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应聘守墓人(求收藏~Mua~)

大概也就是在午饭的一两小时之间，在坐拥十亿用户的、最热门的KD短视频平台上，关于“高知才女曝冷，应聘低薪守墓人”的一条新闻消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闹得全城皆知，并登上了燕北地区的热搜榜单前十。

弹幕仍在继续以惊人的速度，持续增加着：

——人工智能专业毕业，随随便便去个科技公司，起薪怎么也得一两万吧？

——你们以为科技公司压力不大、不内卷吗？你们以为心理师好当，从来不emo吗？

——你们以为，你们以为的就是你们以为的吗？

——低薪，就是低压吗？谁爱信谁信；反正，我不信。

——看看人家的工作环境再嘚吧嘚，青山绿树，清幽安静，wifi独享，咖啡包场，工作、吃饭、娱乐、休息都在一栋酒店式办公楼里。

——是啊！床睡得腻歪了，还可以睡棺材呐~~~

——如果不是怕每天鬼压身起不来床，我也去！

——最最最重要的，同事不多，人际简单；不用靠潜规则，就能保证让每个客户都安心平躺！

——是是是，所有客户都是躺在盒子里的，哈哈哈……

——对啊，守墓怎么了？碍着你们谁的眼了？

——瞧你们一个个，小嘴儿叭叭的。U Can U上啊？！

——女生敢去这种地方工作，不是一般的够胆。

——给死人打工，为逝者服务，是很崇高滴，好不啦！

——殡葬服务行业人才缺口极大，是个朝阳产业，有前途！

——晓彤姐，杀我！粉你了，给你比心！

——666，666，666

——别有用心，坐等塌房！

……

该怎么说呢？

事件不分大小，主角不分贫富，围观不分你我。

进入了21世纪20年代，流量，似乎，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自当是，你“无差别”地被上了热搜……

就算是你再如何地不图名、不图利、不图红，只专注在让自己每天能够如何继续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过日子”；

就算是你使出浑身解数，如何“无死角全方位遮挡式”的自我保护、让自己好像空气一般无声、无形地活在别人的视野当中、却不为他人所感知，都是徒劳的。

不管怎样，在你的热度下线之前、或者是在你的人设塌房之前，线上的网友、线下的群众也总归是不会答应你那些个想过平静生活的“无理请求”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幸好，那满屏飘浮的弹幕，基本已经挡住了孟晓彤的全脸。

只不过，可惜了，万幸中的不幸是：在各类媒体号的网文中，各路消息灵通的小编们竟然不约而同、十分默契地，都使用的是她的真名，而不是化名。

当然，其中，还有点专业常识和职业道德的，也会在“孟晓彤”三个字被抢注册为商标之后，在自家大号的文章或者短视频文案中，在她的名字后面加上“（化名）”等此类内容的备注。

虽然，老话儿有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可，如今，连猪都怕自己“壮”到了死、还出不了名。

起初的时候，在心态方面，孟晓彤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被出名”吗？

其实，若要是去追究，到底是谁始作俑者、第一个曝出了她给长青陵园投简历、并顺利求职成功的事情，对于心理学专业、人工智能专业双学位的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的。

只不过，她目前没有多余出来的那些闲工夫，去和对方好好盘一盘这件事前后的“始末逻辑”；更何况，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她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名字已经登上热搜、成为了前十大热门话题标签的既定事实。

她不想红，都不行了。

原本，孟晓彤计划得好好的，还准备在这个历史已有百年、方圆上万亩的燕大校园里，能够再多待上一段时日呢。

毕竟，这里，曾经是她和“小叔叔”李子孟，在七年前就早早约好的梦想学府，是他们二人要一起携手共舞腾飞的起点。

孟晓彤一直认为：

他不是闹脾气玩消失，也不是故意爽约放她鸽子，他只是比她“迟到”了一点点——尽管，这“迟到”的时间，目前看来，是要比匆匆而去的这七年，还要再长那么一点点了，而已。

而，她暂且还不那么急着毕业离校的另一个原因是：

哲学系的周生明阳教授最近一直在潜心研究，多元宇宙哲学理论框架下的曼德拉现象、群体记忆偏差与时间分离效应等相关课题，他还需要孟晓彤经常去拥有海量藏书的燕大图书馆里、帮助他收集和整理大量的文献资料呢。

再从家庭方面的角度来说，孟晓彤的父母是哈尔市第十三中学的高中老师，一个教历史，一个教生物。

在他们的宝贝女儿自主就业选择的问题上，这二老还是相当开明、也是相当尊重她的。

在他俩看来：

只要，女儿不再每天总是念念不忘着、非得要找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李子孟；至于，她要和别的谁在一起、要去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反对！

可是，最让孟晓彤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是：

就算是其他人都不记得了李子孟的存在，就算是她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不记得了，但是，他们先前至交好战友、好邻居、也就是李子孟的父母，为什么也都不记得了他们生过、养育过这个儿子了呢？

自从，七年前，当李子孟突然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从所在辖区人口大数据库里“被彻底抹去”的时候，李子孟的母亲也突然新增了一份早就患有先天不孕之症的诊断报告；没过多久，她就和丈夫李建明从孟晓彤家的楼上搬走了。

换句话说，似乎，李子孟，这三个字，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一切，都仅仅只存在于孟晓彤一个人的记忆里。

当时，孟晓彤也曾经以为，是她自己一觉醒来、穿越到了另一平行时空；而实际上，她所在世界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化，唯独没有了“李子孟”，罢了。

七年来，在孟晓彤的心中，这些话，不知被她反复默念过了多少次：

李子孟，

无论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记不记得你，

我始终相信，你是真的存在着！

你在时，我愿为你，

与世界为敌！

你不在时，我愿为你，

热爱整个世界…

无论前世今生，

亦或蓦回幽渡，

不管怎样，

我都要找到你：

活要见身、死要见心！

关于李子孟的话题，说来话长，恐怕是，她写三本书都讲不完的。

还是继续说回，这一次，她主动去陵园求职、被上了热搜的事儿吧。

其实，话说回来，在如今世况复杂纷乱的大环境下，谁又能有足够的自信和把握，与几乎无所不能的公众流量资源，“较劲”到底呢？

不知道具体是从历史上的哪一时刻开始，流量，成为了似乎是可以胜过于一切真相与本质的“致命”法宝。

因此，导致出这种“人红”、也就自然难免“是非多”的必然结果，也便无可厚非了。

在学校宿舍附近和食堂门口，孟晓彤总能“意外邂逅”一些街拍随访的校友记者和直播大V之类的、与她八竿子都打不着任何瓜葛或者根本盘不上任何逻辑的人。

当然，他们大部分还是有着职业操守的，但是，多多少少的，怎么都还是影响到了她毕业离校前的正常学习生活。

于是，孟晓彤只好迫不得已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提前搬到长青园分配给她的单身员工公寓里来住了。

就在她刚刚搬过来的下午，平日里门可罗雀、冷清无比的陵园，一下子都快变成免费公园了。

前来参观探访、游历摆拍、打卡直播……的人，个个都跟雨后春笋般地，就如同突然从坟土里冒出来似的，络绎不绝。

顿时间，整个园子里的平均气温，都感觉好像要比往常没人来的时候，猛得高出了三五度呢，盛况非凡，好不热闹。

园长赵宏宇是个心地宽厚、喜好清静自在的中年大叔，不过，他并没有冷脸式地一概谢绝参观。

但，他也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人，仍然秉持着一贯提倡和反复强调的“死者为大、不宜惊扰”的基本态度。

于是，就按照园内多年的惯例，凡此类对外的相关接待事务，都全权交给了副园长卢慧茹女士来负责和安排了。

看得出来，赵宏宇自己反倒心安理得地早就接受了，卢慧茹常常称呼他是个“无为之治”、“顺其自然”的“既得利益者”之名号。

孟晓彤浅浅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漫步在一排排灰黑色、阶梯式的墓碑间。

只听，走在她前面的那双37码黑色坡跟小皮鞋，在幽静而狭窄的石板路上，哒哒哒哒地踏着清脆而有节奏的韵律。

终于，在落日之前，她们送走了最后一批来访者们……

记忆中，自己上一次接待如此众多的来宾，还是在三年前，为邻村一位德高望重、生前为村民做了不少实事的老村长举办葬礼。

卢慧茹也没想到，一下午也没几个小时啊，自己脸上主管笑容运动系统的咬肌、翼状肌、颧大肌、眼轮匝肌，都明显有些僵硬、不协调了。

是她上了岁数、体力和情商都有所下降呢，还是最近这几年业务量实在太少、导致自己的职业技能有所生疏了呢？

卢慧茹一边双手对称地抬起、轻轻按摩着自己两边皮肤颇显下垂、微微酸疼的脸颊，一边饱含感激地说了一句：

“晓彤啊，你可真是个送福利的幸运星啊。多亏了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这儿了！这一天下来，比我这三年见过的活人都多！”

“茹姐，我也很感激您和宏宇哥对我能力的认可！”

孟晓彤很快能够“入乡随俗”，与人际关系如此简单的团队文化氛围融合。

在她看来，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老板、上司、同僚、竞争对手什么的，这种彼此之间哥哥、姐姐的称呼着，在这貌似阴森森、冷冰冰的特殊工作场景中，格外有着相亲相爱大家庭的热络感觉。

“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个和你们一起为天下造福的机会。”

“诶，以后咱内部人聊天啊，千万别再这么官方了！在我们这儿啊，没那么多客套和讲究！”

“好的，茹姐，我记住了！”

“慢儿慢儿你就习惯了！对了，我跟你说啊，今天，咱的咨询热线都被打爆了。王空空那边的小伙伴儿们，已经忙不过来了！”

孟晓彤从小就是个热心肠的学霸，见不得自己眼前摆烂着那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听到此处，便赶紧回答道：

“喔！那等会儿上楼，我就赶紧先到空哥他们部门、帮忙接线去。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流程、话术、分工等方面，再帮他们优化一下效率。”

听到她能这么说，卢慧茹满意心悦地点点头，语气低沉地嗯了一声，既是应允、又是在赞许。

年轻人么，既想干、又能干，就是好事儿啊，得让新人自己主动地忙乎起来！

要不然啊，总是搁那儿闲着、无所事事的话，换做是谁，都指定会胡思乱想的！

另外，他们这里五年都没招进来新人了。这次，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还是燕大的高材生，又双叒叕是她自己请缨来了；可不能，一不留神、照顾不周，就把人给“憋屈”走了。

不管是软招儿，还是硬招儿，能把“人心”留住的，就是好招儿！

卢慧茹心里盘算着，抬手指了指四周的远山深林与近处的小桥流水，还有脚下的绿茵坟冢，又对孟晓彤说了一句：

“晓彤啊，你看咱们这儿的夜景，多好看呐！一派欣欣欣向荣、天人合一之象。”

“嗯！”

“这地方，风水老好了！不但适合修身养性，更适合工居养老啊！”

“嗯！”

孟晓彤节连着的这两声嗯，既是认同，又是在结束话题。

此等天然的宝地，风水要是不好，谁敢在这里圈坟地、建陵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