谢谢。”

徐然把档案袋抱在怀里,抿了抿嘴唇要说什么,冯泽摆了摆手:“走吧,以后不要再撞上刘总,他玩残的女人绝对比你想象的多。”

徐然点点头转身就往公司走。

冯泽笑着点起一支烟,半晌吐出个烟圈,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嗤笑道:“小嫩模,纯个屁,没什么心眼,挺蠢。”

徐然走进大厦,打开袋子看到里面三把红色的人民币,咽了下口水。

一共有五万块,头上挨了一麻将子,值!

接下来两个月可以不用再到处陪吃陪喝陪掐了,徐然这么一想,抬起的步子又落了回去,有钱了还回公司做什么?

她回去收拾徐琦那个浑小子。

徐琦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十七八岁的年纪,心气儿高。徐然不陪他找工作,他脖子一梗自己去。徐然本来有些不放心想偷偷跟在后面,秦宣一个电话打过来,徐然连忙赶去公司。

“有个试镜的机会,过来试试。”

徐琦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这试镜的机会千载难逢。

徐然打车到公司楼下就碰到往外面走的秦宣,秦宣也不废话:“小角色。不过机会难得,你不是想拍戏吗,好好演。”

“谢谢哥。”

秦宣看了眼徐然:“别说好听话,丑话说在前面,今天我给你这个机会,晚上你给我面子。”

徐然回头:“啊?”

“晚上朋友有个聚会,有劳务费。”

徐然二皮脸,也没觉得话有多难听:“都是什么人?太过分的不行。”

秦宣认认真真看了徐然一眼,开口:“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谈恋爱也不和男人多接触,你是有病?”

徐然扭头看向窗外,片刻后生硬地转移话题:“看路,开车不要分心。”

秦宣扬眉:“我不歧视病人。”

面试的地点是西华传媒一楼,徐然跟着秦宣往里面走,秦宣道:“现在模特行业不好混,有拍戏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千万别再脑残。”

徐然点头,随后问道:“是什么戏?”

“不知道,人家让你演什么你就演什么,机灵点。”

“谢谢秦哥。”

秦宣看着徐然哧的笑出了声,揉了把她的头发:“还亲哥呢,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打死多少次了。工作牌戴上,去吧。”

徐然戴上工作牌,摆摆手:“我先进去了。”

徐然进去才知道自己要面试的角色是宫斗戏里的一个宫女,没有多少戏份,出来没多久就被打死了。可这么个角色,就排了几十号人。

徐然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可能是面试的人太多主考官也有点烦了,一次五个人进去。

徐然排在最后,身后的门关上,她们五个人面对面试官鞠躬问好,坐在中间的男人不耐烦地大手一挥:“过来拿台词,自行发挥,两两对戏也行。”他打了个哈欠:“随便演。”

徐然拿到的剧本,上面就一句话:娘娘饶命啊!

徐然转了转眸子突然扑通就跪下了,跪得太急膝盖都要碎了,她眼圈瞬间通红,歇斯底里地大哭:“娘娘饶命啊!”

其余竞争者都傻眼了。

徐然演得太投入,哭喊着:“饶了奴婢吧!”

主考官扑哧笑出了声,指指徐然:“起来吧,别演了,还会加台词啊?”

另外两个陪考官也笑出了声:“骆导,这个演员有意思。”

徐然这才站起来,一擦泪就收了。

“来来,填一份简历,留个联系方式。”

徐然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前填表,疼得吸一口凉气。

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女孩,骆北把笔递过去,说道:“你倒是挺拼。”

“谢谢导演。”徐然听他们叫这个人骆导,可能是导演,填完表格,深深鞠躬:“谢谢您。”

“只是在考虑范围内。”骆北强调。

“那也谢谢您给我演的机会!”徐然再次鞠躬。

骆北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回头电话通知你。”

“谢谢。”

徐然和其余几个人一起离开,骆北站起来按了按眉心,翻出徐然的简历转身大步往外面走:“面试结束。”

“怎么了?面试和人打起来了?”秦宣出去吃了一顿饭回来见徐然还没有出来,正打算走,就看到徐然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徐然表情凝重,拉开车门撇着一条腿艰难地坐进去:“跪得太狠,腿磕到了。”

秦宣差点笑出声,拿了汉堡递给她:“吃点东西,一会儿去参加聚会。”

“我腿都这样了你忍心让我参加什么聚会?”徐然打开盒子咬了一口汉堡,已经凉了,有些腻:“吃垃圾食品发胖,哥,我胖了你会不会把我踢出公司?”

秦宣直接去夺她手里的汉堡,徐然两只手抱着狠狠咬了两大口,差点咬到秦宣的手,死皮赖脸道:“你都给我了。我不想参加什么聚会。”

秦宣放开她,启动车子:“不想去也得去,少废话,我给你买件裙子。”

“我没化妆。”徐然真不想去,她最近没有那么缺钱,“你看我多丑!”

“还想有试镜的机会吗?”

“我素颜是不是也挺好看的?”徐然见风使舵。

秦宣把徐然的脸推开,车子倒出去开上主道,说道:“既然答应了去,就别掉链子。”

“好的,秦总。”

秦宣开出去一段距离,忍不住说道:“演戏主要是演,你那么实诚做什么?下跪能跪成残疾我也是服气。”这蠢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真是愁人!

徐然在半道打电话给徐琦,很快那边就接通了,徐然问道:“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怎么了?”

“晚上自己出去买点吃的,抽屉里有钱。”

“你晚上不回来吃饭?”

“忙,得加班。”徐然含糊说道,“你给家里打个电话,省得妈担心。”

“知道知道。”徐琦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徐然耸耸肩把剩余的汉堡吃完擦了擦手,说道:“哥,我们公司要保安吗?”

秦宣看了她一眼:“谁?多大?”

“我弟,十七岁马上就十八岁了。”

“不要。”

“你有没有什么朋友的公司招人?”

“你弟长得怎么样?”

“和我很像。”

秦宣看了眼徐然,说道:“我有个朋友开酒吧的,店里要陪酒的男孩,年纪小没关系,嘴甜会哄人就行。长得像你那应该不错,能卖上价。”

徐然皱眉:“你别开玩笑,我现在愁着呢!”

“让他滚回去上学,只有这一条路,人生没有那么多捷径。”

“我也想啊。”徐然挽起裤腿看自己膝盖上的伤,乌青一块,按了一下疼得她整个人都清醒了,“我都这么拼命了,人家剧组会要我吧?”

“后天内衣秀,你这模样怕是去不了了,这个戏不行再去别的剧组面试。”

徐然转了下眸子,摇头做痛心疾首状:“真是遗憾,都是钱啊。”

秦宣给徐然挑了一件白色长裙,仙气十足。徐然身材高挑,及腰长发散下去能遮住脑门上的疤,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默默感叹,长得可真好看啊。

“时间不早了,别磨蹭。”

徐然讪讪地收起臭美之心。

宴会是在庞山别墅,徐然问了几遍主题是什么,秦宣坚决不透露。

停下车,徐然看别墅的派头,天已经黑了下来,别墅黑暗怪兽似的压在头顶。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小心拉住秦宣的胳膊:“哥,都是什么人啊?如果不愿意,能拒绝吗?”

徐然一直不接触太有钱的人,她敢放李总鸽子,心里也有底秦宣能把事情摆平。可是层次再高一点的,得罪了,秦宣也救不了她。

秦宣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目光意外地严肃:“徐然,从你踏进这个圈子,你就应该想到自己早晚会遇上。你愿不愿意接受,都得接受。还裹着外套做什么?脱了放车里,土包子似的。”

徐然咬着嘴唇,昨天因为徐琦的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父亲又住院了,现在医药费贵,一个小手术就好几千块。

得走多少场秀啊,她现在都脱麻木了。

一个月她要固定给家里寄回去两千块,她在B市得租房得吃饭得买衣服得买化妆品,身边的姐妹一个一个爬上去,人前光鲜亮丽,她们靠的是什么,徐然知道。

风吹过,嘴唇有些疼。

这个天气穿裙子,简直有病!

“秦总——”

秦宣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连忙接通,脸上由阴转晴,赔笑道:“我已经到了,马上就进去。”

徐然没有退路了。

秦宣应了一连串的好之后就挂断电话,扯掉徐然的外套扔进车里,大步往别墅里走:“徐然,我还是那句话,人要豁得出去就能过得痛快。”

徐然低头跟在秦宣身后。人要豁得出去就能过得痛快,这句话说得真容易,可做起来怎么就那么难呢。

递交入场函之后,他们又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亮着灯光的别墅主楼。

宴会排场奢华,众星璀璨,徐然立刻就把心放了回去,她这模样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不会有人看上的。别墅内男男女女衣着光鲜,对比之下徐然就成了丑小鸭。

徐然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骤然接触到室内的温暖,皮肤针扎一样很细微地疼。

“傻愣着做什么?走吧。”

徐然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偶像,刚刚获得金马奖影后的演员陈蔡!

徐然在心里大惊小怪,等秦宣叫她的时候,迎面就对上刘总的脸,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路过的服务生身上。

清脆声响,酒杯碎了一地,徐然当场就傻眼了,连忙蹲下去捡玻璃碎片:“抱歉抱歉。”

舞池中的人也扭头看了过来,刘臻似笑非笑地一眯眼:“徐小姐来我这里砸场子的?”

徐然和服务员忙成一团,又听到刘臻的声音,吓得手一哆嗦,连忙站起来鞠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手上一疼,这才想起来忘记把玻璃碴儿放下,肯定是扎破了手心。

“那就是有意的?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刘臻穿着宽松的毛衣,搭配牛仔裤,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在这栋金碧辉煌的别墅里,因为不和谐而十分扎眼。

他脚上还穿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徐然面前。

徐然清楚地看到刘臻的五官和漫不经心的黑眸,连忙鞠躬:“对不起。”

“你手流血了。”刘臻踢开脚边的玻璃碎片,目光下移落到徐然的手上,笑了起来:“分明是故意的,我喜欢血腥味。”

徐然想喷一口血!你是吸血鬼啊?喜欢血腥味是吗?姨妈巾糊你一脸。

连忙把碎片放进服务员的托盘里,徐然捏紧手指不让血流出来:“刘总,我先去趟洗手间,抱歉。”

刘臻看了她一会儿,吩咐身后的助理:“带她去洗手间。”

秦宣也不知道刘臻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是看上徐然了?

“你可以回去了。”刘臻抬步往舞池走,看都没看秦宣。

“刘总。”

秦宣想说什么,刘臻回头看过来:“嗯?”

“没什么,那我先回去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徐然进了这个圈,难不成还想全身而退?

徐然抽纸擦掉了血才看到伤口有多狰狞。秦宣怎么带自己来见这个暴力狂?他想做什么?

伤口再次涌出了血,徐然连忙按着。

刘总要做什么?不会是上次没打够今天继续吧?

这么一想,徐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可怕。

徐然怎么都止不住血,无可奈何只好打开门求助带她过来的女人:“能帮我找点纱布吗?或者止血的药?”

女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套裙,一丝不苟,脸上冷若冰霜:“少爷没有这样吩咐。”

徐然看她,声音软下去:“美女,您能给我找块布吗?不然滴的哪里都是血也不太好看,谢谢您了。”

女人犹豫。

徐然接着说:“那么多血污了刘总的眼,就是我的罪过了,拜托您了。”

女人这才点头:“你别乱走,我去拿。”

徐然站在原地等了有五六分钟,还不见人影,百无聊赖地往窗户边走。

站在二楼,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能看到院子的全部景象,收回视线,一楼客厅也尽收眼底。

徐然的视线被一对纠缠的男女吸引,女人跪在沙发上,也不嫌冷地露出半个酥胸靠近男人低声说着什么。

男人穿着纯黑色的衬衣,衬衣领口打开露出一截皮肤。他们不知道聊了什么,突然男人就站了起来,女人猝不及防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徐然看到她的脸,影后陈蔡!

徐然隐约听到一个“滚”字,还要再看,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楼下两个人迅速抬头看过来,徐然连忙蹲下按下手机,迅速往后退去,一直到楼下看不到的位置才站起来转身就往来路走。

影后陈蔡勾搭未遂被甩,好劲爆的新闻。

电话是秦宣打过来的,徐然接通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

“哎秦——”

电话已经被挂断,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徐然有些傻眼,她被卖了。

徐然回去就看到拿着创可贴的女人,她皱眉严肃地道:“不要乱走,刘先生不喜欢。”然后才把创可贴递给徐然。

徐然接过,连忙点头致意:“我知道了,谢谢。”

徐然刚处理好伤口,女人不耐烦地道:“好了吗?”

“好了。”徐然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连忙点头。

两人还没走到楼下,迎面就碰上了刘臻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徐然抬头看了一眼就迅速低头恨不得把脸都装进衣服里,这个男人刚刚在楼下沙发上坐。

“刘先生。”

徐然紧紧跟在女人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刘臻开口:“忙去吧。”

徐然连忙跟着带自己上来的女人急匆匆往楼下走。

“你站住。”沈从安漆黑的眸子落到徐然身上,片刻后,才抬头看向刘臻,“你的人?”

“上次打牌你没来,就是她替的你的位置。”刘臻观察着沈从安,他目光很沉,看不出什么。

客厅里的钢琴曲悠扬地传入耳朵,徐然对着出口望眼欲穿。这两个人看上去都不是善茬儿,万一被发现偷看的是自己,会死吗?

徐然心里忐忑,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缩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

刘臻又提议:“今晚都有时间,要不玩两把?”

“不玩了,一会儿还有事。”沈从安收回视线,偏头点起一支烟眯眼深深吸了一口,“叫什么?”

刘臻笑了起来:“徐然,沈哥你有兴趣?”

沈从安弹落烟灰嗤笑一声,没说是也没说否。

她是人哎,活生生的人,这两个人当着她的面讨论大白菜似的。

徐然抬头,眼睛猝不及防撞进男人漆黑幽深的眸中,冷得刺骨,她瞬间头皮发麻,心里一咯噔。

沈从安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家老大马上就要从美国回来了,别只顾着玩。”

刘臻敛起了笑,白净的脸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沈哥,你会帮我的对吧?”

沈从安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摁灭扔进烟灰缸里,转身下楼:“收敛一点。”

刘臻也跟着下去。

徐然一口气松了一半,刘臻回头:“沈哥看上你,你走大运了。”

徐然不知道这个沈哥是什么人,只是忐忑,土皇帝啊!

她还没离开就被女人拦住了:“徐小姐,这边请。”

徐然来不及挣扎就被塞进了汽车。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刘先生没和你说?别装傻。”

徐然捏紧了手指,又舔嘴唇:“我并没有答应。”

女人看过来,笑得有些讽刺:“你有拒绝的资格吗?”

徐然哑口无言,血液一下子冲上脑袋,她不是人?她算个什么人啊!别人想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她有反抗的资格吗?没有!

电话铃响了起来,徐然迅速拿起手机接通,电话里徐琦的声音落入耳朵:“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还加班?这也太晚了吧。”

徐然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去,自嘲地想,做人也没什么好,反正不是被这个人糟蹋就是被别人糟蹋,早晚的事。

“忙,工作就是这样,哪有什么时间观念,忙完为止。你赶快睡觉吧,晚上我可能不回去了,在朋友家睡。”她还有家人,父母年纪大了,赚不到钱,徐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有个什么好歹,“晚上在家吃的什么?”

“面条,楼下小饭馆吃的。”徐琦说,“你住的这个什么房子啊,隔壁那两个人……也太恶心了,你怎么住得下去的?赶快搬家吧。”

大半夜的徐琦能撞见什么让他觉得恶心?徐然不用想都知道,叹一口气:“签了一年合同,快到期了,到期就搬家。你把门锁上,睡觉吧。”

“嗯,那我挂了。”

徐琦睡不着,隔壁糟糕的声音传来。这就是大都市,让他向往不已的地方?

今天他去面试一家餐厅的服务员,负责人问:“你会说普通话吗?”

徐琦明明已经用普通话和他交流了。

徐琦有些难受,在来之前他和朋友们信誓旦旦,不闯出个模样绝不回去。父母劝阻,他义无反顾,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已经是成年人有能力赚钱有能力养家糊口。

姐姐过得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甚至有些糟糕。之前他向朋友们吹嘘的那些美好幻想,如今被打脸了,他觉得羞耻抬不起头。

徐然转头看着窗外疾驰而退的黑暗,任人摆布的日子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栋别墅前停下,旁边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徐小姐,可以下车了。”

徐然硬挤出笑:“谢谢。”

“徐小姐,我给你提个意见。”

徐然要下车,女人开口,她就转头看过去:“嗯?什么?”

“不要得罪沈先生,你得罪不起。”

徐然心中一顿,抿了抿嘴唇:“我知道。”

风很大,徐然穿着露肩的裙子,一接触到冷风整个人都冻麻了,她搓了搓手跟着带路的人往里面走。身后的车离开了,徐然回头看了眼这黑暗。

“你稍等。”

徐然站在别墅门外,看着别墅里温暖的灯光照射出来。搓了搓胳膊,她现在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不过她是卖身。

“好了,可以进去了。”

徐然几乎是感激涕零地进了房间,温暖扑面而来,徐然忍不住跺了跺脚。

带她的保姆拧眉打量了她一眼:“请不要跺脚。”

徐然脸唰的一下红了,接过保姆递过来的拖鞋连忙穿上,往里面走,悄悄摩挲手心,骤冷后骤热,肌肤有些疼。

“沈先生。”保姆恭敬地道,“人带来了。”

徐然警惕起来,抬头看过去,男人坐在沙发上,高大的身材坐着也气势慑人。

“沈先生。”徐然连忙站直,只觉得空气都有些逼仄,“您好。”

沈从安抬眸沉沉地打量徐然,半晌他摆手示意保姆离开,取出一支烟点燃,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他这半天说一句话,徐然心脏都要跳出了胸腔,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坐在男人的对面。

徐然再次咽了下口水,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他这么看。

“刚刚看到了什么?”沈从安漫不经心地吐出烟雾,抬手弹落烟灰:“嗯?”

徐然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摇头:“什么都没有。”

沈从安没有说话,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徐然迅速转着脑筋,这位先生把她弄过来就是为了那件事吗?他和女明星勾搭未遂?

“我最后问一遍。”缓缓吐出个烟圈,白色烟雾后面沈从安的面目有些模糊,他说,“看到了什么?”

徐然摇头:“我不知道您问的是什么。”她有些紧张,绞着手指:“我该看到什么?”

说完徐然心脏怦怦急跳。

沈从安抽完了一支烟,起身。

徐然一直专注地盯着他,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跌下去,连忙抓着沙发坐稳。

“怕什么?”沈从安黑色衬衣领口没有系,毫无章法地散着,“我很可怕?”

徐然连忙摇头,乱七八糟的念头一瞬间全部涌上大脑,也站了起来:“沈先生,我能回去了吗?”

沈从安眯了眯黑眸,视线落到徐然身上:“你觉得呢?”

他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沈从安拿起电话接通转身往楼上走。徐然站在客厅里,头顶是漂亮的水晶灯,她想回家!

客厅里十分安静,没有一点声响,徐然深吸一口气,小腹忽然隐隐作痛,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她不敢走。

徐然犹豫了很长时间,拿出手机给秦宣发信息:“沈先生是谁?”

信息很快就回了:“什么沈先生?”

“刘总叫他沈哥。”那个保姆没有影踪,沈先生也上楼去了,空旷的客厅里,徐然想跑却不敢挪脚。

“沈从安?是那个达安执行总裁?刘臻的靠山?”

徐然看着手机上这一行字,脑袋木木地发怔,按着手机:“我撞见他和陈蔡那什么没成,然后我就被刘总送到他家了。怎么办?哥,救命!”

这回秦宣不回信息了,徐然等得都要上火,肚子更疼了。

秦宣发过来一条信息:“传闻沈从安那个不行,你还撞见了。徐然,有什么后事就交代吧,我会转达给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