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是我一直太懂事

我们从小到大，一直被教导要听话、要懂事，因为大人们会喜欢懂事的我们，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一个人符合以下五条描述，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1）一旦产生冲突，他总是先道歉，缓和了关系再说。

（2）从小到大，无论父母、老师、领导对他有什么要求，他总是拼尽全力去满足。

（3）他特别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是否得体，总怕被人批评。

（4）别人一夸他，他就难受，连忙摆手说，都是别人的功劳。

（5）如果受到批评，他首先想到的是自我反省。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温良恭俭让？懂事？对，就是懂事。

我们接着来看心理学家关于低自尊的五条描述（J.V. Fennell，1999； Newsome，2015），你中枪了吗？

（1）面对别人的愤怒，你是否总是控制不住想道歉，即使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2）你是否总是满足别人的要求，却不善于照顾自己。

（3）你是否总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貌和打扮的细节，觉得这样才能吸引别人。

（4）如果别人夸你，你会觉得非常不自在，甚至反驳他们。

（5）一旦对方批评你的观点，你会不自觉地妥协。

天啊，懂事不是一种美德吗，怎么变成了低自尊？我的内心受到暴击。

1. 自尊的诞生

先来看看什么叫自尊。自尊是人们如何看待自己的核心信念（central belief），它是人们看待自己的方式，对自己的评价与想法，以及人们赋予自己的价值感。

有很多人喜欢自己，他们觉得自己很容易获得他人的喜欢，这些人通常具备高自尊。

有很多人不喜欢自己，他们经常怀疑自己得不到他人的喜欢，这些人通常具备低自尊。

毋庸置疑，高自尊的人一般比低自尊的人活得更健康和幸福（Crocker & Luhtanen，2003）^[24]。

“我的地盘听我的，我的自尊我做主。”这句话听上去雄心勃勃，但是我告诉你，你压根儿做不到。

自尊看起来是一件很自我、很酷的事，其实却是一种由他人、由人际关系来操纵的事。我们人类作为高级社会化的动物，如果他人不喜欢我们，我们想要一厢情愿地喜欢自己非常难，除非是自恋型人格障碍。所以，自尊又被称作“社会关系测量仪”（sociometer），可以测量我们的人际关系质量^[25]。

如果我们身边的人喜欢我们，我们就喜欢自己；如果他人经常给我们积极的反馈，认同我们，看重我们，我们的自尊水平就高。

同理，当我们经常遭到人际拒绝，被贬低或者漠视，就会降低我们的自尊。

怪不得这么多人“爱你在心口难开”，一旦被人拒绝多伤自尊啊。

一些关于自尊的研究发现值得玩味。例如，一个人的自尊感高低和他的实际情况并不完全相符。有的人很普通，但幸运地被喜欢的人围绕，他拥有高自尊；有的人很出色，却总是遇到打压、贬低自己的人，他拥有低自尊。

低自尊还容易恶性循环。例如，低自尊的人会低估伴侣对他们的爱。

人有自证倾向，人们总是只能看到他们愿意看到的东西。于是，低自尊的人总能看到伴侣不够重视他们的地方（如伴侣今天没能接她下班），而难以看到伴侣对他们的好（以前每一天，伴侣都接她下班）。与高自尊者相比，低自尊者会感受到更多的拒绝，遭受更多的伤害，因此变得更加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高自尊的人会更加勇于追求爱情和表达爱情，“我知道我足够好，所以我没有那么害怕受到拒绝”。而低自尊的人则更容易把他们脆弱的自尊心置于亲密关系之上，“我不能被拒绝，一旦被拒绝，我什么都没有了”。

总的来说，自尊起源于人际关系，而且一旦形成很难克服，并且会持续地影响以后的人际关系（Carmichael et al.，2007）^[26]。

2. 低自尊的表现

A.好的东西不敢拥有，觉得自己只配拥有差的

例如，她明明月收入过万，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还坚持只穿地摊货。

长辈们对她竖起大拇指：这姑娘真懂事啊！

B.好的感情不敢追求，有毒的关系无法摆脱

例如，她的历任男朋友都被别人评价为“配不上她”。

一个80分的优秀姑娘可能因为低自尊，对自己的评价只有60分。此时，如果有一名80分的男性和一名40分的男性同时追求她，你觉得她会选择谁？

居然是40分的男人更容易胜出，不怪“鲜花插牛粪”，谁让“鲜花”自尊低。

低自尊让她们不敢去追求那些真正好的东西，甚至在有机会拥有好东西时主动拒绝。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值得。相反，不怎么好的、有瑕疵的人和事让她们感到安全，能够安心占有。

长辈们现在不满意了：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你们不能这样，这还是前面那个被你们表扬过懂事的孩子啊。）

此处引入一个重要的心理学概念：约拿情结。

约拿情结（Jonah complex）是心理学大师马斯洛率先提出的。约拿情结就是对成功的恐惧、对成长的恐惧。

一个聪明的青年人，他在学校里成绩很好，但在高考前夜突然生病了，以至于失去了考试的机会。后来他工作了，工作能力很强，颇得领导赏识。但是在他马上就要得到一次关键升迁的时候，他又辞职了……

心理学发现：人们不仅躲避自己的低谷，也躲避自己的高峰。不仅畏惧自己最低的可能性，也畏惧自己最高的可能性。

我们很多人内心都深藏约拿情结，约拿情结发展到极致就是自毁情结，即面对荣誉、成功、幸福等美好的事物时，总是觉得“我不行”“我不配”。

3. 低自尊的成因

A.童年困境：打压和苛责的父母

“我不行”—想获得妈妈的表扬，我第一次尝试自己用勺子吃饭，结果撒了一地，妈妈说：“让你逞能，你怎么这么笨呢！我又得给你洗衣服！”

尝试一次又一次被打断，自信心会降低，我告诉自己“我不行”。

“我不配”—当我想要一件裙子作为生日礼物的时候，爸爸说：“你这么小怎么能穿这么贵的裙子啊，弄脏了怎么办？弄坏了怎么办？小小年纪这么虚荣像什么样子！”

要求一次又一次被否定，以后遇到好的人和事，我告诉自己“我不配”。

随着我们长大，这六字魔咒会一直伴随我们。

长大后，当机会来临时，我们做的并不是客观评估我们的能力，而是用小时候的经验模式再一次说服自己，我怎么可能把握得住这次机会，我不行。

当一个优秀的男人出现，我们的心怦怦跳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遭受挫折的我又会跳出来说，他怎么可能真心爱我？我不配。

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成功，都可能获得幸福，阻碍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是约拿情结还是低自尊？

太懂事的孩子真的可能没糖吃。

B.负面经验

不单是早年经验，长大后的负面经历也会导致低自尊。即使曾经对自己很自信的人，一旦遭遇坏的人和事，自尊心也会受到伤害。

很多“第一次”的不愉快经历会降低人的自尊。

比如第一份工作，在建立职业自信的时候，遇到一个情绪难以控制、吹毛求疵的上司，经常挨批评，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你真的是‘211’的大学生吗？我找个技校毕业的都比你强！”

“你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比如第一个爱上的人是一个自私、喜欢控制和操纵他人情感的人。

“你怎么这么爱虚荣，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你！”

“你会孤独终老的！”

如果你缺乏在逆境中的弹性，如果你真的太相信这些话，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感受，你可能真的会崩溃，你很可能会由一个开朗自信的阳光小伙变得沮丧低落、畏手畏脚，你也可能从一个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姑娘变得封闭自己，不相信爱情。

想起孙燕姿的一首歌《懂事》：“是我一直太懂事，任你自由地犯错，错到无法再让你留在我的世界，是我选择了懂事，而你的回应是放纵，我会冷静看着你离开我的世界。”

最终，歌中的女主角选择放手，结束这段因为懂事委曲求全的糟糕关系，如果你是她，你有足够的勇气选择放手吗？

有时候，及时止损，学会放弃也是一种真正的高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