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震动，就像是颤抖一样。
嗡鸣的土地不住地回响着兵戈的钝响，那是战戈在敲击大地的声音。
这是蒙古兵在叫阵了，这次叫阵完，便是攻城了。
西凉城共有四道城门，东南西北各一。
城墙在上一次攻城时，破损有些严重，这也是此次沈夜华比较担心的地方。
蒙古兵马中遥遥一骑，向城门处驱马而来，一只利剑从那骑兵手中射出，直中城门。
蒙古军中爆发出轰鸣的大笑。
这是挑衅。
沈夜华站在城墙前，含笑的眼中却是沉郁的怒色。
她伸手从身边的一名副将手中，一把夺过弓矢。
曲弓，正要搭箭。
一只指节修长而干净的手握住了她正欲搭箭的手。
沈夜华转身看着楚行歌，只见他对她淡淡地笑了笑，薄雪覆盖的城头，温暖的阳光把他的侧脸勾勒出淡金色。
她一时间竟被晃了眼。
他接过她手里的弓与箭，只轻描淡写道：“你肩膀有伤，我来。”
曲弓，搭箭，瞄准。
箭矢如流星一般，飞速而又平稳地射出，一切都是那么一气呵成，丝毫不逊色于她。
她本来还担心楚行歌会射不准，但是当她看到，那箭矢精准无比地，射入那单骑前来挑衅的将士的头颅时，她就知道身旁这个男人，优秀得丝毫不逊色于她。
蒙古军本来如雷的哄笑声也戛然而止，却显得那么可笑。
只听闻敌军阵中一声怒吼，伴随着战鼓声，大军浩浩荡荡地汹涌而来，奔腾的马蹄将雪泥踏得泥泞乌黑，让茫茫漠原中沉静的白被瞬间撕毁。
“放箭！”副将一声大吼。
顿时，无数飞箭密密麻麻地射向蒙古军队，如同一群飞蝗，划破了冷冽的空气。
“杀！”蒙古骑兵不愧是草原上的霸主，铁骑下的汹涌气势，让整座城都在颤抖。
随着城头的飞矢铺天盖地地射下，敌军中许多骑兵或战马中箭，扑倒的摔倒的，都被身后前仆后继的同伴们驱马踩在脚下，转眼间化为肉糜。
这就是战争，生死一线之间，铁骑下没有任何感情。
蒙古人都是射箭的好把手，此时他们纷纷拿出弓弩，朝城头射来。
守城的将士中纷纷有人中箭，但一个倒下，后面还有接替的，继续上前站在他们倒下的位置。
突然一只飞箭朝沈夜华射来，她瞳孔中的墨色一凛，随即长剑一扫，箭矢立刻被她劈开。
“投！”在楚行歌的军令下，副将一声大吼。
车轮大的冰块被抬上城头，向城下正围聚在城门处，正用攻城木撞击城门的蒙古军砸去。
蒙古军纷纷溃散开来，守城的将士们士气瞬间便大振。
楚行歌去了西边的城门督守，而沈夜华则在北门处镇守。
“报告王爷！东门处的城墙被攻出了一个窟窿！”一个士兵急匆匆地禀报道。
“我这就去！通知车骑侯暂且镇守北门！”沈夜华发出命令道。
他施展轻功，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轻盈的飞鹰一般，一个点地，就飞跃而出数丈高，轻松穿越在飞矢之中。
北门蒙古军军力分布得最多，比较起来，自己去指挥东门，北门更应该由楚行歌指挥。
不过瞬息，沈夜华就凭借着卓越的轻功到了东门。
到了之后，她果然看到了一个直径约莫五尺大的窟窿。
士兵们正用肉体去堵窟窿，和拼命往窟窿里挤的蒙古军们冲杀。
沈夜华毫不犹豫大吼一声：“快用碎石木板和网绳给我堵住窟窿！”随即他飞身上前，持剑站在窟窿前，每一剑划过，都有大股的鲜血喷涌出，长剑收割着敌军的生命。
她一个人，一把长剑，腾跃飞刺横扫之间，就是大片的尸首倒地。
尸首很快就堆起，竟快要把窟窿给补上了，蒙古军十分忌惮她，不敢上前来。
她回身大吼一声：“愣着干嘛！给我补窟窿！”
将士们赶紧上前填补窟窿，却是听从她的吩咐，用的是大块碎石木板和网绳。
“将长矛给我在火上烧红了！”沈夜华对剩余的士兵大吼道。
蒙古兵的鲜血将她的脸涂抹得狰狞而恐怖，士兵们赶紧按照吩咐去做。
就在窟窿勉强补好，却还剩很多小洞时，蒙古兵又开始对窟窿进行进攻了。
“长矛！刺！”沈夜华大吼道。
刚刚补洞的士兵们接到命令，就用他们暂未烧红的长矛，从那小窟窿中刺出去。
窟窿外的蒙古兵中发出惨叫声，这招见效了。
但随后，士兵们发现他们的长矛捅出去却不动了。
窟窿外的蒙古兵被刚才的突袭之后，纷纷用手握住刺出的长矛，他们的力气都比守城的士兵们大些，一时间居然控制住了，这些蒙古人不由得心中得意。
窟窿内汉人的长矛都不使力了，他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以为汉人都溃逃了，便都去攻击窟窿。
城墙内的沈夜华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暴戾与嗜血。
“上！”她低喝一声。
窟窿外的蒙古人正高兴地攻击着窟窿，突然又有长矛刺出，他们心中得意，又是惯性地抓住矛头。
“啊！”窟窿外的蒙古军突然爆发出惨叫声。
烧红的长矛，矛尖是橘黄色的赤红，将那些握住它们的蒙古人的手，烙得血肉横飞。
沈夜华冷笑道：“不要停。”
随后她施展轻功，几个腾跃，就上了城头。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是黄昏，血色的天空，和大地上的殷红相连，让她分不清哪是血，哪些又是残晕……
只听一声号角声响起，壮阔而悠长。
本来在城楼下攻城的蒙古军突然都撤回，来时如潮，去时也如潮。
沈夜华不禁松了一口气，软甲包裹着她的胸脯，跟着呼吸也是大大地起伏了两下。
今日，总算是撑过了……
只是明日……
沈夜华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援军还有三天才能到，她可以等，可这座城等不了了……
她必须要果断决定了。
沈夜华低声传令道：“吩咐车骑侯，西凉城督帅立即见我。”
士兵领了令就下去通传了，沈夜华握紧了手里的剑，仿佛在做一个困难的决定。
黄昏，血色染红白雪覆盖着大地，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