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之盛宴永远敞开大门

机车沿着铁轨驶入柏伦的地下,那里是开辟在柏伦城的地下迷宫,人们习惯称它为大柏伦地铁。

说起地铁的开设,还是因为皇家研究院的那帮精神病。

研究院的机械师们为了加大对降雨的吸收而不至于几场大雨就能淹了整座城市,恶臭的污水流的遍地都是,那么第四次第五次的疫病又会爆发。

于是着手开辟了深达百米的管道网络系统,并且他们很聪明,非常聪明。

整座柏伦城的光辉发展得益于这帮机械师的精密计算以及各种先进的大型蒸汽机器的诞生,人们对于弥漫着蒸汽的钢铁产生了不同程度的依赖与信仰。面对那些伟岸的巨物,谁都会在心里油然而生出敬畏。

但只要是个人都会傲慢的,研究院有了成果就公开吞占了国王下拨的研究资金,开始纸醉金迷。

他们不仅创造了覆盖整个柏伦城的地下排水系统,所有弥漫在天空上的浓烟都出自他们之手,那些工厂的设备由研究院直接管控,然后批量生产。

扭曲而病态的蒸汽机产业链如膨胀的易燃药物越发地胀大,铅灰色的穹顶满是肮脏的灰尘颗粒。

这些颗粒不只是在天上游离,它们也会随着大风大雨或者其他人为因素进入城市中,腐蚀任何一个市民的肺部。

人们的生活水平稳步提高,但平均寿命却连年下降,这是一个令医学院教授们广为头疼的难题。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被人抛之脑后,那些得了肺病的人多是下城区的工人和些无名的偷渡客。下城区的人命比老鼠还贱,他们甚至都不算不列颠帝国的公民。

贵族们以机械和工人为垫脚石,践踏他们付出的一切。机械不需要工资,工人只需要一丁点儿薪水就能苟活于世,他们必须拼命干活,才不会没入柏伦的钢铁洪流然后被绞死在里面。

工业革命致使了发展的扭曲温床,生产力在不断解放,但工人永远不会获得自由。

研究院的弊端暴露的非常迅速,维序在整个地下蒸汽管道的中央枢纽,也正是一个蒸汽与电力混用的源头机械装置,它坏了。

据说原因是大量粪便的堆集导致齿轮间无法紧密扣合,倒不是生锈所致,是被疯狂挤压的粪便形成了非常硬的颗粒。

然后一环紧扣一环,最外围的齿轮放弃工作,身处内部的齿轮也紧跟着破损蒸汽机枢纽就这么坏了,即彻底又干脆。

恐怖的灾难在枢纽的故障之后马上开始了最大限度的塌陷,整个研究院最饱含赞美与争议的发明,在人们看不见的地层中疯狂解体,直到一无所有。

如果不是紧接而来的大雨淹没了内城区一角,恐怕这些精神病永远都不会发现他们亲手建起的伟大发明已经支离破碎。

再后来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他们是精神病也很懒惰,但这不妨碍他们都是些天才。

塌陷问题被巧妙的扩充成为了新一代产物,大柏伦地下交通枢纽,后来干脆叫地铁。下水管道被挪移到更远的郊区,最后排向东边的入海口。

“记住,今晚我们的身份是一对兄弟,我们作为约德的左右手代替他来参加宴会,这很合理。”亚伦的声音混在隆隆的车厢躁动中。

湿热的蒸汽混入夜风之中打在班杰明的脸上,他朝外飞速后退的黢黑管道一瞥,就匆匆收回了目光。

“确实非常合理,那之后要怎么做?”

“也许……见机行事是个不错的建议。”

亚伦认真的想了一下,提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今夜的一切都相当顺利,本次的委托也将在宴会上得到最完美的解决。

那个藏在阴沟里的乔贝克被揪出来后,亚伦也想过这个老绅士究竟了解多少。他忘记了很多,也懒得再回想那些不太美好的东西。

虽然早就想过未来某一天这种舒服的小日子会被打扰到,本着平淡久了就会有风暴,这是最经典的桥段,亚伦也会坦然接受。

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还没等他舒舒服服的老去,还没等他享受完这座疯狂的城市为他带来的一切,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前方那颗微小的亮点在短短的两分钟内急速扩大,直到最后演变为一个巨大的洞口。

蒸汽机车在朝上运行推进,巨大的推力夹杂着滚热的蒸汽泼洒而出,汽笛高亢轰鸣,明暗之间的交接在那瞬间完成,他们离开了地下铁轨。

开阔的视野在机车上展现,他们来到柏伦的近郊。这里的空气比城市里要好得多,午夜的满月完全突破了尘埃云与阴霾的障碍,暴露在穹顶之上。

短暂的路途之后,车厢陷入了最后的寂静。

侍者为客人们打开车厢的门,为他们指引前方的路。

不远的地方是一座恢弘的建筑,是一座哥特式城堡,它半植入在一片高地之上,在郊外的夜色下一览无遗。

亚伦回头看向车厢,来自下城区的人们朝着偏僻的小门走去,他们没有资格踏入宴会。而那自称乌鸦的男人没有下车,他随着蒸汽机车已经原路返回了。

庄园的正门前满是在这里等待的私家马车,来宾们携手步入宴会,他们尽是些尊贵的客人。

红毯自庄园里一直铺设到大门口,空气里微弱地弥漫着来自城堡内部的腥臭味。这里不仅是一场简单粗暴的宴会,也是一次盛大的假面夜舞会。来往的贵客衣着华贵,他们脸上都带着各不相同的面具。

所有人来到这儿都是为了肮脏的交易和那带着阴谋的合作,他们各自心怀鬼胎。

“好了班杰明,跟紧我。”

亚伦边走边拿出面具,纯银制的面具上蚀刻着代表约德身份的荆棘花,颜色黯淡却极其精致。

轻轻戴上之后,他将另一副递给班杰明,然后把邀请函递给侍者。侍者尊敬地为他们指引道路,在他们脚步踏入红毯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身处于这巨大的宴会当中了。

怪异荒诞的不适感在班杰明的身体里打颤,他不冷,却止不住的颤抖。

这源于恐惧,也源于未知。他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没听说过法尔西家族有权力在郊外建造这样的城堡,种种现象都把真相掩盖的不漏出一丝污迹。

他短暂地将自身藏在那张小小的面具下,尾随着亚伦进入城堡。

漆黑的庄园没有任何灯光,有序的宾客队伍沉默着向前推进,没人会失礼出声。而最压轴的环节被安排在最内侧的地点,也许宴会将在城堡的后院举办进行。

黑暗里有大批带着枪的人逐渐跟上队伍,如果亚伦猜得不错,亨利作为殖民地的长官,一定享有相当规模的兵力。那么这些押解他们的人,应该就是从殖民地带来的士兵。

曲折的黝黑长廊里有很多半躺在一边的人,随着侍者手里的提灯略过,那些沉溺于药物的家伙就会张望着爬过去,就像一群活尸天生对光的敏感。

士兵们把挡路的活尸逐个踢向一边,有的分不清现实的瘾君子则会下意识去抓士兵的腿,那么他们将会得到一颗送往天国的枪子儿。

那些黑暗里倒下的人影都是下城区的穷鬼。他们络绎不绝的来到这儿的宴会,他们是仆人,没有资格进入舞会享受美妙绝伦的盛大快感。

以目前的状态来看,这帮活死人注射了大量的致幻剂。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来回挣扎,他们在美梦中狂奔向天堂,然后在醒来的那一刻狠狠坠入下城区的阴沟,抱着溃烂的躯体沉沦在阴影的最深处,最后无处可去。

失业的工人就像野狗那样被驱逐进入下城区的边缘,他们绝望的用最后的劣币购买一支致幻剂,在临死前赴向天国。这就是柏伦城大多数人的真实样子,就像臭水里的老鼠一样卑贱。

约德向亚伦提到过,亨利·法尔西谨慎而骄傲,他会让手下把男人全身都搜个遍,而女士除外。

最后的大门展现在客人们的面前,它为一切受邀之人敞开,湿热的暖流如壁炉里的炭火那样令人躁动,亚伦听到了来自门边阴影下的呜咽与渴望,但很快声音就消散下去,士兵们无声地用刺刀送入了企图拖拽住大门的卑贱之人。

宴会紧闭的大门敞开,刺眼的光芒充斥了所有人的眼,这里是布满恶意与死去之人的天国,美酒、肉体、无尽的金银、贵族们放肆的大笑以及随处可见的醉人呻吟声。

迷乱的盛况在这里一同进行着,所有贵客在疯狂的惊喜中接二连三地加入到这糜烂的宴会当中,他们互相推搡殴打已经尽失所谓贵族的风范。

呆滞的班杰明躲在队伍的最后,他几乎跪在地上。亚伦用手揪着他的礼服才让他短暂的维持些许平衡。他猛扇了这个年轻贵族一巴掌,强迫他清醒过来。

“挺起胸来!班杰明家族的小崽子!”

他一脚把班杰明踢了进去,身后的恶寒催促着这最后的客人。

迷乱疯狂的血之盛宴为所有渴望血的野兽敞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