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经腊月二十几号了,这一年又快结束了。
今天,是他们家杀猪的日子——农村素来有过年杀猪的习俗。前年腊月捉一头小猪娃,喂上一年时间,等到快过年时就叫上同村的一些亲戚,互相帮忙把猪杀了。按例,主人家会在猪杀倒的当天用刚割下的猪肉招待亲戚们吃一顿饭。而这饭,往往都是家里的女人们做的……
等着亲戚们一个个都吃饱喝足离去后,她才将就着吃了点儿残羹剩饭。然后就开始洗锅。今天,她忙得就像一个陀螺一样,一直在不停地“旋转”,根本没有一点儿停下来休息的时间。还记得,中午炒菜的时候,孙女问她“奶奶,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一起吃饭呢?”
吃饭?她去吃饭了,这一摊子活谁又来做呢?她默默地想。但她还是对孙女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忙她的事去了……
锅洗完后,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地走到了当中窑。炕上,丈夫已经呼呼大睡了。
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她又是这个院里睡得最晚的人……
第二天早上,她照例起得很早,而随着她的早起一同到来的,还有那堆积成山的家务活。
昨天,猪已经被男人们大卸八块了。和往年一样,三个儿子个拿了一条猪腿走了。剩下的一只是留给她和丈夫两个人过年吃的。但是,除了猪腿,还有许多剩余的猪肉,大多都是肥肉。一般,她都是按照农村的办法腌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炼成臊子。当然,今年也不例外。
她吃了中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切肉,腌制。今年要腌的肉也不是很多,腌的过程也并不复杂。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吧,她还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把肉腌好。然后洗了油锅,开始做晚饭。等丈夫回来一同吃了饭以后,她又投入到了另一个工作里——炼臊子。
她得先把肉切成一个个小方丁,这听上去并不难。可,肉大多是肥肉,数量也并不少,用刀一切,刀上就沾满了油,由于要用手按住肉,以防肉“跑掉”。过一会儿,她手上也沾满了油,黏糊糊的,况且那么多的肉都得她一个人切完。那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好不容易把肉切完了。她稍微缓口气,就开始往锅里一块块的放凝固成白色块状的猪油——炼臊子一般要用猪油,所以得先用高温把它们化开。随着柴火不断地被填进锅底,锅内的温度也持续升高,以至于让整个窑洞都温暖了起来,但伴随着这种温暖的,往往还有一种让人受不了的,猪油的味道。可,她已经在这种环境下待过十几次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吗?
等到锅里的油达到一定的温度时,就要将它们舀出来。她把油舀在一个大的铁盆子里之后,就暂时放在了灶火台上,因为那些油太重了,她搬不动,当她转过身去干别的事情的时候,突然“啊!”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一回头,就看见不知道何时进来的孙女一副痛苦的样子,她忙问“怎么了?”
“这个盆咋这么烫嘛!”孙女抱怨道。
“这刚烧红的油你也敢碰!看吧,手上皮被烫褪了咋办?”她心疼的说……
她担心孙女被油烫坏了。可,在记忆中,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关心过她在炼臊子的时候会不会被油烫坏了……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她就把切好的肉倒进锅里,翻搅一会儿后,又使劲把那一盆油也倒了进去,油和肉和在一起,继续翻搅。中途再往里加上一些调料,通过她不断的翻搅,调料慢慢地沁到了肉里……今年的臊子做好了!去了火,让锅里的臊子慢慢地冷却下来。
她拿来两个罐子,将冷却下来的臊子分别装了进去。其中一罐子是留给她和丈夫吃的。而,另一罐子是给小儿子的——小儿子在家里不常炼臊子,所以一般都是她在老家做好给捎过去,几乎年年如此。
她有三个儿子,现在都成了家,已经有了孩子。他们很孝顺,可现在的他们就像当初的她和丈夫一样,过着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陪伴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很长时间都见不上一面。不过,她从不抱怨,她很欣慰,自己的儿子都健康的长大了,虽然没有过得大富大贵,但也活的坦坦荡荡,幸福美满,孙辈们也都乖巧懂事。作为一个普通的母亲,她,知足了。
今年的臊子终于做好了!她的工作完成了。洗了锅,扣上厨房的门,她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去睡觉。很显然——她还是这个院里睡得最晚的人。
时光荏苒。一转眼,她竟已经做了十几次臊子了,在这十几年间,她也从一个少妇变成了一位老人,这其中的沧桑,恐怕也只有过来人懂。
明年,真心希望已经在灶火台前忙碌了大半辈子的她,可以好好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