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西 门 惠 之 死

一进院迎面就是对外营业的三层的黄泥围墙的木楼,后院占地很大由两排整齐的车马棚。看到这家货栈的规模,就能猜出背后的老板在当地也是个有实力的主。

青鸾他们说的那个商队的主事,就住在二楼东侧的第二间房里。商流火住进了对面西侧的二间房内,她和青鸾一间,裴玉雄和司空燕一间。

入住货栈二天,监视商队的人没有发现异常,他们只能耐心的等待。直到第五天夜里,有个鬼戎随从半夜急匆匆来敲那个管事的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鬼戎话,那管事丧着脸呵斥了他一顿,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他下了楼。

商流火这些天一直关注他们的动静,夜里也警醒着不敢睡实了。听到小兵来敲门,就第一时间穿戴好衣裳起来了。他们这一行人,只有司空燕懂外域民族的语言,就叫起他悄悄跟了上去。

到了后院最里面的车马棚,有四五的人正围着两只大木箱子,箱子里传除了一个人的呻吟声。看到此处商流火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发信号给了手下,低声指挥他们拿着兵器,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围了过去。

前面几个鬼戎人正在叽里呱啦争论,束手无措时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不知敌友的黑影,立刻戒备的握紧了腰间弯刀。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个管事先是一愣,接着就恶狠狠的下令,让身旁的人立刻杀了箱子里的人。商流火怕他么狗急跳墙对着身后喊道:“杀过去。”

同在一层大通铺歇息的那些商队护卫闻讯,手里提着弯刀也冲出来。双方一下子就打得不可开交,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司空燕已经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几步跑到那口箱子前,看到一个大肚子的女子呻吟着蜷缩在里面。惊叫一声:“阿惠,阿惠,我来了,我来了,你坚持住。”接着他顾不得周围乱哼哼的厮杀,快速弯腰从箱子里抱出一个大腹便便有临产征兆的女子。

随后的长随舒安也从另一只箱子里,抱出一个五六岁昏迷的孩子。“快,护住他们撤退!”商流火一挥手七八个士兵,快速围过来护着他们往外走。

“来人,快派人叫货栈老板,带着去找大夫和稳婆来。司空冷静,先带人回屋。看来夫人被喂了迷药,且已临产,现在不能随意挪动。”商流火边后退边吩咐身边的人,有人应声立刻去了,边安慰已经慌乱无措的司空燕。

几个人也不管外面的打斗,径直回了房间把西门惠母子放在床上。商流火冷静的吩咐道:“来人,立刻去厨房烧热水,准备剪刀或者匕首及烈酒,针线,干净的衣裳或床单。找几个火盆来点上,再多点几盏油灯。要快!青鸾过来帮我,把她的下衣脱了,其他人都出去。”几个小兵听到吩咐立刻就去准备去了。

“是。”

一顿手忙脚乱等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夫被拖来时,房间里的东西已经都准备好了。“博士,稳婆没有找到。”

西门惠的情况非常不好,因为母子俩每日被喂迷药昏睡,她现在没有自主生产的意识。她清醒地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唯一的办法就先催产,再想办法弄醒她。

“来不及了,我来吧。大夫,孕妇被喂了迷药,现在没有自主意识生产,你看看这要怎样处理为好?”

“贵人,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且这女子身体虚弱又在昏迷,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先催产,拖久了孩子和大人都不保。不知这迷药是何种?我不能随便解,最好找到下药的人问清。唉,是谁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真是造孽啊!”大夫先开了催产药,又准备了参片塞在她嘴里。

“好,那就按你说的做,让裴玉雄带着司空燕去问那些抓到的人。”她对大夫交代完,立刻做出反应,吩咐身边的人带着司空燕下去找裴玉雄了。

“西门惠你听着,司空燕救你来了,这个孩子也等着你救命,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刻钟后催产药发挥作用,商流火凑到西门惠的耳边大声说。

一直持续到天亮孩子也没有生下来,羊水早已经破了,孩子再不出来就会窒息,商流火都急了。她使劲的拍打西门惠的腿,使她保持清醒。对着她大声的喊:“西门惠你给我清醒些,快深呼吸使劲,再坚持一下你的孩子就要出来了!”

也许是听到了商流火的话,或者是凭着母亲的本能,终于她浑身抽搐一下,商流火借着这股力顺着她的肚子往下推,孩子终于生出来了。孩子生出来脸色发青,奄奄一息已经不会涕哭。

商流火此时忙活了一夜,已经全身汗湿疲惫不堪,她顾不得孩子脏。嘴对着嘴把孩子嘴里的羊水吸出来,提着她的腿倒空在她屁股上派了两巴掌,一声微弱的猫叫的婴儿哭“哇......”宛如天籁从孩子嘴里发出来。

她虚脱的松了口气,视线模糊中虚弱的对青鸾吩咐道:“收拾干净,请大夫来......”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地上。

“小姐!司空公子,快来人.....叫大夫进来!”青鸾刚接过孩子,还没来得及清理,就被栽倒在地上的商流火吓了一跳。慌忙中也顾不得忌讳什么男子不能入内了,随手扯了被子盖住西门惠,抱着孩子去拉商流火。

司空燕和裴玉雄一直守在门口没有离开,司空燕听到青鸾的惊叫,也顾不得敲门了。推门一步跨进来,一个急忙奔商流火而去,一个冲到隔壁去叫大夫。

裴玉雄则去隔壁把那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夫提过来,大夫快速的先给地上的商流火看诊,看完一脸凝重的对着几个人说。“这位夫人也有孕了,只是......她胎像不稳如今又急火攻心,恐怕......现在她不易挪动,快在先地上铺好被褥扶她躺下,我先开保胎药赶紧去熬,能不能保住我也没有把握。”

“......???”几个人都震惊的看着大夫,半天没有说话。

“大夫,你一定救救我家主子。都怪我,早就知道她一直身体不适,为了救人还连日赶路,没有提前找大夫看看。都怪我......都怪我......呜呜呜。”青鸾把孩子塞到司空燕的怀里,上前抱住昏迷的商流火嚎啕大哭。

“唉,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先去熬药吧。”大夫把写好的药方塞到裴玉雄手里,又给床上的西门惠母子诊了脉,老大夫这一夜过得惊心动魄也是心力交瘁。

他长叹一口气说:“这母子两人的情况也不太好,我先开药,能不能扛过去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老夫这么多年接诊的病人,从来没有一次碰到像今日这样的经历,真是让人惊心动魄也不为过!这三天我就在隔壁住下,有事你们再叫我吧。”

“......!!!”屋里几个人一起动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听得大夫的话差点急的崩溃了。青鸾是有点怨司空燕的,连理也没有理他。司空燕抱着刚刚出生的女儿又急又愧,又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般境地。

到了中午商流火也没有醒来,青鸾一直坐在她床边抹泪。司空燕也在另一间屋里,心力交瘁的守着奄奄一息的妻女,好歹儿子司空杰已经救醒了。

午时青鸾给商流火喂过药后,一个时辰后商流火突发高热,她吓得惊叫一声就哭了:“小姐!大夫!大夫!你快来......”

老大夫被折腾了一夜也有点承受不住,脚步虚浮疾走进屋赶紧上前诊脉,摸着女子滚烫的手腕,也被她的高热吓了一跳。

“这下糟了,孩子保不住了。”没等大夫新开的退烧药熬好,商流火就流产了。

看到她身下被血染红的褥子,青鸾吓得六神无主,抓住老大夫的手颤抖着,跪在地上喊道:“大夫!大夫!不好了......不好了......救救我家小姐,求你救救她!”

“姑娘你要冷静,你家小姐现在也是命悬一线啊。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要,先要保住你家主子的命才行啊!快起来,老夫再开一副汤药,你赶紧熬好了给她灌下去。”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开了药方,看着床上面如金纸的女子,摇了摇头走出了屋。

青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扭头对裴玉雄说:“是,多谢大夫。裴大哥,你派人去抓药熬药,我要看护小姐。”

“好。”裴玉雄赶紧出去安排去了,屋里的青鸾开始用酒给商流火物理降温,一直持续到傍晚她的体温才慢慢降下来,人却一直没有醒。小姐此次身体透支也凶险异常,而且她如今也已经心力交瘁顾不得别人了。

西门惠此时却在另一间屋里血崩没有挺过来,弥留之际她留恋的看了司空燕父子三人一眼,“阿燕......我不能......陪她......长大了......答应我.......好好......照顾......他们......喜欢......去找......她吧。”一滴滚烫的泪,随着西门惠最后的一息淡淡的叹息随风消散。

千里奔赴而来,最后也没有救回西门惠的命。现在还搭上了商流火的孩子,连她本人也是命悬一线,司空燕心里又慌又怕。他看着襁褓里瘦弱的女儿,悲痛欲绝的抱着妻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三日后商流火才慢慢醒过来,知道自己流产后红着眼半天没有说话。而后她虚弱幽冷的对青鸾道:“青鸾吩咐裴玉雄把鬼戎商队的人和货都处理吧。买一辆宽敞的马车,把司空燕的孩子们带过来吧。让大夫......给我开催奶药吧,我们在此住十天就回家。”

“是。”

西门惠生下的一双儿女当日就被接到了商流火的身边,司空燕抱着女儿对儿子司空杰说:“小杰,这是你商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来给你商姨磕头见礼,以后你和妹妹要像对我一样孝敬她。知道吗?”

小小少年眨着懵懂无知的大眼睛,茫然的看了看父亲抿着唇。乖乖跪在地上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小杰见过商姨。”

半靠在床上的商流火仔细打量一下地上的瘦弱的男孩,身上的衣裳还是那夜里穿的皱巴巴青色粗布短褐,头发黯淡无光脸色暗黄,看着就营养不良。模样就是司空燕的翻版俊俏秀气,只有一双眼睛黝黑很大肖似其母。

五岁正是懵懂的年纪,尚不知人间生死的含义。商流火叹了口气柔声问道:“小杰想跟着我回家吗?商姨家里还有五个弟弟妹妹,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听故事玩耍一起长大。”

小少年歪着头看着商流火,怯怯的问:“娘亲、爹爹和妹妹也去吗?”

“除了你娘亲,你和爹爹妹妹都去。”

“为何?”

“因为小杰的娘亲是仙女,去了很远的地方,她会看着小杰和妹妹幸福长大。”

小少年立时就红了眼睛:“可我不想娘亲去很远的地方,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小杰的娘亲就像毛毛虫可以变成蝴蝶那样,她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用另外一种样子看着你和妹妹,每天晚上你一抬头就能看到她,那颗对你眨眼睛的星星就是你娘亲。”

“真的吗?”

“当然,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天上的精灵,等到了时候就会回到天上变成星星陪伴守护亲人。”

“哦,那只要爹爹妹妹和我在一起,我愿意跟你回去。”

“好。”安抚好司空杰,商流火和司空燕好好详谈了一番。

“司空,西门惠的事事发突然你节哀顺变,我没有来得及和你详细的谈过,前几天我的情况也不好,我的打算裴玉雄应该跟你说过吧?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鬼戎和亲商府的赘婿,这对小杰兄妹以后的生活也有好处。为了孩子以后能健康成长,我建议你们父子三人跟我回去,给他们兄妹一个安稳的环境长大,你也不必再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你说是不是?”

司空燕当然也希望过安稳的日子,可是他不能如此的心安理得的接受,这对商流火来说是不公平的。他黯然的道:“我很无能是不是?”

“你不必如此自责,事已至此多思也无益。怎么解决后续发展才是正理?随我回家目前对你和孩子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回去后我会对外宣称这个孩子,是你与我的女儿,小杰和你的户籍也会一起迁到我的名下。事急从权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可以说说?”

司空燕满脸的自责的说:“都怪我当初没有早做决定,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你也不至于......失去孩子。流火对不起,我不本想拖累你。”

商流火看了看他,无奈的道:“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好好过好以后才是最重要的。你如果没有异议就这么决定吧,剩下的事你安心处理好西门惠的后事,就跟我回家吧。”

“好。”此后几天西门惠的后事都由司空燕亲自料理完,商流火没有插手。

此番她为救人千里奔驰,不知有孕流产而伤了元气。裴玉雄用七天就处理完了截下来那十几车茶叶,买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又在当地买了二头奶山羊带着。

临行时青鸾让老大夫开了十天的药在路上吃,然后就精心的伺候商流火坐月子,司空杰和妹妹也一直待在她身边慢慢休养。十天后准时启程,雪狼山的盗匪有六百七十八人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

商流火给四胞胎断奶半年,为了司空燕的女儿又开始哺乳。回程的路上没有着急,商流火带着两个孩子由青鸾辅助照顾还算安稳,一直走了两个多月才回到嘉慧城。

他们回到嘉慧城已经进入六月,商流火的身体此次大损,陈太医告诉她此次小产伤了根基以后将再难有孕。舜月心疼的无以复加,仔细看着她一直将养了俩月才慢慢好起来。

司空燕和一对儿女正式入住公主府,司空杰(商重杰)和司空惠(商重惠)也正式记入商流火名下。母亲的骤然离世让年幼的司空杰很没有安全感,加上他和商流火两个月的日夜相处,使得他非常的黏她。

小重五对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非常好奇,他瞪着漂亮的黑葡萄大眼问商流火:“娘亲,哥哥和妹妹是哪里来的?”

“他们是四爹爹的孩子,被坏人偷走了,所以娘亲要带着叔叔们去找回来。”

“我和弟弟妹妹也会被偷走吗?”

“不会,因为我们家有娘亲和很多护卫看着你们。”

“哦。”小重五认真的想了想,看看娘亲和几个爹爹都在跟前终于放心了。司空燕入住公主府后一直很消沉,虽然府里没有人埋怨他,他还是觉得自己一家子亏欠了商流火,他心里对她说不清的情愫总是让他无所适从。三个男人也体谅他丧妻的痛苦,平常也嘱咐下人少去打搅他。

只有商流火因为身体原因,回来一直没有再操劳,每日带着孩子们去看他。和他聊聊天喝喝茶逗逗孩子们,有时会带一些书籍给他看,让他排解郁闷早点走出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