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医院的门口,阳光灿烂,似水流淌。往上望,天空中的太阳仿佛从没坠落,永远青春年轻,充满希望。
看病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把电梯口围得水泄不通。
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们风风火火推着带轮子的病床,吆喝一声,“让开!”挤在电梯里的人急忙让出一条路,然后看见闭眼的病人就像死鱼一样被推进 ICU 里去了。
春河好不容易找到了杨花的病房。进去时,看见杨花坐在病床上,房间里没有人。
杨花表情痛苦,闭着眼,斜靠在墙壁上,脸面苍白,手腕很细,像干柴。
“杨花...”春河走近病床,轻声叫她。
叫了几声,杨花才慢慢睁开眼睛。
看见春河,她的眼里闪现一丝惊喜的光芒,尔后立即暗淡下去,往墙壁方向转脸,似乎有意躲闪。
“我来看你了。”春河低声说,“你还好吧?”
在公司里,他很久没看见杨花了,听别人说她得了绝症,没有机会看清楚究竟得了什么病呢。的确,他心里痛恨钱龙,也恨过杨花,可是,他有时想,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还有多少时间跟她计较呢?算了吧,算了...他对杨花的怨愤减少许多,甚至消失了。
“你一个人过来?...古芸不说你吗?...”杨花又微微睁开眼睛,头没转过来,依然朝向墙壁。
“是的。她,她...今天过来,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不用说了......依依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杨花说话缓慢,宛如一个几天没吃饭的人。
“梁山以前多惨,好不容易有今天...而且,你负过他,他从没负过你!你能叫钱龙撤诉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呀!”春河不顾杨花病体,开门见山,语气激动。
“我,我...帮不了你们了...”杨花喘着气说。
“你,唉,杨花,好歹你跟梁山有过感情,就看在以前的感情份儿上吧!行吗?”
“我还没死,钱龙已在外面找到女人…说了,他也不会理我了。”
说完,杨花又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春河摇头叹气,过了一会儿,说,“那好吧,不难为你了,我走了。保重。”
“我时日不多了...”
杨花的说话声音微弱如蚂蚁爬行,微闭的眼睛里流出几颗豆大的眼泪。
“你干嘛的?”门口传来一个男人凶狠狠的声音。
春河看见钱龙走进门来,对自己虎着脸,好像要杀人的样子。
“钱龙,你放过梁山吧!”春河憋了一肚子的火,直接说了。
“放了他?”钱龙嘿嘿笑几声,“谁放过我爸?”
“你爸杀人,杀人偿命!”
“你血口喷人!”钱龙抡起拳头,冷笑几声,“我爸的命很贵啊,你们根本付不起那个价!”
“我警告你,别太狂妄!”春河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上去,往钱龙脸上“啪”地扇了一巴掌,说,“这巴掌,是我替梁山打你的!”
“啪!”
钱龙也迅速往春河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们吵什么?”杨花突然在病床上一个翻身,挣扎着坐直起来,用尽力气,朝他们叫一声。
“哼...”钱龙朝杨花冷笑一声,“你给我闭嘴!贱人!”
杨花的眼泪像直线一样流下来,哽咽几声,一个翻身,又躺下去了。
“那个女的,是你们物色过来的吗?”钱龙没有施展拳脚,忽然冷静下来,一脸阴笑。
“哪个女的?”
“你别给我装糊涂,就是那个司机的老婆,告诉我,谁找到她,谁让她出来检举我爸的?”
“是我!”
“你?你认识她?不可能!”钱龙摇摇头。
“就是我,你想怎么样?要杀就来杀我!”
“小心,我告你诬陷罪,让你也坐牢!”
“诬陷罪?哈哈,钱龙,你爸买凶杀人,杀的还是自己老婆!真残忍!你快点让他去自首吧!”
忽然,钱龙的脸色温和下来,不再夹枪带棒的说话了,笑说:
“春河,算了算了,咱们直接一点,做个交易吧。行不?”
“什么鬼?”
“你想救梁山,是吗?我也不想你们伤害我爸。这段时间我常跑海县,梁山这官司呀,很耗人呀,不到那份儿上,谁愿意告他呢?谁让他当官后得意忘形,家福在海县的业务没搞起来,是他从中做梗,故意为难我…知道吗?我实在没有办法。他不让我好做,我钱龙也要让他难过!”
“说那么多,什么意思?你,你爸,你们姓钱的坏事做绝了,谁还相信你们的鬼话?有屁快放!”
“你去叫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反悔的司机,别检举我爸了,我这边,也尽快去海县撤诉,撤了,梁山就没罪了。行么?”
“这...”春河心里一亮,看见搭救梁山的希望,眉头一皱,开始犹豫不决了。
“你考虑一下,好好考虑,对梁山好,考虑清楚了,就快点行动,案子正审理呢,时间宝贵啊。不要拖,等到结案了,再来找我,就救不了他了。”
“不了,”春河思忖片刻,摆手说,“那个女人不要钱,只想要她的丈夫活着,我没办法说动她。”
“你还没去说,不说怎么知道不行呢?春河,看来你没诚意,只会浪费时间。”
“呵呵,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你不是很喜欢钱吗?你和你爸不是一直想赶我走吗?想把我搞惨吗?现在给你们机会了。我把我在家福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你,你去海县撤诉,放过梁山,行吧?马上开股东会,给你办转让,按现在市值计算,几个亿了,都归你的了!放心,钱龙,我说话算数!以后我退出股东会,一无所有,变回穷光蛋…你们满意了。”
“这,这,这...”钱龙迟疑了一下,似乎做艰难抉择,过一会儿,眼睛里浮现柔和的目光,语气异常暖和,好像对同胞兄弟一样说话,笑着说:
“哈哈,春总,言重了!咱们一个公司,一条船上,没有谁故意为难谁…你有办法去说服那个女人。如果你让那司机停止举证,我爸平安无事,我保证我们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咱们做好朋友,好兄弟,谁也不再为难谁…行么?”
“不行!我说不动她,帮不了你!”
“你,你,你...”钱龙瞪着眼,手指着春河,一会儿后把手放下来,满脸无奈。
“我说可以交易,没说一定能通融。我的条件,希望你接受,尽快答复我!”春河说完,抛下钱龙,快步走出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