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宽恕

草草结束后,凃凃回到家,她并没有喝什么酒,但是蹲在马桶前吐了好久,最后感觉内脏都要被吐出来了。她费力的爬回床上,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大脑也早就缺少了氧气,她打开手机,想要写点什么,但刚解开屏保密码又立马锁死,还不是时候,她需要休息。那天她的确轻松了不少,感觉好多心理重负都被搬出了身体,就连呼吸都顺畅了。

在客厅隔着磨砂玻璃透进卧室的昏暗灯光下,她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到了碧蓝的天空,梦到了浮动的白云,梦到了奔跑的野马,梦到了撒欢的羊群、梦到了那个她回不去的心灵的故乡……梦到了奶奶,久违的梦境,净化心灵的梦境再一次回到了她的夜里:

河水初涨,月亮散出的微光落在了楼顶上,并没有进到屋里来,也可能是梦里的人忘记了邀请。

“你好,请问您是?”迷迷糊糊中,有一个人影闪过。

“我是奶奶,太久不见了,但我这双昏花的老眼还能认出你,我的宝贝儿。”

“是啊,十六年了。”

“你还记得?真是个好孩子!”

“怎么会忘记!您一直都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凃凃指向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您是来看我,还是刚好路过?您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凃凃坐在那,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我只走有你途径的路,所以,随你怎么理解。”

“您更年轻了,不像离开时的样子。”

“来时总都是一切的开始,就像你,当时在我手掌里只是一团肉乎乎的小东西,一切还没来得及准备,就着急的哇哇大哭起来。再看看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那个面容里,藏满了温柔和爱意。

“二十六年前你迎接我到这个世界,十一年后,我送您走,但那会我还什么都不懂,就连为什么要在您的灵柩前哭泣都不明白。”

“但你又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会一直在那边等你,我给你在那边准备了小木屋,房子不大,一张大大的床,还有很多关于牛鬼蛇神的故事,如果你愿意,换你讲给我听,我做漂亮的剪纸给你看。”

“什么时候?”凃凃兴奋极了。

“很久很久以后。”

“小木屋呢?”

“有我在,小木屋只能会越来越温暖,直至你来。”

“真好,虽然我知道这是在梦里。”

“梦是夜晚的白昼,而白昼是梦的夜晚。”

“……”

凃凃一时间想不清楚她的意思,但懵懂中又闪现出了豁然。

“我最近喜欢上了热巧克力,黑色的。”

“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曾见过。”

“是一种饮料,热了就会融化,冷了就会凝固,放在圆圆的杯子里,暗动的波纹就像黑夜一样,持续着某个轮回。但味道就像八点钟的太阳,暖暖的,甜甜的。”

一段长长的沉默过后。

“您见过外婆吗?”

“她让我带一个微笑给你。”

“真好,您,您好……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

相信有种爱会穿越时空,穿越介质,在某一个悲情的瞬间突然出现。

“我想抱抱您。”

“来,过来。”床边上奶奶伸出了双臂,凃凃扑进了那个十几年未曾碰触的怀抱。

“真好,奶奶的怀抱还是这么温暖。”

“我的怀里只会越来越暖,就像爱意,只会越来越浓,当你感觉有寒意时,就说明爱已消失。”

“我们一起出去溜溜弯吧?”

“好,我等你换好衣服。”

……

……

“您怎么在这等我?”

“这是你必经的地方,就像人生,总要踏出一道又一道的门槛。而这一道是你一会必须要跨的,所以我等在这里,和你一起。”

四面透风的窗,满地的尘土,凌乱的房间,就像荒芜好久的空房子,就像失去自我一片狼藉的凃凃自己。

就是在那间破败的小屋里,凃凃得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梦里,她得到了来自于奶奶的救赎。

“奶奶,对不起。我做了错事。”

“不要觉得对不起,那不是你的错,无论是什么,你只是做了你自己该做的事。”

“谢谢你,奶奶。”凃凃侧脸看着老人,“您可以不走吗?”

“该来的要来,该走的也要走,这就是自然,这就是宇宙间的铁律,没留下的,是他不够幸运,能留下的,一直都在路上,终会到来,我也一样。”

……

……

凃凃感觉热乎乎的,很舒服,以为是奶奶再次拥抱了她。原来是她没有拉窗帘,太阳光线照射进来,直接打在了她的身上。朦朦胧胧中,感觉心情不错,懒在床上发了会呆,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一切终于结束了,那场辛贺自导自演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凃凃这名后知后觉的参演者也终于完成了他强加给她的任务。

不过似乎还有收尾工作没有做好。凃凃还有一件事没有做,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她分别拨通了辛贺妻子,岳母和亲妈的电话,聊了很久,告诉她们,请照看好那个灵魂漂泊的人,不要再来打扰她,其实凃凃比谁都清楚,他不敢再来找她,可能只有她知道那个男人有多无耻,又有多懦弱,但她就想揭穿他的嘴脸,推倒他那虚伪的人设。她的过去已满是狼藉,但她愿意用这种愚蠢的方式,让一直作恶的坏人摘掉面具,以真面示人。其他的和她无关。

一切都是生活,无法回溯,也无法消除,如果再次回到两年前,或许她还会相信他说的话,然后努力的去拯救他,因为他曾经的谎言编织的太过完美,让凃凃听后,感觉如果不去帮他,都会觉得自己冷漠无情,凃凃直到今天都不明白,如果假话都能说的如此动情,那真话呢?

那是小牧出现之前的故事,凃凃也坦诚的把自己的故事分享给了小牧听,这并没有让小牧对她有什么责怪,反而让他更想保护她。

“可能只有男人才更了解男人。但这些不怪你。”小牧心疼的安慰着凃凃,“以后一定要记住,保护好自己。”

有些话,似乎还在耳畔旁低语。有些事,仿佛刚刚发生。而从你身边走过的人终将变成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在心里住下的人,便在那里安了家。奶奶的家就在凃凃的心里,十几年过去了,她依然无法停止对她的思念,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思念奶奶的滋味她都如此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