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赵叔的话,刘大夫低头看着丝帕久久不语。“老刘,你是看我的面子才来的,这次是我对不住你。”赵叔内疚地说,话音未落,刘大夫生气地说:“老赵,你这什么话,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说这些就见外了。本来我虽然没有怪你的意思,但心里多少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倒霉。可现在,我觉得我这些算什么呀?我是付出了,可我起码还有钱拿,你们也把我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我有什么可抱怨的。这张老爷一家才真是……唉!”赵叔伸手拍了拍刘大夫的肩膀,两人都沉默不语。
壮壮虽然被禁足了,他的小厮却还是可以自由出入赵府的,他托他们帮自己留意着张府的动静,心中的焦灼与不安更加强烈了,他真的好害怕,害怕这恐怖的未知……
很快泉水就送到了南苑,一起送来的还有几十尾活蹦乱跳的小鱼。午时,大家喝药后,每人都要喝一碗鲜美的鱼汤,帮工在窗外看着他们喝完。“这年头,喝鱼汤还有人看着,真是稀罕,哈哈哈哈……”几个士兵喝完鱼汤,笑着调侃道。
傍晚时分,刘大夫来到内堂,坐在赵叔身边,“这个泉水好像真的有用,”“哦?”话音未落,赵叔抬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祈盼的光。刘大夫道:“轻的自不必说,几个病情严重的看起来精神也似乎好了一些,关键是晚饭都比平时用的多了。”赵叔道:“好,有效就好,夫人呢?她有好些吗?”刘大夫道:“夫人还是发热,不过下午睡的时间没那么长了,晚饭也吃了一些。”闻言,赵叔面露喜色,他今天一直没敢去看老爷和夫人,原来是怕病情没有起色,后来又因为安安的事情不知怎样面对,现在总算有点儿好消息了。
“咕咕咕……”刘大夫笑着看向赵叔,赵叔摸着自己的肚子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早上喝了一碗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吃东西,终于知道饿了。他拉着刘大夫的手,“走,吃饭去,天塌下来,饭总是要吃的。”
康康坐在泉边,看着泉水清清、看着鱼儿悠悠,他那美丽、善良、活泼、调皮的安安怎么会变成这样一汪清泉?他仍是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
夜深了,他蜷缩在泉边沉沉入睡。睡梦中,有安安、有爹和娘,他们一家四口依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安安会和他拌嘴、偶尔还会使小性子,他努力地哄着逗着,他要让妹妹高兴,不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这是他数日来第一次安稳入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他望着泉水,轻声说:“安安,别睡懒觉了,陪哥哥说说话吧……”泉水无声,四周一片空寂。许久,康康泪流满面,他终于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赵府,壮壮听到安安的事情后昏厥了过去,赵老爷忙命人去找大夫,大夫看后说是气急攻心,服用几付药,注意修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赵老爷这才放心,送走大夫,回到壮壮房间,见文文跪在床边不停地流泪,他看着心中甚是烦躁,转身出门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秦兴和张盛带着人来泉边取水,看到回魂的康康,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秦兴走到康康身边,低声说:“少爷,回去吧,老爷、夫人还有小姐看到你这样,他们会难过的。”康康没有理他,继续低头瞧着这一汪清泉。
秦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让张盛带着人往南苑送水,自己拿了食盒在康康身边坐下,“少爷,小姐已经去了,你这么不吃不喝的守着也没有用。你好好的,小姐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康康看着秦兴,“她就在这里,我感觉得到,她没有走。安安胆小,自己一个人会害怕,我要陪着她。”秦兴道:“少爷,吃点儿东西吧,饿坏了身体,怎么陪小姐呢?”康康木然地点了点头,拿起食物就往嘴里塞。看着康康的样子,秦兴再也忍不住了,俯身在地,嚎啕大哭。康康呆呆地看了看秦兴,接着往嘴里塞食物……
入夜,半睡半醒见,一个声音在康康耳边低语,“你愿意永远陪着妹妹,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是的。”康康坚定地回答。“不后悔?”那个声音又问。“不后悔。”康康斩钉截铁地回答。“你的父母呢?”那个声音接着问。康康迟疑了一下,“父母的恩德我这辈子没办法报答了,如果有来生……”康康还没有说完,那个声音打断他,“没有来生了。”
康康一怔,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你妹妹化身为泉,便生生世世都是泉;你若要陪她,可以化身为这漫漫黄沙,生生世世都是黄沙。”“不要!哥哥。女娲娘娘,求您了,不要!”康康听到了妹妹的声音,他四处张望,却不见她的人。“安安,你在哪里?”康康焦急地问。“我就在你身边,哥哥,这汪泉水就是我呀!”“安安,你能听到我说话?”安安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那个声音,她轻笑着说:“等你变成黄沙,就随时都可以和妹妹说话了。”
康康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今天听秦兴说大家喝了用泉水煎的药,病情开始有起色了,娘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爹娘这边想必已无大碍,等解除了隔离,没有自己,还有赵叔、张尚、彩霞、秦兴、张盛、如玉、如钩这许多人陪着他们,自己也可以放心许多。可安安却没有人陪,她只能一个人承受着这无尽岁月的孤独与寂寞。想到这里,康康咬了咬牙说:“我愿意,我愿意化作黄沙,生生世世陪着妹妹,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