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霜冷长堤

春河坐车回去市区,一路上给梁山打了几个电话,可是没人接听。

快到湖天花园小区时候,梁山给他回了话,说,你过来,我正和田园在小区对面的公园里散步呢。

那是一个湖面上飞着白鹭的公园,他想起那一晚在古亭里他和依依互相拥抱的情景,时光仿佛倒流。

虽然他时常站在阳台上俯瞰公园的景色,但有些景致还是看不清楚,几次说要抽空去好好游览一次隔壁公园,一直未能成行,在繁忙工作日的白天能进园里逛一逛,今天还算第一次。

进了公园后,远远望见那个在冬日照耀下似乎有点褪色的古亭,然而,他没有走过去,而是寻觅梁山和田园的身影。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幽静小径上,深深呼吸一口周围的空气,闻到轻飘过来的淡淡的梅花花香,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从天牢里释放出来的囚犯,重见天日,眼前在风中摇曳的一花一草,在他眼里显得格外新鲜。

“这园子环境清幽,哪天有钱了,买下湖天花园望公园的房子真好。”春河想。

他看见一座灰瓦白墙的旧式大院子,院子门口十几米远处有一潭平静的湖水,水里有白鹭飞行的影子。

湖边生长几棵高大的榕树,粗大的树桠伸展到湖面上,偶尔几片枯黄的叶子掉在水里,一圈一圈的涟漪慢慢扩散开来,飞鸟划破天空的痕迹就开始模糊不清了。

“春河,在这里!”田园的声音。

“呀,你们藏的好深呀。”春河站住,看着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朝着他招手。旁边,梁山手扶湖边的木质栏杆,身子前倾,望着绿色的湖面独自发呆。

他以为此刻梁山会很难过,不料,梁山听见田园叫春河的名字,抬起头来冲他笑,笑容灿烂,好像一个刚从火坑里逃出来的人一样开心。

“春河,你带鞭炮过来了吗?”梁山看着走近的春河,说,“我现在很想放鞭炮,好好庆祝一下。”

“梁山,过去了,过去了。”春河走过去,拍拍梁山的肩膀,呼出一口气。

“啥都别说了。”田园看春河一眼,然后对梁山说,“咱们等下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吧。你明天下午的火车,春河去上班,我送你。”

“你去哪里?”春河看着梁山,感觉自己好像身在梦中。

“回海县。”

“怎么走得那么快呀?结好工资了吗?”春河说,“明天我也请假送你。”

“等不及了,说打到卡里,不知是不是忽悠。算了,不管了。不想再看到她了,永远不要看到她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搬离湖天花园。”

“她估计也不会跟我们住了吧。”春河朝着田园说,“我看咱俩要出去找便宜一点的房子了,春节后租期到,搬走。”

田园嘘了一声,说,“切,薄情女人,我也不想跟她住一个屋檐下了。”

“明天就要离开广州了,早点回去收拾行李吧。”春河说。

梁山笑了,耸一耸肩膀,马上把自己的裤兜里面翻出来,只见空空如也,说:“有什么好收拾的?”

“无产者!”

“自由人!”

他耸耸肩膀的样子,惹得春河和田园也笑了。

“很喜欢这个公园,好想今晚就打铺盖儿搭个帐篷在这里睡个觉,看看月色,听听风声,无思无想,就够了。可惜啊,最后一天才发现...”梁山叹息几声,看看春河,又看看几眼田园,说,“明天就走了,你们互相照顾啊。”

“以后有机会,你还会回来的。”春河说。

“不会回来了。”

他们在公园里兜兜转转了很久,看着眼前的冬日风景,无不遗憾说,来广州那么久了,忙得晕头转向,竟然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还有一块清闲自在的地方。回想这昏昏沉沉的大半年,过得真是猪狗不如啊。除了周日有空跑出去喧闹的市中心

逛逛街买东西,几乎每天重复着永辉大厦,湖天花园,小吃店的三点一线的生活,跟没日没夜高速运转的机器没什么两样。

春河瞧瞧田园哪像个病人,逛了半天的公园没一点儿倦容,似乎沉醉于周围的美景之中,将一肚子的苦闷都抛去一边了。

忽然,田园笑着说,他作了一首诗,打好腹稿了,打算转发给春河师父改一改。于是他匆匆把诗稿写在手机里了。春河打开手机时,看见田园的新诗:

醉花阴

云影湖光惊乱鹭,双桨鸿飞处。别有紫荆开,霜冷长堤,午日残梅苦。镜中白衣愁几许?十里花如雾。有梦也萧疏,谁解风情,逐浪随波去。

“田园呀,老说你不会写诗,一下笔就是才子气质。看来,这几个月,你有不少沉淀呀。”

“你看到什么了?”

“你不害单相思了。”

“切,春河师父,苦中作乐...”

“我已恳请她找你谈谈。”

“是吗?她怎么说?她怎么说了?”

“我不做红娘了,只叫她去救一个病人。”

“哦。难道你不支持了?”

“不是。郎情妾意呀。”

“我明白了。”

“去,明白什么?”

“天涯何处无芳草...”

“错了,田园,我和依依,梁山和杨花,革命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我该怎么做?回去以前,一个人的生活?”

“那有什么不好的?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何必自找烦恼,寻死觅活的?你看我现在,一个人过,不也很好吗?”

“春河,你这个人反复无常,一会儿说帮我,一会儿叫我别追了,叫我怎么信你?还记得依依走时,你对她也是这样。”

“别提了...我这是为你好呀。田园,迟早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