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什么?还有礼物?”凃凃好奇的问道。那是他们坦白谈话后的第三天。
小牧拿出了手镯,“这个是我之前专门给你买的,一直在我这放着,我想了想,既然来源于你,就该回归于你。”
好巧不巧的,那天是情人节,但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只是办事见面后刚好都有时间,礼物小牧没带,是吃饭前偷偷给姐姐打电话,临时送过来的。
“虽然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收你礼物不合适,但就当是你这只善良的单身狗对我这只单身狗的安慰吧。”凃凃调皮的笑了,然后伸过左手,“那就给我戴上吧。”从那以后,那个手镯有了自己的主人。
凃凃不喜欢收别人的东西,这几乎成为了她生活的习惯,总觉得收到别人送的自己并不喜欢的礼物,还要假装欢喜,然后加以敷衍,不但违背了自己内心,而且也辜负了别人的美意。但这次礼物的到访,凃凃连拒绝的想法都没有出现,小牧送的东西,她实在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反而充满欢喜,送的是什么根本无所谓,主要是,小牧送的。
那次见面,两人都带着点儿悲情主义。就像是明知道商品售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想要的却被别人买走,而且买主他们都不认识,连最后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有些人,在走路的时候突然消失在人群里;有些念,在不经意的瞬间便浮现在脑海里;有些故事,在看得见的地方倾情上演,而你作为旁观者,看着看着,便成为了局中人。
有时候,不是相识太晚,而是修行不满,辜负了遇见;
有时候,不是真情不坚,而是爱意太浓,蒙蔽了时间;
有时候,不是你我无缘,而是时空错乱,混淆了对错。
“走了,勿念。”小牧发来消息。
“路途比较远,也会很颠簸。希望你今天依旧加油哦!”
不知为什么,凃凃突然感觉放松了很多,一直有些压抑的情绪在随着小牧所乘的列车发动而渐渐缓解。
因为凃凃对于小牧,她无能为力。他的离开成为了她间接性的逃避,人往往只会用逃避问题来掩盖自己的无能。所以,一切会随着距离的拉大而产生问题即将被解决的错觉。其实问题只要不去解决,它就会一直存在,直到生命的终结。可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明白这个道理,直面问题,永远都是一场勇敢的战斗,无论战果如何,你都会是自己的英雄。
路途信号时好时坏,小牧不定时的和凃凃用手机分享着沿途的风景。化身一位业余导游,每一张图片下都会有一段语音,作为解说词。
他想成为她的男孩,这一点似乎并没有变。
其实,他们都企图用时间冲淡这种对他们来说突如其来的感觉,对于这一点他们都是新人,没有任何经验,所以都各自耍着小聪明。
回归到部队,凃凃觉得她终于可以把小牧还给国家,还给战友,因为有他们陪伴,会减少很多消极的情绪。
但小牧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对于未知的事抱有绝对的信心,他经历的不多,尤其是感情。回归到部队,不但没有减轻那种思绪,反而更加的浓烈,这出乎了凃凃的意料,他是个勇敢的男孩,回归到他的战场,像是归于大海的鲨鱼,他开始更大胆,也更自信,不再遮掩自己的感情,每天一有空就会发消息,还会给凃凃发来自己调皮的照片,视频,分享他的日常,他种的小菜园,他亲手为她用毛巾叠的小兔子,还有他常喝的小旺仔;一只流浪猫住在院子里,小牧每天他会录着视频带着凃凃问候它,院子里偶尔光顾的小刺猬,一日三餐,他恨不得想让凃凃一起尝一尝每一道菜的味道,就连去锻炼也要记清数量等待和她分享,外出购物,他记录下每一份收获,打在屏幕上,或者录在语音里,凃凃很喜欢这种感觉,每天也因为他的分享而变得更加充实,但她不知道的是,在没有得到任何情感回应的情况下,他可以坚持那么久……在晴朗的天空下,他拍着大山的远景,诉说着山中某一天会有一个凃凃喜欢的小木屋,那是他想送给她的,如果凃凃不喜欢,可以去她想去的山野丛林,多年以后,他会陪着她晨钟暮鼓。偶尔会有一段很长的文字,有时是日语,有时是韩文,那些都是表白的语言,甜蜜、动情、不加遮掩,凃凃虽看不懂,但她可以用手机百度翻译,每次默默的看完,假装不理解,然后转移话题。那对她来说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稍有不慎,凃凃就会沦陷,他有把凃凃的梦想放在心上,她有把凃凃放在他的一天24小时里,这种就像戒毒一样的克制,有很多次凃凃想要放弃。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她,越是这样,她越要保护小牧,就算小牧恨她,她也要如此。结局已定,没有谁可以更改,除非九月份他能回来,但凃凃不希望那样,留在部队,是小牧的梦想,他们都不该为注定没有结局的事冒险。
凃凃开始在收到小牧的消息的时候,控制自己,延长回复的时间,那样的回复,真的是每等一分钟都好像是一年,慢慢的,会拖到晚上再去回消息。这种等待漫长而又煎熬,但是小牧不知道,他只是认为这是一种疏远,心灵的疏远,只觉得是凃凃对他的感觉不再,一切都是一种错觉,一种虚妄的谎言,这是多么夸张而又荒唐啊,那个对他一见倾心的凃凃怎么会如此肤浅,如此薄情呢?她的钟情就像是一只静止的钟摆,时间定格,永远都在原地等待那个能拨动她的人,以便让时间继续流淌。凃凃觉得自己是一位殉道者,只不过不为信仰,只为那个远在他乡的小牧能够幸福,那种她给不了的幸福。
“今天接到一个消息,一位曾经的战友牺牲了。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出现了意外,你会……”
“我会不远万里的去看你。”凃凃没等小牧说完,马上回复了过去,“但你要记住,我一定会去,所以,你必须要等我。”
凃凃知道,他的职业的危险性,看到消息,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那个画面,她当然害怕意外来临,哪怕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她想到了《一个人的朝圣》里的哈罗德和奎妮,一个在拼命的走,不敢停歇,一个在拼命的等,不敢死去,他们终成了自己的救赎者,也成为了彼此的救赎者。她在下意识里,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他,意念,精神,肉体,甚至灵魂。悲伤的文字让凃凃陷入了想象里,虽然只是一种假设,但却很有冲击力,在生与死面前,很多现实问题都变得无关紧要,小牧很聪明,但这不是他耍的什么小心机。任何人情感上都会有执念,执念里大都带着自欺欺人的味道,就像凃凃,曾经自己帮助别人欺骗了自己两年却不自知。凃凃知道自己的那段糟糕的历史,无法和这相提并论。但就是这样的实战经验让她能够感同身受,可以理解小牧的情绪。
随着年纪的增长,就会渐渐意识到,感情作为精神救赎,但却不是生活的全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能为力。
直到有一天,小牧终于忍不住,回复了一条让人伤心的文字,
“我怕你不理我,但我也怕打扰你的生活。”
凃凃感觉浑身有一股电流在她身体里游走,她走到教室的窗边,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眼角的泪花渐渐退去。然后,没有再去看手机。
就这样,渐渐地,渐渐地,终于两个人不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