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弄巧成拙

散宜生翘起嘴皮，说道：“邓婵玉，我知道你是巾帼红颜，但是你知道你自己的命运有多坎坷吗？”缓缓地站起来腰身，想是对安身立命有了眉目一般。

他背对苏妲己，正面青铜灯台，抬手旋转了青铜兽首灯口，若有所思……想到了活祭，思及了刺客，这才打算从邓婵玉这里寻点登山拜武的信息。

可邓婵玉除了先前和他对目相视过后，这之后便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双瞳。

她能嗤之以鼻的，绝不会面面相觑。

所以要从她的嘴里撬出话来，那就只能靠忽悠或胡诌了。

邓婵玉早攀握了苏妲己的柔荑在手内，瞧着苏妲己笑道：“哼……听起来言之凿凿！”实则又是在对散宜生的话明里暗里得嘲讽。

苏妲己侧出右手来捋捋鬓边的秀发，就拍了几拍邓婵玉的手腕，以近似哀求的话语说道：“散宜哥哥对于伏羲八卦十分精通，你切不可深闭固拒，而误了自己的运命之事。”

邓婵玉一听，紧蹙双眉，好似自己的命运在此刻就被散宜生牢牢地掌握一般。

散宜生笑了笑，就着桌案一角坐下，大刀阔斧地课语讹言起来：“邓婵玉，你救我一命，作为答谢，我有必要提点你一下。”

邓婵玉暂时将对散宜生那视如草芥的芥蒂放下，紧张地附耳倾听。

散宜生暗道：“我得来个高大上，否则怎么能让这目中无人的邓婵玉对我言从计纳，”遂夸夸其谈着，“《易》挂爻画，九阳六阴，初爻在下巴，二爻在嘴巴，三爻位人中，四爻藏鼻翼，五爻眼中显，上爻正前额。”

两女一听这形而上学的枯燥易理，均是一愣。

唯邓婵玉心怀忐忑道：“没想到你这窝囊废居然真的会占卜。怪不得能从费仲、尤浑的虎口中脱险……”

散宜生憋着坏水断定着，“上道了就好。嘻嘻……”忍着骨鲠在喉的笑意，继续说道：“从邓姑娘的上爻来看，你命里红尘多变故，杀星在土府之上。”

苏妲己分外关心她这个异姓妹妹的运命，先一步替邓婵玉问道：“什么叫杀星在土府之上！”

这一通胡诌，散宜生是打心眼里半真半假地嘀咕。

所谓杀星在土府之上，是散宜生根据《封神榜》中土行孙的阵亡封神胡编的。

土行孙是惧留孙的徒弟，于夹龙山飞云洞修行，善使一根槟榔棍。

申公豹利用其贪财好色的弱点，兼以人间富贵的威逼利诱下，使得土行孙盗了师傅的捆仙绳再下山阻碍了西周征讨殷商之军。然后，因惧留孙下山活捉了土行孙，他才效命于西周之军。可惜在渑池之战中，七煞星张奎埋伏于猛兽崖将土行孙斩杀。

邓婵玉因见土行孙的头颅被张奎挂在城头之上，啼泣上马，就风风势势地来吆喝张奎应战。

这时，张奎之妻高兰英暗恨邓婵玉于自己有一石之仇，出了城门，就执红葫芦放出了四十九根太阳神针，便偷射住了邓婵玉的双目。

邓婵玉双目中伤，不可见物，便被高兰英手起刀落，挥斩于马下。

散宜生神神叨叨着，“孟津未会诸侯面，他日夫妻丧渑池。”遂发现两女怔看自己，忙收敛了诡异之面，笑道，“呵呵……嗯，所谓杀星在土府之上，便是指邓姑娘不可嫁与侏儒之人。”

邓婵玉听得怔了，恍惚中问道：“何为侏儒之人……”

“噗嗤……”散一生忍不住笑意，终于笑将起来。

突然，他见邓婵玉是红着脸狠着眼的貌相，嘎然而止了笑声，尴尬道：“对不住……对不住……”

苏妲己赶忙前来，燕语莺声道：“散宜哥哥，你为何在听到侏儒之人后便会发笑……”

散宜生瞅着自己是躲不过两女的好奇了，只好回答道：“侏儒的意思便是矮子，意思是……”

散一生话未说完……顿时，邓婵玉当即恼羞成怒起来。

只因“嗨！真是可惜了一个美人痞子！到头来居然会被一个矬子捡到好处。”这句话再次萦绕在邓婵玉脑海之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散宜生就在叽里咕噜地嘲笑着她的运命，她的一生。

苏妲己尴尬地跳动着腮帮边的粉嫩水肉，哭笑不得。

这时，邓婵玉拂然不悦道：“不用黑衣人杀你，我现在就把你大卸八块。”

登时，散宜生暗叫不妙，心道：“完了，我弄巧成拙了，这还能跟她提什么安身立命，登山拜武啊，跑罢！”

“嗖！”

邓婵玉矫捷地闪身散宜生身旁，遽然吓得散宜生提起衣衫不整的袖子就冲出房门大跑特跑起来。

“啊……”

散宜生在冀州候苏护的府邸才转悠几天，他哪里会有邓婵玉轻车熟路。

一路跑来，房栋檐瓦成为了散宜生唯一可以拿来作为引路的标志性建筑。可这苏护府邸的柱梁枋斗几乎千篇一律，即便有琉璃的兽首和博脊来区分，这匆忙慌乱间哪里可以分得那么清楚。

于是，偌大的一个蔚为壮观的庭院，可就让这两人那样一前一后的追赶，跑成了一个斗马的场所。

“别跑！懦夫！”

“不跑是孙子……”

攀上栏杆，跳至果岭草坪之上，散一生来不及舒展腰弓，遂依仗黑夜的漆黑一片连滚带爬藏着，再负着旧疾新伤便狼狈逃窜于假山之中。

“呼呼……”

散宜生休憩片刻，那困意居然在这时由脚足蔓延起来，就上得泥丸宫之中。

现下，他整个腿像绑负着千斤巨石，懒散散得，休想再迈动一步；他整个脑袋二斤半，简直成了那强打精神的反面形象，摇摇摆摆得，昏昏欲睡。

重若千斤的上眼皮再也抵挡不住南柯一梦的侵袭，便逼迫着散宜生就地酣睡起来。

一觉醒来，居然是当头正午。

散宜生以为那小妞不会再做那些无谓得飞鹰走马的捕猎行为，便堂而皇之地探出头来——他自鸣得意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中欢乐道：“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

刚一露头，却撞见邓婵玉居然还在这里寸步不离、守株待兔。

散宜生瞧见她那一双憎恶分明的秋水剪瞳，直将守株待兔演绎出了新高度，皮笑肉不笑得喃喃道：“娘嘞，我捅了马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