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是喜欢 是爱

当大地刚从薄明的晨曦中苏醒过来,新的一天也来了。

通常情况,最后一天的拍摄应当是简单并且欢乐的。但不知故意为之,还是就是这么碰巧了,姜紫怡有一场痛彻心扉的哭戏,而且是以为男主牺牲了的哭戏。

因为这个缘故,紫怡到片场出奇地没有围着江斯年打转。

毕竟酝酿情绪也需要一个过程。

情绪到位,紫怡赶紧和导演申请,开始拍。

哭戏向来考察一个演员的功底,能让大家共情向来不是件简单的事。

对于这场戏,江斯年也很期待,期待她会怎么演。

大家目光所聚集处,女主听到男主在抗妖魔中不幸牺牲的消息,起初的不相信,眼泪在眼睛打转,直到看到尸体手腕带着的定情信物,眼角的那滴眼泪,恰到好处落下。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古代诗人形容的美人落泪,也不过如此罢了。

最后撕心裂肺,整个天地似乎都只回荡着她凄惨的哭声。

这样的感染力,足以证明女主的深爱男主。

这样一场看似简单却复杂的哭戏,被紫怡演的淋淋尽致。伴随着导演“卡”的结束词,是大家雷鸣般的掌声。

江斯年看的有些呆愣,回忆穿梭回两年前,初次见她。

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配角,而她是被称为带资进组的女主角。

那天,她正好是演一场水里的哭戏。

他记得,当时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是怎样拒绝了替身,又是怎样在水里泡了近两个小时,只为完美的表现那场水里寻人不得的崩溃哭戏。

也许,很多感情,在那一刻就已经默默诞生。

戏拍完,紫怡一个人坐在角落平复心情。

“戏都拍完了,就别哭了。”

眼前一片薄薄的纸巾,头顶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

江斯年坐下来:“演的很好,我是观众,很有共情。”

紫怡接过纸巾,得到偶像的夸奖,脸上才慢慢浮现了欣喜的笑容:“谢谢江老师。”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考了满分,父母不遗余力的夸赞自己。

一部戏拍下来,江斯年多次在心里想,眼前这个女孩真的比自己想的优秀许多。

虽然偶尔调皮可爱,但是万事有分寸,你依旧可以看到她骨子里的高傲孤冷。任何情绪,也不会带到演戏中。演技哪怕放到年龄更大的一些演员当中,也绝不会黯然失色。

这样优秀的她,是曾经失败的自己,可以拥有的吗?

“爸爸,漂亮阿姨!”不远处,小男孩一路小跑朝这边奔来。

因为一直吵闹着要去看爸爸工作的样子,李薇便带过来了。

江斯年自然张开双臂,已是做好抱乐乐的准备,没想到一个恍惚,乐乐竟略过自己,钻进了姜紫衣的怀里。

然后他听到小男孩软糯稚嫩的声音冒出来。

“漂亮阿姨,我刚刚看你在那边哭的好伤心”,边说边从小衣兜里掏出一颗糖,“你不要伤心了,这个糖给你吃,很甜。”

紫怡看着眼前这个男孩,莫名觉得很暖心。

并不只是江斯年的缘故,紫怡第一眼看到乐乐就觉得特别喜欢,好像拥有与生俱来的熟悉感。

“谢谢乐乐,真是个小暖男!”,余光瞥了眼旁边,多了些小心思,“不像有些人,安慰人也不会。”

江斯年被内涵到,感觉十分无辜,他又怎么会说,这糖是开拍前,自己叫儿子去买的。

幸而,江斯年有一个神助攻的儿子。

“漂亮阿姨,这个糖就是爸爸叫我去买的,他说你待会会哭。”

紫怡愕然,旋即笑意蔓延,再也藏不住。含在嘴里的糖果顿时也变得更加香甜。这颗糖经过味蕾的触发,顺着喉咙,流进了心里。

江斯年睨了眼自己儿子,一时语塞,借口拍戏,远离了这尴尬地带。

临走前,还不忘捏了捏自己儿子肉肉的脸蛋,嘱咐他不要在紫怡面前乱说话。

“乐乐,我们一起看爸爸拍戏好吗?”

紫怡让乐乐坐在自己双腿上,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好的,漂亮阿姨。”

“爸爸演的好棒!”

“对啊。”

“我是不是可以在电视上看到爸爸啦!”

“当然。”

“爸爸手里拿的是什么?”

……

两人看的津津有味,紫怡耐心地回答小家伙每一个问题,好像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制服自己的小话唠了。

远远望去,竟异常和谐。

“乐乐,看的差不多了,阿伟叔叔买了好多吃的在房车上呢,你先过去好吗?”

走过来说话的是李薇,她口中的阿伟是江斯年工作室的助理。

一听到吃的,小孩两眼放光,本性便再也藏不住,跟着阿伟活蹦乱跳地离开。

李薇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紫怡,乐乐挺喜欢你的,刚刚在侧面看着,竟觉得你们有点像。”

这样不经意的话,却让紫怡呆愣了半刻。

直到李薇说下一句话,紫怡才回过神来。

“紫怡,你上午没有戏份了吧?”

的确,紫怡下午还有几场和江斯年的戏份,就要正式杀青了。

“李薇姐,你是有事和我说吗?”

紫怡向来心思敏感,眼前的人带着目的接近自己,支走乐乐,慢慢展开话题。

李薇并不掩饰,笑了笑:“是有点事想和你说,现在有时间吗?”

紫怡和李薇来到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这是拍戏常用的一个地方,只不过现在不需要用了,自然也没有人。

“紫怡,你是真的喜欢江斯年吧?”

如此直接的开场白,紫怡错愕间忘记如何回答。

直到李薇盯着自己,很是认真地再问了一遍,紫怡才反应过来。

“李薇姐,我不是喜欢他,我是很爱他。”对你的爱,我一直都很坚定,从来不会犹豫否定。

李薇轻轻长吁一口气:“紫怡,本来这些我是不该和你说的,但是我在江斯年身边这么些年,看他过的太辛苦,我想他可以过的自在开心一些。”

虽然很不合时宜,不过须臾迟疑后,紫怡还是打断了李薇,问出心中的疑问:“李薇姐,你也喜欢他吗?”

李薇先是一愣,旋即豁然失笑,告诉眼前女孩先让自己说下去。

“斯年公布结婚之后,事业就跟着一落千丈,娱乐圈很现实,他又认准了死理,特别差的戏他也不愿意拍。久而久之我只能给他争取一些小角色。这些你身为多年老粉应该是知道的。”

李薇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紫怡看:“这是他的前妻张小敏,是不是和乐乐一点也不像?”

李薇看着照片,有点恨意,又带着笑意调侃。

的确不像,紫怡仔细的看了两眼。

“江斯年当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和她在一起,给了她家,给了她安全感。但是后面由于前后生活的巨大落差,她连孩子都不要,离开了斯年和乐乐身边。”

说到这里,连紫怡都可以明显感觉到李薇语气里的恨意。

“那个时候斯年心情不好,经常和家里人吵架,他爸爸就是那个时候被气的生病住院,没多久就去世了。他这才振作起来,带着儿子母亲三个人好好生活,日子也算过得去吧。”

李薇停下来,转身去看身旁一直静静聆听的女子,却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姜紫怡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她不知道的那些年江斯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有多心疼,就有多恨。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来到他身边。

“紫怡,我并不想骗你,如果说没有任何感情,我不会多年还坚持做他经纪人,但……我只是喜欢曾经闪耀的他。”

李薇刻意放缓语速,看着身旁略显紧张的姜紫怡,倏尔又笑了:“但是你放心,我早没了那个心思,我已经有自己的老公孩子,我有幸福的家庭。”

曾经,你满身光芒时,我也爱着你,希望把你推向更高的位置。

后来,渐渐明白,那不是爱情,只是,单纯欣赏。

所以落寞时,依然不离不弃,不忍他被现实打压,才华被湮没。

“那李薇姐,你和我说这些是觉得我对他的喜欢,也只是对偶像的喜欢吗?”

李薇摇摇头:“曾经他的前妻是,我也是,但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

紫怡笑了笑,有些不可思议,“李薇姐,你就这么相信我?”

李薇怔怔地,半晌没有说话,然后像突然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淡淡地开了口:“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也许是看到姜紫怡和乐乐的相处,也许是看到她满头大汗只为去买他爱吃的菜,也许是看她明明碰了一鼻子灰,却依旧坚持不懈……

总之李薇就是相信了,相信了姜紫怡是爱他的,相信她可以带着他走出过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斯年因为过去种种,可能不会接受你。但我希望你可以坚持,无论他多么决绝,你都要坚持。还有以后在一起了,无论怎样,都不要离开他。”

无论怎样,都不要离开他。李薇重复了三遍。

李薇的眼睛里是紫怡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她一字一句有力地问:“姜紫怡,你可以做到吗?”

“能!”短短一个字,紫怡却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回答,这一点,她无比肯定。

江斯年是他的光,她这么多年努力的原因,怎么可能会离开。

也许是为了让李薇安心,紫怡补充道:“李薇姐,我从国外留学回来,没有从事学了几年的服装设计,转身去演戏,为的就是今天,可以让他有重回巅峰的机会。”

这样够吗?够证明他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

李薇微微震撼,随即如释重负,微笑:“那就好。”

不远处传来初夏的声声蝉鸣,清脆动听。沉重的话题戛然而止。

只是没想到,话题转换的太快,刚刚还是那般严肃,这下已经转变成如何帮助紫怡追求江斯年。

李薇发了一张行程安排给姜紫怡,笑得真诚:

“你可别说是我泄露的,拖你的福,他最近讨论量也多了很多,所以下个月给他接了几个不错的综艺。我可是听说你特意调出一个月的时间来解决你的终身大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姜紫怡看到行程安排的那一刻,就如同看到什么稀世宝藏般,两眼放着光,再也移不开灼热的视线。她仔细反复研究里面的每一个安排,在脑海里已经开始规划接下来每一步的计划。

紫怡再看到江斯年时,他已经拍完准备去吃午饭。

正午的烈日骄阳似火,让人睁不开眼。紫怡在不远处,眯着眼看着阳光下的他。

那一刻,周身的偶像光环不再。留下的,是岁月侵害的落寞。

她缓缓走上前,定定站在他身前,慢慢红了眼眶,然后抱住他。

“怎么了?”江斯年眼里尽是不知所措。

紫怡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哽咽:“江老师,你别说话,就让我抱抱你。”

片场人来人往,沙沙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不时有探寻的目光朝两人看来。

这个世界总会有人心疼你,恨自己没有早点来到你的身边,去治愈你所经历的种种。

希望我的到来不会太晚,还有机会愈合你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