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伯府里的落花院,澄之献和妻子这几天总是愁眉苦脸的。澄明出生时曾经道人批过命,那个云游的道人还曾告诫过他们,说澄明适合晚婚,最好过了十九岁再定亲,那女子将是澄明的命中之女。
万不可早定亲,否则那女子会被此子的煞气刑克,福运衰竭而死。非命中之女不能破他的桃花劫,否则会孤寡一辈子累及家人。
澄之献不信命理之说,因为当年他和窦占雄在出使南楚时,半路上遇山匪袭击,窦占雄替他挡过一箭,后来二人才渐渐来往有了交集。
等窦占雄娶了堂庶妹多年,生了三个孩子后,在一次二人酒醉时,糊里糊涂的就给澄明和窦玉婵定下了亲。
之后澄之献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好反悔不认账,就硬着头皮做实了这件事。这几天郑氏一直埋怨他为了面子害了儿子,若不是他当时犯倔,也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事。澄之献自知理亏,也就不跟妻子计较这些埋怨,只是头疼怎么尽快解决这件事。
原来顾忌这命理之事,事关澄明的前途和名声,家里只有华阳伯夫妻和他们夫妻二人和身边的心腹知道这件秘事。当年知情的下人也被下了封口令,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现在就有了应验的苗头,郑氏心里很是不安。她对于这个堂妹不是很喜欢,这个堂庶妹的心思太活泛。窦玉婵心性也是随小郑氏多一些,不如窦占雄心胸开阔磊落一些。可是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做不了丈夫的主,虽然心疼儿子年纪小,自己反对无效后只能依从。
本来澄明一直愁着找不到机会推掉这门亲,这次借无上道人批语的天赐良机,他就暗地派人推波助澜,把这个消息传得满京城都知道。
这样迫于压力,窦家为了维护窦玉婵的名声和幸福,就会顺势退亲。这样两家不伤和气,只有点面子上的不好看,过个一年半载等人们淡忘了此事,也不影响窦玉婵再嫁个好人家,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他太低估了窦玉婵的心机,事情并没有顺着他想的那样发展。而且经过此事,让他对柔弱温婉的窦玉婵有了重新的认识,原来她也不是自己以前以为的那样,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也是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耍些小手段来掩盖自己的本性。
此事一传开澄明忧心了好久的心理负担卸下了,人也就不再压抑明朗了一些。只静静等着父母去窦家商量退亲的消息,这一等就等到了七月底,还是没有一点解除婚约消息,倒是先等到了窦玉婵的邀约。
他如约来到回春巷一家叫云香楼的茶楼,窦玉婵和丫鬟檀香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看到少年迎着光气宇非凡的身姿,窦玉婵心里满满的酸涩。
丫鬟檀香眼神灼灼的,看见少年俊朗无双的模样,羞涩的给他行礼。她是小姐的大丫鬟,以后就是给小姐陪嫁固宠的姑爷妾室,自然也是喜欢澄明的,也不想小姐的婚事黄了。
“檀香见过表少爷。”
“嗯,表妹找我何事?”澄明坐在窦玉婵对面直接就问道。
“表哥,玉蝉有一事不明白,所以想亲自问问表哥。请表哥如实回答莫要欺瞒!”窦玉婵看着他红着眼睛说道。
“你问吧。”
澄明淡淡的回了一句,心里很是愧疚的暗叹一声,窦玉婵此时约自己目的很明确,他也心知肚明,然而长痛不如短痛,毫无意义的纠缠下去结果会更糟。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能昧着良心欺骗窦玉婵。没有见到商流火之前,他也不知什么是怦然心动的感觉。现在遇上了,也不想错过自己的心仪之人。表妹对不起,只因我们俩的相识个错误,你我有缘无分天意如此而已。
“你我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我们相处从来都是行之有礼没有逾越之处。还有一个多月我们就大婚了,我苦苦等待五年的亲事,临近婚期却出了这样的笑话。玉蝉自认没有错漏,也没有对不起你和你们华阳伯府的地方。表哥为何如此待我?是哪里我做错了惹你厌烦了吗?我们定亲五年,当时也请人算过八字,并没有人反对。为何你家人现在才发现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玉蝉,此事确实是你受了委屈,这件事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遇上无上真人,不会发生这么多事。长了十八年,我也不会才知道自己命中带煞,有刑克妻子的命数。
当年我出生就有人给我批命,说我天生如此命理。我这样的命数总归不是好事,所以家里人都外瞒着,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是家父脾气倔强不信此说,才在酒桌上和姨父定下你我的亲事。
如今被无上真人戳破,也就不能当不知道继续隐瞒。为嫁给我赌上你一命,即使你不怕死,让我如何能安心呢?何况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命理之事玄之又玄,并非人力能掌控。
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端倪可避,自然不能白白牺牲你的性命去冒险。做不成夫妻,我们还是兄妹。若是你因我而出事,那我们两家的关系也就相处到头了,由亲变成仇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我思量再三才告知了父母实情,也请你和姨父姨母仔细斟酌后再做决定。再说你也没有错,要打要骂我都受着,不会怪你。”
看到澄明说的诚心实意,没有半点敷衍的表现,窦玉婵心里好受了一些。原来这么严重啊!若真是这样,她再想嫁给澄明过好日子,可不愿拿自己的命,去求一个结果。赌上自己的性命就算嫁给他,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那就与自己的初心本末倒置了。
五年相守转眼成空,她不甘心的对着澄明嘤嘤的哭了起来:“可是我对表哥倾心已久,这让我情何以堪?呜呜呜。”
檀香在一边一脸苍白,急得不得了,忍不住也急急说道:“可是小姐定亲这么久,这么多年不都和表少爷相安无事吗?怎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澄明听了这话眼神瞬间如刀,冷冷看过去盯着檀香。若是平常他也不会多心,可在此时此景下,这个丫头话里有话,可见是个不安分心大得主。
“想必你们主仆都知道,这么多年我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的院里万事都由我自己亲为。之所以这样,皆是因为我的命理之说。
因这些伺候的下人命贱福薄,不能压制我身上煞气,近我的身慢慢会被我的煞气所伤。日子久了不是突然出意外,就是无缘无故的患病不治。
为了不引人怀疑,坏了我的名声,令华阳伯府的声名有损。所以父母一直不安排人进我的屋,这个秘密才得以隐瞒至今。
表妹现在没有和我朝夕相对,离的我远还有自己的祖荫照付,所以没有出事。你一个下人,没有什么根基,依靠的都是你家小姐的脸面。作为丫头如此多嘴多舌,进了我的门,你有多大能耐?能保全你主仆的命呢?你可替你家小姐想过后果?哼。
玉蝉,该说的我都没有隐瞒,你是个聪明人,还是回去和父母好好商量一下吧!事到如今,我在京城声名尽毁,已经无人敢嫁。
我是男子也无所谓亲事的好坏,本来家族联姻,靠的也不只是二人的喜欢,娶谁不娶谁,对我来说都一样。若你还执意坚持,不怕连累自己和家人,我也无所谓!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还有事,告辞!”
澄明走到檀香面前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檀香一下子被澄明冰冷的话炸的,煞白了脸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唇不敢当着窦玉婵的面哭。
她明白自己多嘴惹恼了表少爷,也暴露了自己对表少爷的心思,所以澄明干脆地一点也不留脸面地,说明自己答应娶窦玉婵,只是为了家族利益,并不很在意她这个人。
窦玉婵自欺欺人的遮羞布,被明晃晃的扯下来,气的转身一巴掌把檀香打倒在地上。“蠢货,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如今被你一句话坏了好事,连我以后做戏的余地都没有了。以后安分守己的好好待着,不然发卖你到边关红帐做军妓。”
“求小姐饶了我这一回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檀香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趴在地上苦苦哀求窦玉婵。
窦玉婵黑着脸带着檀香灰溜溜的回了家,澄明回家立即让管家盯着父亲澄之献回来,就告诉他自己在书房等他,有急事找他商量。等傍晚澄之献回来,就先去了书房。爷俩在书房里谈了好久,澄明也没有绕弯子,直接把窦玉婵约自己说的话仔细地回禀了他。
“父亲,恕孩儿直言,今日表妹约了我,问了我们对婚事态度前后不一的质疑。话里话外都觉得发生这种事,好像是我家故意为之。所有的事情我没有瞒着都和她说了,然那窦家表妹心思深沉,恐怕不想退亲就想这么拖着。若是她佐了性子,拖得久了必然对我们华阳伯府不利。
为免节外生枝,您还是约姨父实话相告。让他们了解真相,省的结亲不成恩变成仇。现在新朝建立,陛下是个什么心思,接下来会怎么对我这些世家?还看不透。所以不能多树敌,自断后路。如今在京城,我刑克妻子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没有人敢嫁。这件事再拖也没有意义,尽快退亲吧,以免夜长梦多自寻烦恼。”
澄之献本来还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听儿子如此说,饭也不吃了。就去了主院找父亲华阳伯澄建方,和大哥澄之隽去商量去了。
三日后澄之献利用衙门午膳休息时,单独请了窦占雄去了在衙门附近的,清幽之地的竹韵楼喝酒。这顿饭一直吃了一个半时辰,出来时窦占雄阴了多日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放晴。
五天后窦占雄和妻子带着当初定亲的庚帖和信物,去了华阳伯府退了澄明和窦玉婵的婚事。原来送过去的聘礼,留下一成给窦家作为补偿,其他的又抬了回来。这折腾了一个多月,澄窦两家的亲事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