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拢共住了小一周,准备出院那日,趁着护工与保镖都在收拾病房的空隙,我的主治医师赶着时间叫我去了她的办公室。
不大的办公桌上堆了好几张医疗图卡,重叠着躺在桌上。
办公室很整洁,但因为位置当头,阳光正好晒不进房间,踏进的瞬间有些昏暗,突然之间有了一种我身患绝症的错觉。
事情到了最末,似乎和绝症也差不到太多。
人体筛查报告成单的摆放在我面前,白晃晃的惹得人心慌。
在人的身体上嵌置金属异物,金属异物,是什么,不遑多让就是追踪器之类的定位工具。
我还说他要不就是安了雷达,神仙一般的,走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曲折,最后都给他找到了……
现在看来,还真亏得他的未雨绸缪。
算无遗策,他实在太会算计……
神色恍惚的跟医生道完谢,将报告塞进包里,出门的当口就碰上了赶来寻人的保镖,几句话应付过后,才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医院。
车行半道,实在不想回庄园,我让他们扭头到了之前住过的那套大平层。
一个人跌坐在沙发上,透过落地窗观望着天边浮动的纯白云彩,和偶尔飞过的成群大雁。
它们是自由的!
自由?
想起不日前合作伙伴直接而又露骨的否认,可不就是说我的作品缺乏自由,没有她们所钟意的不羁,像是被束缚的蝴蝶,空有美感而没有灵魂……
没有灵魂,谁说不是呢。
手绕到身后,摸着腰窝那处不太明显的凸起,原来,打从一开始,我就是他手里的玩物,活动之地,不过股掌之间。
那一瞬间,我认为我心底的悲凉是更甚于愤怒的。
我好像,不那么喜欢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不知道了。
一直呆坐到傍晚,门外传来钥匙扣的声音,我知道,属于我的时间到了。我又得戴上那方假面具,回到他身边,继续扮演那个角色。
我不知道他什么心思,那天晚上倒也没急着带我回庄园,甚至于他第一次撇下小胖子,和我一起留在了这边。
简单的晚餐过后,趁着我洗澡的空档,他推门而入,倒是温柔的帮我洗,大掌抚过全身,在腰窝处一阵研磨……
饶是我这般筹计,却也始终没法从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一直如此,以前是宋如宛,现在多了个小胖子,只要是干涉到他们的,他总是异常清醒。
——————————
这件事情的后续,便还是在一个三年都未曾再见过的女人身上。小胖子的生母,宋如宛的妹妹。
这一次见她,我正在皮布批发中心采购那些被小胖子毁掉的布料。
这一次相见是令我惊讶的,印象里那个向来趾高气昂的女人变得卑微,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低头,学会了忍受……
莫名的,我没有高兴的情绪。
面对我的时候,她一如既往的张牙舞爪,谩骂着我的好运,悲哀着她的不幸。
也许,她自己也觉察到了无趣,终于,在我即将不耐之前说了正事。
她想要见小胖子,好笑,我能带她去见小胖子?
没错,我还真能。
原因自然不是什么无用到爆的圣母心,完全就是搞事去的,即便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有得乱就行……
这三年我也攒了不少钱,合理的利用着温先生的资源,设计上也算有点销路。
我不再是之前那个出了庄园连去处都没有的人了。
所以,这一次,我不相信我还会落魄。
——————————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血缘亲情,小胖子和宋沅,相处甚欢。
他很喜欢他的妈妈?
宋沅对他很好,无微不至的那种,一来二去,凭着小孩子的黏人,宋沅很快便桓横在了温先生和小胖子的面前。
那是他们父子两的较量,小胖子对宋沅很是依赖,字里行间满满的全是维护之词,瞧着我真有点嫉妒。
原本依着温先生对小胖子的纵容,留下宋沅决计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可结果着实令我惊讶。
宋沅被毫无商量余地地架着拖出了庄园,丝毫没有在乎过小胖子的叫嚷和依依不舍。
本就没什么用的障碍被清理干净以后,便轮到了我这个幕后的“罪魁祸首”。
被他拉到了卧室里,两个人的空间,感受着从他身上发出的低气压,跌坐在地毯上的我止不住的颤栗。
说真的,我很怕他!
尤其是这两年,他变了好多,变得暴虐,变得易怒,变得戾气缠身。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只知道他不再是他。
他不再温柔,不再有礼,甚至于怒火之下他的拳头都全然不受控制。
肆虐过后又用那双满是深情与悔意的眼睛凝视着我,抱着我痛苦的后悔与道歉,似乎过了,所有的一切都能变成没有发生,伤害过后还能回到原点……
要疯了,身体上的疼痛与精神上的折磨,我真的快疯了。
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哆嗦着蜷在一起,肩膀忍不住抽搐。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死狗一般躺在柔软而昂贵的白色地毯上,眼角泪水肆虐,滑过鼻翼,再没入地毯,消失无痕。
听着汽车驶出庄园的声音,我堪堪从地上爬起来,用新买的拍立得将身上的青紫淤痕拍下来,和着金属异体检测报告一起,藏进卫生间的水箱里。
望着镜子里神色枯槁的自己,我在想,似乎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受不了的,一定会的!
不能安于现状,我要离开,离开所有的痛苦。
摸着腰窝处跟米粒大小不相上下的小疙瘩,神色黯然。
后面好几天,小胖子都不吃不喝的哭闹着要找宋沅,一直没得回应以后慢慢的心思倒也开始变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庄园重新恢复了平静,他们脸上都慢慢挂上了笑容,只有我是另类,我不开心,一点也不!
在庄园里的每一天都好似一年,漫长而难以度过。
这段日子我也没闲着,为了挣钱把违约的赔付款赚回来,我加大了工作量,日夜不止的赶工……
温先生对我突如其来的忙碌嗤之以鼻,在他眼里,我终归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尽管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动过他给我的东西了。
但没办法,初见太过难堪,相识不觉缘定,我的靠近,本来就不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