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一式郎 贰

天刚刚蒙亮,太阳依依不舍的从天空的怀抱中跳了起来,把天边照出一抹红晕。

那只黑猫屁颠颠的跑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只鱼,放在了宇文殊脚边,宇文殊的视线从手机上离开,那只黑猫坐在他的面前,舔着小爪,然后用爪在脸上擦了擦,宇文殊把手机收进口袋,摸着那黑猫的脑袋,笑着道:“你跟我一起去落日红吗?”黑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歪着巴掌大的脑袋看着他,似乎是在说“好的”。

“走吧,你拿我给你的护身符了吗?”爷爷从房间里出来。

“拿了。”

爷爷背着一把桃木剑,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和一把镰刀。袖子和胸口被塞得慢慢的,估计是塞满了符箓。宇文殊则拿着一把镰刀,背后背着一个包,里面装了朱砂,黄符和一支毛笔,有给太爷爷祭拜的东西,还有一些给黑猫的鱼干和一大一小的干粮,腰上则缠着那画有符箓的葫芦。

爷爷与家里人交代完事情,临了,宇文殊注意到了那些亲戚的表情,好像想害他,好像又怕他。之后,一大一小与一只猫便往落日红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两人与一只猫便走到了山脚,从山脚下往上看去,宇文殊便知为什么落日红会反射太阳光,山体少有树木,这座山由一块巨大的石头构成,山体的石头则光滑无暇,像一面镜子,似乎把这村子的一切历史都照了进来。

“怨气又重了。”爷爷摇了摇头,“这女鬼已经死了有五十多年了,他死的时候我才二十几岁,那时我还在外面读书。”

“小聪明,去吧,进去找找路。”宇文殊蹲在黑猫的旁边,给它的脖子捆上了一个小铃铛。这种铃铛遇到邪鬼时会发出刺耳的铃铛声,会警示周围的邪鬼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下场就是灰飞湮灭。他轻轻拍了拍小聪明的背,小聪明向他摇了摇尾巴,然后一蹦一跳的跑进了山里。

爷爷一脸无语的道:“我知道路。”

“我明白,我只是想让它帮看看周围有没有别的邪鬼。”宇文殊笑着回答了爷爷,爷爷看着孙子不是那么严肃的表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也往山里走去。

入了进山口,阵阵妖风便吹了进来,草地上的枯树枝也逐渐多了起来,发出了咯吱咯吱咯吱的响声,爷爷每走过二十多米便会在树上贴上符咒,此符与爷爷通符,一旦遇到处理不了的情况便可快速指引道路出山。

在爷爷贴符的功夫,宇文殊捡起地上的枯枝,枯枝上有几道深刻进去的印子,宇文殊仔细一看,印子里有淡淡的血印,仔细研究:“那女鬼的抓痕!”他想到。

继续向里深入,一股腐臭的味道渐渐浓了起来,白色的骨头开始在地面上出现。爷爷蹲下身,拿起一块骨头,端在手里研究了一会,道:“这是动物的骨头,奇怪,没听说过落日红里有狼啊。”

“不,这是那女鬼杀的,看样子,此鬼凶残程度已经进入了煞•乙。”

“你是如何看动物尸体知道的?”

“首先,我们这一路上地面物品的变化是,草地,带有抓痕的枯树枝和动物的骨头,腐臭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密,那些发臭的尸体是最近才死的,而带有抓痕的枯树枝就能证明女鬼想要出去但被法阵封死,这也就变相证明这个女鬼,已经有了初步的思想,而拥有独立思想的厉鬼中,包括极少数的狠,和煞•乙及以上,您说过,您前段时间来检查法阵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突破了煞•丙,这落日红内没有能让她降级的理由,所以只能是煞•乙。”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不好办了,煞•乙不是我们俩个能够处理的了得,还是先去你太爷爷那里,女鬼的事,只能请神仙帮忙了。”

突然,宇文殊发现右侧的一堆草丛里有声响,二话不说抽出一张符咒就往草里跑去,那草里的东西见宇文殊跑了过来,慌乱中便发出了一声“哎呦”。宇文殊停下了脚步,里面的是人,想来是摔了一跤。草里的人见事情败露,走了出来,竟然是六婶他们。

“你们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们不要跟过来吗,你们不知道这里压着谁吗?就敢这样进来。”爷爷气的直跺脚。

六婶嘟着嘴,委屈的说到:“您都多大了,还有那个废物,他能干些什么呀,再说了,那些都是假的。”

“那是宇文鹤的侄子,你是他老婆,他怎么说也是你亲戚,你对自家亲戚如此野蛮,他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爸,行了。”宇文鹤劝说到。

“行了!吵什么吵,应该快到了,爷爷,继续走吧。”宇文殊一拳打在树干上,那树墩至少有二十厘米宽,竟被他直接打断,倒在了地上。

“喵!”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嘶声裂肺的猫叫,宇文殊突然想起,小聪明还没有回来,想都没想便朝着发出声音的那方向冲了过去。

他穿行在林中,一棵棵的树从他身边飞速略过,他不清楚跑了多久,只感觉山上的怨气越来越浓厚。

他一个不小心,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杠倒在地上,起来后马上爬到跌倒的那里,翻着枯树叶,一个长约40厘米的白骨暴露出来,白骨的两端粗大,一看便知是人的骨头,再看长度,便又知这是根腿骨。“是什么人的骨头会出现在这里?”他低着头看着那根白骨,忽然想到了什么,“五十年前的出殡队,难道这里,离那女鬼的坟墓不远了?小聪明该不会是寻气味寻到那女鬼的老巢了吧,那到那声猫叫,是那女鬼!…”想到这,他咬牙切齿,抖抖衣服,又朝前面跑去。

又是突发状况!一个蓝色汉服的女子不知从哪飞了出来,身轻如燕,手持一把剑从树上一越而下,剑尖正对着宇文殊的后脖子,宇文殊一回头,下意识的跳起然后翻身落到那女人身后,那女人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张宇文殊飞过去的符给绑了起来,她尝试着用手撬开,却用不上一点力,宇文殊看着回过头的她,那女人脸上盖着一块莎,但宇文殊觉得她特别的眼熟,他道:“那些动物是你杀的?”

“不是我!你放开我!”那女人大声叫了起来:“宇文殊,你放开我!”

“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你管的着吗,你快把我放开!”

“别急啊,我问点问题,你是不是一直尾随上来的?”

“骗子!”

“嗯?”

“你就是个骗子,你就是个骗子你快把我放开!呜呜呜…”女人竟然哭了起来,他那傲娇的哭声让宇文殊心头一软,赶忙收回了符箓,那女人感觉如释重负,便急忙站了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宇文殊走了过去,两人离得很近,就像要亲上一般。宇文殊也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女人娇羞的低下头,默默把剑收起。

宇文殊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个骗子。”

“反正你就是个骗子。”女人嘟着嘴,眼睛里含着泪光,那声音带着些哽咽,但依旧不能把娇弱甜美的声音淹没掉。

“你看见一只黑猫了吗?”

“黑猫?看到了,往前去了,之后就没见过了。”女人用手捋了捋头上的发髻道,“你是来抓女鬼的?”

“你也是?”

“我…算是吧,主要还是来看戏的。”

“看戏?看什么戏。”

“你就是十一式郎吧。”女人手拿着那刚才把她捆了一圈的符箓,斜着眼望着他的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他马上避开视线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说我,但那几个西洋鬼的确是我杀的。”

“你用道教的符来斩西洋的鬼?你还真是第一个。”

“谁说那是道教符咒了,那是我自己创的符咒,一面是中文一面是英文。”宇文殊骄傲的拿出一张符咒在女人面前绣着花样让她看两面。

“黑白无常大人怎会出现在那里,他不是地府的人吗,怎么去管西洋鬼?”宇文殊见她不为所动,又问道。

“黑白无常大人又不是去抓那几个鬼的,是去给那里的那两个盗尸体的贼收尸的,他们也没想到会出现西洋的僵尸,西洋鬼不归他们管,他们刚想通报地府就被你抢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你管的着吗。”女人双手叉着腰,又重复,“你这个骗子。”

“你是修仙的?”他看出女子傲娇的气质里有一种仙里仙气的感觉。

“算是吧,但比你进度快一点。”

“你是神仙吧,神仙姐姐。”宇文殊傻笑着对她。

“我是天人不是神仙,我连仙都不是。”她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比你小几个月呢。”天人是出生在天界的人的称呼,他们不是死人后上天的人。同理,出生在鬼界的人叫冥人,但冥人不等同于鬼。

“总之,既然是天界的人,那这次除女鬼的事你也得负责了。”说完,便拉上她的手往前跑去。

女人看着他的手,竟有些伤感,又看了看他,想到:“要不是当初,怎会如此。”

“你上来有看到女鬼吗?”

“有啊,打不过。”

“……”宇文殊想着,这女人怎么这么直白,还这么开放,就这么抓上去她也没说什么。

“山上的怨气越来越浓密了,看样子离她的老巢不远了…”

“啊啊啊…”一声女人的尖叫从山腰传来,那是六姨的叫声。

“是女鬼吗?”

“不知,先下去吧。”

说罢,两人顺着陡峭的山路,一路蹦越而下。

“爸!你小心啊。”三叔大喊着。

爷爷手里拿着桃木剑挡在胸前,离他几米远的距离,有一块石头,那是一块墓碑,这是宇文殊太爷爷的墓碑。墓碑上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看来早已在这等候多时。女子的衣服是一件青色的旗袍,有些破旧,而她的脸上没有双眼,只有两个深深的黑洞,她的脸色惨白,却摆出了瘆人的笑容,露出了獠牙。还时不时发出尖锐的笑声。她双手伸直,将怨气喷散出去,而爷爷拿着桃木剑则是为了顶住怨气,若被怨气缠身,轻则损魄损身,重则化为厉鬼作乱害人。此怨气过于厚重,爷爷有些抵挡不住,已经开始往后退。

“爷爷!”宇文殊边跳边喊,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惹不让那些亲戚说闲话。

爷爷听到孙子的声音,刚转过头,便被那女鬼抓住机会,用力一推,爷爷没反应过来,被推飞几米远,怨气侵入体内,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那些亲戚赶忙跑过去,扶起爷爷,那女鬼又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又用怨气朝那些亲戚喷去,就在这时,一张黄符化作一道黄光“嗖”的一声飞了过去,直接和那团怨气来了一次大碰撞,黄符瞬间蒸发,那团怨气也被冲散,这一下,震惊女鬼八十年!女鬼朝符咒飞来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男一女在远处朝这边跑来,女鬼也不管这么多,这一次的怨气,要比前两次还要强烈,直接跳下,然后伸出了细长的指甲,向着亲戚的方向飞出,女鬼的指甲就快要刮到三叔,三叔大叫了一声让后瘫倒在地上,双手捂住了眼睛…过了许久,都没发生什么,他睁开眼睛,只见一男人站在他面前,而那女鬼的手就在自己脸前,那男人左手抓住女鬼的手,右手把那女鬼的另一只手按在脖子上,女鬼使劲的伸脖子,把那口獠牙露了出来,男人皱了皱眉道:“嘴真臭,这些年你吃了些什么。”

他用力一推把那女鬼推出十几米外。然后直接拿着一张符冲了过去,准确的来说是划了过去,速度极快,把那女鬼重重推倒在地上,那力气还大,女鬼直接被压地下几厘米,激起了周围的树叶,尘土乱舞。

女鬼也知道自己遇见强敌了,伸出手就想要抓那男人的脖子,那人阴着脸,不紧不慢,一只手不知从哪变出一张符咒,直接贴在了那女鬼头上,然后又一躲,躲过了那女鬼的一抓。

接着,男人右手向后,爷爷一旁的桃木剑剑直接飞了过去,男人握住剑就冲着女鬼去,被镇邪符镇住的邪祟会失去大部分的力量,甚至有些会直接灰飞烟灭。但这女鬼却不同,这符咒对她不起一点作用,当男人拿着剑对着女鬼的时候,女鬼直接从地面直立起来然后朝他吐了口怨气,那男人似乎也被吓到,以一种及其反物理的姿势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紧接着,男人迅速恢复状态,女鬼周围出现了一团缠绕着一团的怨气,从原本的灰色变成了黑色,然后面部开始抽搐,獠牙开始变长,双手也跟着一起乱舞,手指的指甲也跟着变长,最后大声一吼,口中的怨气像是爆满一样的涌了出来,女鬼又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响,然后竟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得罪了。”男人不回答他的话,与女鬼缠斗起来,那女鬼站在原地,用手指抵挡着男人的每一剑,每一剑都能完美的挡过去,男人也渐渐停下了攻击,与女鬼正视对着道:“放下执念吧,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一错再错?错的是他,我能有什么错!我只是在复仇而已,你知不知道,他的棺材早就没了,早就烂了!他的尸骨早就不知道被哪只野狗叼走了。”女鬼拿出了一个铃铛,道:“你能告诉我这铃铛是谁的吗,这铃声真悦耳。”

男人的视线转到了铃铛上,他瞪大了眼睛,那是他上山前给小聪明系的,按道理,以他的修为加持的法器,一个煞•丙的厉鬼,至少,不可能能把护身符所保护的宿体杀害,只有一个可能,她真的进入了煞•乙,并且是在煞•甲的分界线徘徊!

“你杀了那黑猫?”

“我吃了。”女鬼抬起头,“这铃铛不会是你的吧。”她那黑乎乎的两个洞如深渊一般的凝望着宇文殊的表情,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么巧,要不这样,你把这铃铛送给我,我让你们都下山。”面对这般的挑衅,宇文殊暗暗握紧剑柄,然后蓄力,化作一道红光,直接从女鬼的身体穿了过去,不留下伤口。但穿过后他愣住了,忽然想起,他没有内脏,又听见女人的笑声,那女鬼又发出了瘆人的声音:“你可知道我的内脏全被那死男人给挖去了,你是杀不死我的,哈哈哈,能杀死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小子,你惹怒了我,你就等着去和那死男人团聚吧!”女鬼举起手,正朝着宇文殊的背后刺去,宇文殊不慌不忙调整好状态,往右边一躲,举起剑,把女鬼的手连肉带骨给砍了下来。

女鬼没有双眼,但依然能感觉到周围的皮肤在动,接着宇文殊拿起自己创造的符咒,贴在了女鬼头上,女鬼的怨气达到了顶峰,正在和符咒的法力对抗,在对抗的时候,宇文殊从腰间解下那小葫芦,对着女鬼有力的说了句,“小葫芦,收!”女鬼周围的怨气开始向葫芦靠拢,葫芦口出现一个巨大的气旋涡,然后开始吸入,“这要吸到什么时候啊,葫芦口还是太小了。”宇文殊想到。

女鬼用尽最后的那点怨气挣扎,但都无果,接着就是从她的七窍流出些许蓝色的气体,那是她的魂魄,魂魄一旦被吸入小葫芦,这辈子就别再想和肉身团聚了。

魂魄出窍,肉体则应声倒地,宇文殊迅速封锁葫芦口,然后朝她行个礼,最后回到亲戚那,亲戚见到他完好无损的回来,生怕他被感染了,居然全都躲到了一边,宇文殊再也忍不了了,伸出一只手,用法力把他们全部拉回了刚才的位置,那些亲戚一个个呆若木鸡,只有靠在树上的爷爷叫了一声,“十一式郎,十一式郎!”

“爷爷!您没事吧,吸入了怨气吗?”他跑了过去,对着那神仙姐姐道。

神仙姐姐蹲在老人身旁,看着老人,点了点头:“吸入了不止一点,有很多。也许只有天界能治了。”

“你忘了还有我?这点小事我随便处理。”而女人不屑的看着他。

说完拿出一堆驱邪符,依次的贴在老人身上,六婶见状,直接跑了过来,一巴掌朝宇文殊掀了过去,嘴里还念叨着:“混账玩意,想干什么?想害死你爷爷啊。”神仙姐姐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推了回去:“你这泼妇,想干什么!如果不是宇文殊,你们现在七口人全部得陪葬!”

“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得尊老爱幼了。”

“对你这样的人,也配提尊老爱幼?”

六婶气的喘不过气,这时,爷爷醒了,爷爷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宇文殊盘腿坐在他面前,吓了一大跳:“十,十一式郎!你是十一式郎,我的孙子,出息了!”

“爷爷,这话说出来有些奇怪。”他笑着摇摇手。

爷爷看着身上的符咒,道:“你这小子,不早说你这么厉害,害得我担心了这么久,那女鬼?也是,她怎么可能从你手里逃脱。”

宇文殊从腰间拿出那个小葫芦,递给了爷爷:“在这里面。”

爷爷拿在手里把玩了些许后递回给了宇文殊。宇文殊又把这葫芦递给了神仙姐姐:“带回天界去吧,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神仙姐姐站起身,接过了葫芦,道:“忙完了,我就会回来的。”

爷爷这才发现身边有个人,便问道:“这位是?”

“爷爷,我是他女朋友。”

“……”

“……”

空气中掩不住的尴尬弥散开来,她清了清嗓子,往山上走去,走了一阵,便回头,对着宇文殊道:“宇文,我叫白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