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的告别

7月13日

她约我出去吃饭,看着消息抚着哭得麻木酸胀的脑袋删删减减半天回复了一个“不了”语气,对面的消息立马撤回回了一个“那也好”。两天过去,在她冰冷的话语下流干的泪也让这场气势汹汹的戒断反应减缓了些,觉得没有可能的话继续相见也不过是饮鸩止渴。但是思索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安排这段时间是空出来的,问了一下想吃饭的地点觉得麦当当环境不错便去赴约了。

“我先去占位置,你到时候来。”

“好的,帮我拿一下。如果好了的话”附图35107

“好。”

见面后零零散散,聊了一些有的没的。

她开口:“你不是要追我吗?”

我回到:“对呀,那我请你吃,待会儿喝奶茶吗?”她害羞地别过脸躲避我逐渐缩小的人身距离。我深觉可爱,可此时若想亲吻她,是冒昧且不可及的,因为我们不似从前。心里隐隐作痛,又坐开了距离。话夹打开后她说:

“其实昨天我也没有多难过,就是觉得时间到了,听着歌我该难过一下。”“你每次提分就是在给我的心理做预设,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我们结束了。”

“两个人应该要在一起到两个人都觉得没有意思或者其中一方觉得没有意思再分呀,像你现在这样……”

“哪里有意思你跟我说说,我们之间哪里还有意思。”

没有可能,没有意思,明明自己也难过自己眼睛也又红又肿地来见我,只要从那张嘴出来,都是无所谓,都是没必要反倒是我在自作多情了。我抑制不住抑制不住那汹涌的情感和泪水。她却说“能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再抱抱你吗?你也可以拒绝。”像无数次从头口中说出的刀子那样,句句锋利,句句刺痛我的心,血流不止。我拿起纸巾掩住脸庞盖住那控制不了痛苦的面部表情和不断溢出的泪水。此刻她却倾身过来,环住我的腰,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轻拍着越搂越紧。我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肯定自己一开口必定会重新决堤,死死盯着手游原神早已死去的角色却没打过的本发呆喘气。

既然没有可能,既然一点都不难过,既然你满心都是我被刺痛时发出的不理智的狠话既然没意思没感觉。既然这样,我缓过神来拿走了她的手机删除了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她大喊到“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凭什么?”也抢过我的手机删除了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我一张张保存好我们当时相爱的记录来到微信页面发给她。她捂着脸取下眼镜,泪水豆大般砸在桌上。

可是她,这个我仍在深爱的人她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我最难过,她知道怎么用十倍百倍狠厉的话语和行为报复我对她造成的不满,怎样可以刺得我体无完肤。

像她曾经说:“你是蒙尘的珠玉,我很庆幸发现你。纵使生活让你遍体鳞伤,也请拖着病体残躯,也请来爱我。”

她说得深刻我信得理所当然,我听得毫无防备,她理应走进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我坚信她会温柔的抚慰我宽容我,我一直这么坚信着。原来是一直天真地坚信着她的纯粹,在她想方设法揉搓我的伤疤和软肉的时候,才会血流不止才会疼痛不堪。原来是我,又不小心相信了这份看似无害的柔软的爱,原来是她在这么柔软的地方,所以轻易做出的随随便便的举动说出的话语,也能伤我彻底,逼得我一次次想逃开她。冲进柔软很痛,走出也很痛,更痛重新将心豁开个口子,比当初更大更深的口子,把她和与她在一起重新培育建立的那一部分自己生硬地刮蹭下,扔出,再重新缝好那口子,自己一天天慢慢哄自己把被刮蹭离开的那一部分重新建好。她的出现,也许就是因为一开始从上一段恋情结束被刮蹭掉这一部分的不完善,让我如此不理智地陷入。

她拿起手机,三个微信号,一个个删除拉黑。删除曾经她开开心心炫耀给我看的以我命名的保存的全是我的照片的相册。我心愈发疼愈发疼,烂到发霉长毛流脓的腐朽的疼;我的脊髓,被钝锈的电钻往髓心从尾捅到头的失能发麻;腹腔涌上浊气,身体里固执地想逃出点什么,顺着消化道刮蹭着一点点爬上来;缓了好几个小时的因为哭泣缺氧酸胀疼痛的头,加剧愈发地疼,好似头骨脑膜脑浆都混上了,所有神经一起强烈地工作争抢,势必分个你死我活,胀痛沉重;就像被分离母体的寄生猴,不安不安全感涌上,嘶吼无礼着挥手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活物或者树根,一抓就是一辈子,宁愿死也不放手。我就是一副恶心柔软的模样瘫软在桌上,喘息着平稳着呼吸,忍耐着疼痛,一点点一点点拉回理智。

我坐起身。她在浏览器搜索“抖音拉黑后是否还有聊天记录”,抖音也拉黑了,断了我们180多天拍照聊天续起来的火苗还有昨天被我疯狂删除今早重新养起的小火人。我环抱着她僵硬的手臂,想搂过脖颈却被强硬推开。绝望,从脚底顺着每一根毛细血管漫上,这冰冷汹涌似太阳落山无人看管海岸边的离岸流,环住我,窒息我,卷走我,杀死我。我环着她一遍遍问:

“你删掉就能忘记了吗,你删掉就能忘记我们的所有快乐和不快乐吗,你删掉我们就清零了吗?”

“是,不过有哪条法律规定你可以删我手机聊天记录,你简直有病!你简直傻逼!你神经病!”

她继续喊到“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删我聊天记录,你凭什么,你自己的手机不能删吗你要删除我的?都最后一面了还非要干出这种恶心事,我讨厌死你了,我恨你。”

她生气了,又开始说出那些最让我害怕的话。我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又一点点萌生恐惧,应激想逃避。我们相互沉默良久,我平复情绪想直接走,反正不可能了,可是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我还是坐下了,在她身边。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开始动身收拾桌面,站起,我追出去,她去伞架子上拿了自己的伞。低头看了两秒,是我之前去她家附近她说伞丢了我送给她的伞,便用力甩到了地上,砸在地上的声音是闷响却尖锐得我头皮发麻,我停顿住,捡起伞,追上去,我告诉自己,会更后悔的会更痛苦的,如果这几次最后见面的机会你也不抓紧爱她,你会更痛苦的。我追上准备冒雨的她,庆幸的是她这次没有跑开,就这一点,我就满心欢喜。

往她宿舍楼走着,她突然停下,别过去的头看不到表情,却能看到她豆大的泪珠滑倒下巴,她用手背拭去,看了几眼愤恨地将巴掌扇到我肩上。对我重复:“凭什么,为什么,你怎么能删我聊天记录,你神经病吧,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

“我知道,我讨厌,是的,我是神经病。”我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决堤,单是看着她停不住的泪,我也跟着难过痛苦,一刀一刀深深划着我的胸口。我反倒期望她多骂一点,少流点泪就好,要是舒服,把所有她知道的刀子都刺向我都行。我只知道,这最后几次机会,不好好爱她,我会后悔一辈子。我们沉默着,她转头走起,我问到要去哪里,她说快递驿站。取回那个我们开开心心聊到的199优惠到29.9,我夸这劵得劲,她开心得回过哈哈哈的耳机。一路上她重复着:“我恨你,我讨厌你,凭什么,我好恨你,我要和以后遇到的所有人都说,我讨厌你。你个傻逼。”

“是的,我是傻逼。”

“我讨厌你。”

“我知道,你讨厌我。”冷静地回复着,泪水却一直掉一直掉,止不住,我责备自己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什么好难受的。可是一字一句,心如刀割,剜心沥血,脑子里回复起曾经在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她喝过酒对我刷了屏的“我爱你”。就是有这些,就是有这些,我无比痛苦,无比痛苦,她也是。走的每一步都开始无比沉重,在我崩溃前,至少,在我瘫倒前,把她安顿好。我对她说:“你不喜欢这把伞那你拿这把你送我的好了,你把伞撑开再走出去,我要去拿车了。”

折返走到车的路程,我还是忍不住地啜泣了两声。将车开到宿舍楼下,安静地走回宿舍,心情平静不了平静不了,打开手机,给她发了三条QQ。微信便开始轰炸起来,我回了三句“别这样宝宝,把我拉回去,拉回去我才能给你发消息”三个红色的感叹号。

我的目标院校背景蓝绿色映衬着的她的消息如此晃目。要是我坚强一点,要是她退缩一点点,温柔一点点,她也是在我的未来里,和这晃目的蓝绿色日日警示我向前,努力,踏上光明和未来。

“我们好像两条濒死的鱼,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多一点,再多一点。”她确确实实是我无望生活里的抚慰,就算一开始那副木头般呆滞冷漠失真的外表,与她的相处里,从我在酒吧说出我不喜欢她,她含着泪蹦出的强烈情绪的那几个字,以及后来我逐渐接受她爱上她沉迷她,这一切切都拯救了我。深知她不会外泄情绪,所以她真实表达出的每一份爱我都视若珍宝,能多记一点就多记一点,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你凭什么啊”

“你有病吧,你凭什么删我聊天记录啊”

“我稍微心软点你就能干出我烦得不得了的事。”

你发给我的东西,“你觉得值得看的东西跟我完全不一样啊。”

“我差一点就动摇了你非得给我按回去干出点恶心的事。”

”凭什么删‘我对象’给我发的,半年多的聊天记录。”

“我要死了。”

“我讨厌你。”

“你逼我杀死我的小火。”

“我看到它就开心,我他妈心如刀割。”

重新决堤,抑制得了的抑制不住的,爱和不爱,烦躁和不安,讨厌不讨厌,麻烦不麻烦,忘或者不忘,痛苦或者麻木,揉杂起来,和一开始被堵在墙角疯狂表白脑子里想的“不能让这个可爱的小孩难过,我难受就难受一点好了,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世上能少一个人,身边能少一个朋友难过都是好的。”

我重新穿鞋往外走,打过去电话,她一开始拒接。在满屏的“我讨厌你”中我又打去,响铃近30s终于接通,对面一直沉默。我说:

“喂,宝宝,我现在去买你最喜欢的牛油果巴旦木酸奶昔,待会儿去找你好不好,见一面你会好受点,见一面就好,你不要这么难过。”

“我不要,我不要见你,我讨厌死你了,我恨你,你凭什么删我聊天记录。还有我的小火,你赔我,我们180多天的火。”

“好的好的我赔我赔,我们重新聊。你讨厌我,我马上就到,不哭哈。”

“那你快点回关我啊。”她被她倔强恼怒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奶茶没有了巴旦木酸奶昔,她曾经在环宇教学楼开心喝着和我炫耀的小老婆,心凉凉的但是来不及多想,不知道为什么愈发这种时候曾经的点点滴滴愈发清晰。想起某次也是没有的酸奶昔,她眼巴巴看着价位表,思考了很久选了杨枝甘露。我无视电话里传出的一句句“我不要见你,我不要,我讨厌死你了。”我换成杨枝甘露,我爬上七楼,在她宿舍门口蹲下,听着里面似乎没有一点动静又打了一个电话,她凌乱着头发通红着眼,步履都懒散着,用她之前告诉我的一个词“残花败柳”,下那个床,开这个门走出来好似花光了她所有精力。我心疼想抱她,她推开我,我架着她走到楼道门,她再次将我推开。

“给我个放弃宿舍空调非要开门出来见你的理由。”

“陌生人给你送奶茶,白嫖的好机会,19块钱呢,快拿着,你讨厌我我马上走。”

她不接,眼神里溢满了委屈和不安还有她一直带有的倔强和狠厉。两双受过泪水洗礼的眼睛就这样对视着,沉默着。我伸手想抚她的脸,却被她倔强打开,我的眼泪又开始不受抑制。我想抱她搭上她肩,又被推开,我就一直试,终于还是搭上了肩,将脸埋在那熟悉的颈窝,嗅到那让我心静神宁的味道,我的泪终于落到了它该落的地方。

她转身向楼上走去,我跟上,走到楼顶我坐下,她站着居高临下对我说:“你傻逼吧,你神经病吧,你凭什么删我聊天记录。”

“是的,我是傻逼。”

“你本来就是!我请问有哪条法律规定你可以删别人的聊天记录,有哪条法律规定!”她的泪又溢满眼眶。“要是能回到2023年一月一日我一定要狠狠踹那个跟你表白的我一脚,我恨死你了。你能不能搞清楚主次关系,那堆聊天记录可比你这个人重要多了。”

她戳中了我最害怕的地方,她否定了我付出的一切,心里随着她说出的一字一句绞着疼绕着麻。我理着理智一句句说着,浑然不知脸上早就被泪珠浸埋。都这样了,这一次,就选择继续爱你好了,你的泪是让我痛彻心扉却无数次上瘾难戒的可卡因,触一次疼一次可那触及灵魂酥麻的温暖还是让我不管什么事都想向你靠近,就算面对的该攻击的人是我自己。“是的我是傻逼我是神经病,我这个人超没有分寸感,一天到晚干些逾矩的事情,一天到晚让你难过让你烦,我这个人超过分,超该死,我巨傻逼,理不清大条……”

“你好烦啊。”坐到我前面的阶梯上,倾倒在我怀里,我环住她,似乎这样把她往我身体里推,她的温热和抚慰就能和我在一起久一点。我们就这样环抱着,啜泣着,哭够了理智恢复后,像逝去的曾经那样她倚着我的小腿,依偎在我的臂弯里。她拿起她的手机,翻到聊天记录日期,向下刷新几遍,又拿起我的手机点开聊天记录日期向下划拉几遍,再没有往上的日期,再没有往上的回忆。她抬头望向我,彼时红肿的眼下,不再带有她不知从何时起一直强撑的倔强和狠厉,只是委屈,和几丝期望求助。那眼神,顺着我的心肌纹理扯得我心一颤一颤的,我疼,我还是会因为她疼而疼,我还没能割舍开,心里的大口子还没划好,她难过我还是会加倍难过。我环住她在我怀中的头,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回不去了,回不去还能往前,不是朋友吗?我们重新聊起朋友的回忆就好了。”

她说:“是你自己一次次提分手的,我只是遵循了你的意见而已。”

我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敏感的人,你也在这点上安慰过我,要是你之前不总是说出那些直接刺痛我的话做那些让我难过的事我不会提分。走到这里给你送奶茶是我最后一点能挺起身子安慰你的勇气了。”

“那些会伤你的事是我造成的吗?怪我吗?你的过去怪我吗?”

“不怪,怪我。”我只是不相信破窗效应会出现在你身上。“你是小太阳小星星,你的出现抚慰了我治愈了我,我怎么会怪你。”

“那我们要做好闺闺。首先给你的好闺闺改个有温度的备注。”

她拿起我的手机往我微信名后加上括号已有闺。我笑到这名字比她头像还非主流。我也拿过她的手机改了我的备注,我们嘻嘻哈哈的,又去了我收藏了许久的相册找适合的头像。直到她说累了,说要我把她抱下去,我莽足劲,我抱起她下了一层楼。又是因为小太阳般的她,这个夜晚不用伴着泪水睡觉了,就这点短暂的快乐,足矣我品味良久。

我们都没有错,我们都只是选择了爱自己,解决掉这段开始内耗乏味的感情,我们都很棒,她是最棒的,她下定决心做出了我一直优柔寡断心软自伤自哀下不去的无数次决定。退而求其次,寻找到自己适合的地位重新开始,也许才真的适合我们。这给了我一个可以继续把理所应当不把那块心头软肉刮蹭掉,继续允许她存在我心头柔软处。我不会因为她做了不高兴的事情独自生气了,因为她如今是个独立的个体,她可以自己解决。她也不用再因为我不断撕扯摆弄我们的关系线揪心痛苦了,因为最强烈的那根已经不存在了。我还爱你,只是不喜欢你了,我的意思是,我依旧可以为你挡子弹过刀山,只是我不能保证以后的每一餐每一天都能见到面了。你依然在我心头我依然挂念你,只是此刻我不用再纠结爱你或委屈自己之类的问题了。我们都从这段关系里获得了自由与舒心,好似它一开始就该是这样。

我们一起经历的拧巴内耗的痛苦,源自我们越来越在乎对方,越来越对对方提高的期望,越来越坚信起对方在彼此心里的位置。嘴硬心软以为只要往狠了说,自己就不会受伤。我们都做过被宠坏的小孩,从这方面来说,我们都没有对不起彼此,我们一直都很爱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