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针 锋 相 对

一行人去了医馆,落落肋骨断了一根,左腿小腿也骨折,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和摔伤。大夫让她留在医馆观察三日再走,小重五伤在额头,也需要留一夜观察观察,那位舜月公子喝完大夫开的药就醒了。

“臭丫头,小爷被你摔得浑身痛疼,病都加重了三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目中无人?”舜月摸着膝盖上的伤,疼的龇牙咧嘴,气的恨不得捏死眼前的商流火。

“自己身子不济,看你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赖别人,真是白长了一张男人皮!还不嫌丢人?切。”商流火用眼上下一溜半躺在椅子上的少年,那鄙夷的眼神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反了你个丫头,三升,给我掌嘴。”舜月气的差点暴起,指着商流火吩咐一边的小厮。

“还想打,来来......怕你,老娘的商字跟你姓。怕死你就别出来蹦跶祸害别人,好好窝在家里当乖宝宝,没有人搭理你。你的命值钱,落落和小五也是我家里的宝贝疙瘩。伤了人不急救,还口出狂言谩骂。你就是个人渣,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歹毒。看我不打你个猪头狗脸,让你祖宗都不认识你。”流火撸撸袖子就要开打。

澄明赶紧拽住她,隔在俩人中间。“你俩稍安勿躁,都消消火。”

下属来报七王子的巡政仪仗已经到了城门口,县太爷袁林刚已经带着人过去迎接去了。这剑拔弩张的俩人,澄明也不敢一下子放心,遂让手下把眼前的情况禀告给七王子。

不到半个时辰,县太爷袁林刚就恭敬的引着一个二十多岁穿银灰锦衣的贵公子,进了这家医馆,惹得一屋子人跪拜七王子。

“小民等叩见大人。”

看到突兀的站在人群中的少女头都没有抬,脊背挺直低头垂眸,对他微微曲了下膝盖,没有跪拜。布衣钗裙面无粉黛,姿容娇俏天成自有一股桀骜不羁的气质。段宇澈挑了挑眉,顿了一瞬接着说道。

“都免礼吧。......我代王上巡政路过此地,听说舜月公子出事,特意过来看看。”

“舜月无碍,多谢七公子关心。”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一瘸一拐龇牙咧嘴的上前,给他施了个不规则的礼。

流火一秒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睿帝的七王子来燕南城替他爹巡政来了。切,管他是谁?就算是顶天的权贵,也不能让她弯下正直的脊背,这是风骨不能丢。

“大胆贱民,竟然不敬贵人!”跟在七王子身侧的陈公公眼神一凛,高声对着商流火呵斥。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投向亭亭玉立的少女,流火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从容微微一笑。

“嗤,这位大人可是说小女子我?”

“放肆,贵人面前哪有你置嘴的余地?还不快快请罪!”

“切,大人眼神真不好使,礼浮于表面,而恭敬在心。不是心悦诚服,发自内心的恭敬,纵然跪的再怎么虔诚,也是假的。小女子已经行礼,你身边这位贵人已经看见了,你却视而不见是何道理?”

“......?”一众人都被商流火说懵,我们都没有看见啊。段宇澈几个人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多看了流火几眼。有点意思,这个丫头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她不卑不亢的流畅应对,也让人刮目相看。

“咳咳,好了,陈六退下。”段宇澈原本想看看这个丫头的反应,为了自己面子好看,被她将了一军,只好顺着她的话应下。

“是。”

“姑娘才思敏捷,想必是书香门第传人,倒是难得。”段宇澈坐下后,看着商流火赞了一句。

“多谢公子夸奖,乡野小民见识,不值一提。公子代王巡政,必定如大王般爱民如子。小女子这里还有伤者家人要处理,可否容我安顿好再说其他?”

现在老娘懒得跟你们一群闲人磨牙,浪费口水,我还有正事要处理。

“.......?”舜月和澄明一齐看向段宇澈的脸,见他神情一怔,眼睛一眯盯着商流火不语。陈六额头开始冒汗,心里忐忑。

死丫头真是不怕死,其他二人也替商流火捏了一把汗。

商流火恍若无所觉,兀自安排自己的人:“四嫂子,这天也不早了,你先带着我们采挖的东西回家。顺道去集市大安哥家买点猪大骨,蹄子之类去毛洗净,用热水焯一下去腥,放上花椒、豆蔻、八角、葱蒜,慢火煮上二个时辰,最后放盐晾着就行了。常婶子留下照看落落,我要照看小五,你记得给我们熬些瘦肉粥送来。”

“......!”四嫂子跪在地上心里骇然,那坐着的贵人还没有发话,小姐就不管不顾的吩咐她做事,她胆子小怕被迁怒不敢应声。

“那个谁?三升是吧?麻烦你驾车送四嫂子一趟。”商流火无视几个人的死亡凝视,不怕死的接着对那个叫三升的小厮说。

“我可是我家公子的人,你是谁啊?那个旮旯冒出来的黄毛丫头,就对我呼来喝去的。你怎么不上天呢?”三升一瞬间炸毛指着商流火的鼻子就骂起来。

“怎么,你们主仆当街纵车撞伤人在前,现在天色已晚地面泥泞湿滑,我家四嫂子孤身一人归家自是不安全。我家七口人,家里还有带两岁幼儿的父子二人,饭食无着落。我儿子还需羊乳哺育,吃不得硬食。落落骨折,也要清淡粥食补充体力。事出有因,我们一家子转眼被你害的伤残一双,你们不该负责吗?难道你主仆二人还想留人请客管饭管住?那我也愿意!”

“你想得美!”舜月恼怒的怼流火。

段宇澈脸色不愉,觉得是自己存在感太低了,让这个野丫头看不到他的存在,还这么嚣张的目中无人。

看到他要发火,靠,演戏谁不会,道德捆绑最能引起人们共鸣了。且看姐的演技展现,眼前人影一闪,商流火上前施礼,声泪俱下句句控诉,惊得一屋子人瞠目结舌。

“请公子为小女做主,一个时辰前这位舜月公子在城门口纵仆驾车疾驰,众目睽睽之下撞伤我家两个孩子,不使救人之举还口出狂言当街谩骂。我还没有让其赔偿我一家人的误工费、惊吓伤害费、后续修养补偿费、陪护费、医药费、营养补偿费、精神损失费,等一干费用,已是莫大宽容。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主仆轻视民众生命,漠视抹黑大王名声的行为,死不悔改令人发指。有悖于大王新颁布的仁政,仗势罔顾王法草菅人命。真是让小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阿嚏......”

一个喷嚏成了败笔。

“......!”

段宇澈连发火也忘了,听她说的这费那费的赔偿,震惊的呆呆看着她半天没回神。而后围观的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商流火主仆三人都被雨淋湿了,她现在的模样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光着一只脚,一身衣群被泥水沾染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哭的梨花带雨凄惨无比。

“大夫一会儿先给这几位女子,熬点防止风寒的药来,陈六吩咐人备好干净衣衫带小娘子一家换洗。舜月病急当街疾驰撞人也不对,至于你说的那些费用,待伤者无生命危险再算。你占理出手打人总归不对,他又伤又病,小厮三升毕竟是男子照料不精细,就罚你代为照顾,算是向舜月公子赔礼道歉。三升出言不逊,就罚他送小娘子的四嫂子归家,备饭知会家人一声,此事就算作罢啦。”

“是。”大夫答应转身去抓药去了。

“是。”陈六愕然的看着自己家日常冷漠的七王子,没想到王子殿下刚才明明怒了,居然会轻轻放下,略一顿就吩咐人去准备了。

“公子......如此......”

“嗯?”段宇澈脸色一黑,挑眉看向一脸不情愿的商流火。

“是。”商流火不甘心的撇撇嘴,看着那位贵人的脸色最后勉强答应了。

四嫂子送来熬好的饭食,流火一行人吃完就申时三刻了。落落已经醒来,勉强喝了几口骨汤,疼的小脸惨白眼泪婆娑。

舜月看着面前的瘦肉粥和野菜团子,皱着眉大声喊道:“三升,把那个死丫头喊来,我问问她。这是人吃的吗?喂猪呢?”

澄明端起粥碗尝了尝,眼神闪了闪接着一口气喝完了。端着碗去四嫂子那里又盛了一碗,回来放到舜月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尝尝。

“公子,你还是先吃点吧,味道......还不错。”三升是下人没有挑剔吃食的余地,一边吃一边弱弱的开口劝道。

“......?”这俩货是没有吃过东西吗?这粥难不成还是西王母的琼浆?瞧这出息!丢人!舜月没好气的端起碗抿了一口,瞬间口里的味蕾被唤醒了。稀粥醇香鲜美软糯,浓淡相宜,不知不觉一碗粥和四个菜团子就进肚了。

商流火抱着重五出来收碗,刚好看见这一幕,伸手就要:“吆,胃口不错啊!拿来,餐费、柴火费、佐料费、人工费共计三两,日清日结概不赊账。”

舜月的脸一秒变黑,眼里翻滚着汹涌的怒意,就要喷薄而出,手里的碗差点就忍不住扔到商流火的脸上。

澄明一把抓住他的手,才没有让他真的扔出去。

“这个瓷碗......摔了,多加二十铜钱。”商流火用挑衅的眼光看着他接口说道。

“看你这幅市侩小人的嘴脸,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舜月咬牙切齿的瞪着她说。

“作为始作俑者,那也没有你想吃苦主白食的脸皮厚!”商流火根本不把他的不屑放在眼里,针锋相对的怼回去。

“你......”

“商姑娘劳心劳力,这钱应该给。给你三两银,你收好了。”澄明怕舜月又忍不住炸毛,赶紧掏出自己荷包里的银子,放到商流火的手里。

“总算有个人识趣,以后不同吃食,价格不等,还请各位备好银钱相待。否则一概不伺候,姐姐来特此提前告知诸位一声。哼!”

“......!”澄明和三升的三观瞬间被打击到了,惊愕的看着某女嘚瑟的嘴脸。

“你个势利小人!”舜月差点被气晕过去,冲着她嚣张的背影大喊声。

“多谢夸奖,姐姐我就是这么接地气!”商流火嘚瑟的回首冲他莞尔一笑。

“......!”澄明三人神情一愣,一时目瞪口呆。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厚颜的女子,这是连脸也不要了啊!

舜月气的甩袖回房睡觉去了,这个臭女人眼不见心不烦。三升看着自家公子的脸,缩着脖子当鹌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省的殃及池鱼。

“噗嗤......哈哈。”澄明眼神奕奕,盯着走远的女子忍不住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