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暂停了对人界的侵略,这是神界万万没想到的,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但这种捉摸不透的行为,更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她有预感,一场血战即将展开。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那孩子见她又吐鲜血,马不停蹄哭着跑来。
她躺在床上颇有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想来她自剜心脏,即便是有影神力加持也活不了多久。
抹去那孩子的眼泪,还未道出句安慰之言,便见琷匆忙跑进来。
“娘娘!”她竟是顾不得阿乐在场,直接大喊,“魔帝带着百万魔军,联合六十万冥军,杀入三十六重天了!”
灵乩险些晕厥,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大胆子。看来先前三百年没灭了神界,都是给她面子。
“魔帝说,若您不交出小殿下,他便要……便要毁了天帝以及圣灵阁众神!!”
这十来天的寂静,竟让他憋出这么个坏主意。
“咳咳咳!”怒气攻心,她如今这副模样,根本不可能与那魔头正面抗衡。“你且去告诉他,本尊即刻出宫,亲自迎接。”
待神女远去,她这才将那孩子招到身边。
“娘亲……”
“如今,你的父君已然上了神界……阿乐,他要你,你若愿意,便去吧……”
阿乐噙着眼泪:“呜呜呜,那我跟爹爹走了,还能见到娘亲吗?”
她轻轻摇首:“咳咳!母君大限已至……”
“不!我要跟母君待在一起!呜呜呜……阿娘,我不要爹爹了,我不要走,呜呜呜,我不要娘亲死啊……”
——
三十六重天
魔帝手擒天帝,边上站着的自是与他同生死的冥王与血王。后方便是受缚的圣灵阁一众上神。厮杀声穿破云霄,震耳欲聋,魔帝身后亦有数完将士相随,阻得天兵天将上不得三十六天。
那金光扑来,魔帝大喜,只见百丈外的云端之上,赫然站着那位神祖与护法琷。
魔帝一把揪起身旁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老天帝:“灵乩,你若是再不出来,这老小子的脑袋可是要不保了!”
那艳丽妆色遮掩了她的虚弱,寒风萧瑟,吹乱她的青丝,双唇还在不断渗血,好在她离得远,又有神泽相护,对面那魔帝应当察觉不出。灵乩缓了许久,吐出三字:“放开她。”
魔帝脑袋一歪,极其嚣张:“玄乐呢?我要带我的女儿……回家。”
“她死了。”
他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她是孽障,已被本尊就地正法。”
魔帝薄唇微翘,她这谎撒得甚假。“你骗我。”随后将那天帝推得老远,又飞跃而出,试图离她更近些,“灵乩,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离开抛去魔帝之位,我们一家,隐居……”
“放肆!本尊是神,是众神之祖,凭什么要与你一魔头归隐?!”她眸中的火气要扑出来一般,仿佛这魔帝的话语比羽化更惹她不悦。她手上一闪,唤出鸿蒙剑,“本尊今日不但正法了那孽障,现下,还要清理门户!”
魔帝脸色冷得吓人,须臾,又放肆大笑,揪起边上的天帝:“听到了吗?!她是高高在上的神祖,也是你一区区天帝能讨伐的?!你真是找死!”说着动用魔气,灵乩预感不妙飞驰而来,却遇血王与冥王相阻。她一剑斩下,直接飞越而去,再回神观那魔帝时,老天帝的头已经生生被拧了下来。
“玄羿!”
“怎么了?我在帮你教训欺负你的人呢。”他手中燃起清冷色的混沌业火,眸中依旧荡着几分不羁。须臾,他摆手命令身后百节:“将圣灵阁一众神等,悉数斩首!”
“住手!”她再劈数箭,然那魔帝挥手一铺,将那神力灭尽。
她如今虽与影合体,可如今这幅身躯这般灵魄,根本用不了鸿蒙神力。
“魔帝,这是你我私人恩怨,不必伤及这些孩子!”
“把阿乐交出来!”
她气得颤抖,暗骂这个人无药可救。思罢,她憋回眼中的水光,很是坚定地抬起鸿蒙剑,咬牙切齿:“你打赢我,就给你。”
魔帝话不多说,唤出混沌剑毫不留情向她扑去,灵乩划出法阵,刹那间便有万千羽剑扑面而来,那魔帝巧妙躲去,却见神祖化为金光冲下天际,他勾唇一笑,俯冲而去。
穿梭万丈云雾间,神力与魔力相交碰撞,无论神界仙界还是人界都颤颤巍巍,天际迸发出的火光没一会儿便染红了天,遮日月、罩乾坤。
那神力过于汹涌,没一会儿便惹得风起云涌、波涛骇浪,道道剑气飞出,如千万巨斧,肆意剁杀人界,重峦叠嶂夷平地,兽嚎噙飞乱人间。那千万星芒鳞次栉比,刺入山河,撑出道道深渊,合不去的沟壑,成了千年难掩的伤痕。
这样的天地异象接连几个月,求神拜佛皆无用,生人苟活,只剩一片呜嚎呻吟。三百年来的神魔之战,都不及这几月伤亡。
终究是她先力竭,被那魔帝一掌拍出十万里,撞上巍峨高峰,又滚落山崖,刚爬起来,那魔帝便落到她面前。
他虽出了些血,却无大碍。见她又瘫软倒下,他也露出几分不忍。“灵乩,你输了。”他谈了口气,竟意外没有胜利的喜悦,“你这样强撑,又是何必呢。你看那些凡人,死得……多无辜。”听她念叨了两字,他收起剑半蹲到旁边:“你说什么?”
“疯狗。”
魔帝怒意迭起,伸手锁住她咽喉:“把阿乐给我!”
“你杀了我吧……”
“你!你……你这又是何必呢,反正你都快死了,把女儿给我照顾不好吗?”
那魔帝跟本没使劲,但她还是喘不上气。见她状况不妙,他这才一把将她推开。
“我不会杀你的。”他随即坐到边上,“我可以不带走她,但你好歹……让我见见她,怎么说,我都是她父君……这件事,你早该告诉我。”
“呵,你若是儿女成群,又岂会顾得我们母女……”
“为魔界传宗接代是我的义务。”他眸子转回她脸上,“难道你还在怪罪我封妃立后?”
她踉跄爬到那魔帝腿边,声音有些沙哑:“咳咳!你若是解散后宫,退去魔军,我便把孩子给你……”
他倒是有些意外,知道她会求饶,但态度,变得有些快了。
见那魔帝露出怀疑之色,她又道:“你发誓,不准再出兵天界,不准再出兵人界,你还要……咳咳,许我去看她……”蹭衣哀求的模样,竟还颇具谄媚。
“我发誓。”轻描淡写。
她又艰难拽住那魔头的衣襟,带着捉摸不透的眼神死盯他的眸子。魔帝倒是毫无惧色,只是对她的行为不解。
“你还,爱我吗?”
“当然,我的心永远忠诚于你。”不假思索。
她都不记得上次这样欣赏他的眼眸是什么时候,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在此刻尽可能展现自己的魅力——幻觉,她讨厌这样。
他大感不妙,那女人不知何时对他施了定魂咒,现下半点动弹不得,然他如今乃是一方混沌之主,拥有不死不灭之身,即便被定住,她也奈何不了他。
然未料下一刻她的唇瓣便迎面而来,肆无忌惮。
突如其来的一吻竟扰了他的心绪,他破了定魂咒,却又立刻回神,象征性挣扎两下,便任由她亲吻。
他很自信,又或是自大。
她奈何不了他。
即是美人献吻,何不享受片刻。
猛然胸口一疼,他这才一把将那女人推开,然已开始止不住的咳血。
“灵乩,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呸呸吐两口,又嫌弃地擦擦嘴:“鸿蒙化玉啊,你不是很想要吗?”
“你……”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脚下生出法阵,他身子一颤——这是通往虚境的献祭阵,她要将他封到虚境中。
“你这蛇蝎女人!”刚要上去揪住她,便发下自己的身体已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她蹭着地退出阵外,等那阵法开启,他们的恩怨便可了解。
“咳咳咳……玄羿,你太自大了。我的混沌术你不过学了分毫,便以为能统治三界吗?”
魔帝脸上明显有了恐惧感,紧接着灵魂出窍,妄想逃出生天。然法阵吞了肉身后,便立刻将那灵魂牵了回来。他方才明白,这献祭阵已经烙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她叹息一声,以为一切即将结束,然还未转身,那灵体催动魂力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灵乩大惊失色,望着越来越远的肉身,方才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已被抽了出来——这魔帝是要拉她陪葬。魔帝缠住她的脖颈,望向见见埋入虚空的下半身,却是讥笑两下——看来真被盘古猜中了结局。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灵乩,我不灭的……”她的挣扎毫无作用,那魔帝一口啃向她的脖颈,似要吞并她的魂体般,然金芒乍亮,她竟要与这魔头融为一体。
大骇,这是同生咒!
“放开我!放开我!”她可不要生生世世都被这疯子纠缠。
那魔帝松口,然咒法已成,他的灵体也逐渐化为千万魂丝,跳出献祭阵,又在刹那间飞入乾坤四散而去,一一对应着寻找她的轮回转世。
“我的百位妃子,怎就没一个长成你这般……”
她掐不烂这腌臜灵魂,只等他灰飞烟灭。
“灵乩,我在三生石下等你……”
寒雪飘扬,随着北风漫舞。终于他只剩最后残魂,本是要追随她现下这缕魂魄,却随那献祭法阵消失在天地间。
她无力瘫倒,却不敢拂去脸上的泪滴。她不可能对那魔帝有任何眷恋,只是解脱了,喜极而泣罢。
——
魔族之辈,缴枪不杀。
得知魔帝死讯,冥王血王虽怒不可遏,然失去魔帝混沌数的加成,他们战力大降,在不是神族对手,思索再三,还是带着众魔撤回了魔界。
随后而来的便是三界谈判,魔界新帝景昊携一众魔将与人界太行再次谈判,神祖闭关,神界此时也无战力,自无优势可言。如此相持半年,终于停战。
魔族归还人界三荒,并于十年内悉数迁入魔界。
——
泰山之战震惊三界,神祖手刃魔帝,自此结束魔界统治时代,天地一切恢复平静,神族重掌三界……至此,两位创世祖的爱恨情仇也从此画上句号。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老仙尊一脸的懊恼,拆台的总是这个山里来的小丫头,大人不记小人过,索性不理会,捋一捋胡须:“孩子们,今日的课就学到这里,大家早些回去,切不可街头胡闹,伤了凡人……”
那碧眸的丫头急了,连忙举手。“先生不是那样的!”说着匆忙站起,“他们的故事还有下文!”
老仙尊啧啧一笑,魔帝都死了还能有什么下文。这下倒是好奇她能编出个什么花来:“好吧,那乐丫头来讲讲还有什么下文?”
别的孩子闻言也不走了,皆乖乖坐下听故事。
“咳咳……”那孩子小大人模样的清了清嗓子,“这便要从天历几千年前说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