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王段梁睿对商流火一家子的日益看重,自然就撬动了平京城一些老牌权贵敏感的神经。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潜在危险,横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所以不能收买拉拢的人也就没有存在的不要了。
此刻帝都王城边正阳门南清华巷的一座深宅大院里,老庆阳侯童卫业正在书房里和长子童惠生及五子童惠敏密谈。
“大王眼下开始一步步的启用寒门学子,在衙门里为其安排一些不大不小的官职,看来有意要削弱咱们这些权贵在朝野的势力。等到他筹谋完毕,恐怕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如今我们不得不防着些早做筹谋,我们屡次示好那个商氏女,她如此不识抬举也就不必对她客气了。小五你想个章程出来,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是,父亲。”五儿子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屋里只留下长子和庆阳侯阴晴不定的脸隐在屏风后。
长子童慧生接口道:“儿子手下的人得到消息,说商氏的侧夫司空燕已经前往鬼戎寻药。前几日已经收到消息,边境羌坝的探子来信说,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不过为了牵制商氏,分化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降低对大王的影响,乌云娜联合十三王子呼羯日的人将在羌坝制造骚乱。转移朝中人的视线,以方便我们对商氏行事。”
“嗯,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尽快安排人行动吧。”
“是,父亲。”
在阿史那领地的司空燕收到商流火的消息后,对于去留的问题还在举棋不定。远在燕南城的她此时也因为糟心事找上门而烦闷不已。
前些日子因为裴玉雄送来的一则羌坝将战的消息,为司空燕一行人的安危揪心的商流火,近日因为他的妹子裴玉春一家子惹出的事而烦心。
当初裴玉春对舜月那段朦胧的少女情怀,因为他突然回京一别经年,不得已的情况下,嫁给了燕南城当地一个小有资产的乡绅之子傅云天为妻。
这几年傅家靠着商流火的名声和庇护,一家子也算过得惬意清闲。公婆对她也算是看重,可是她心有不甘,看不起自己从商的相公,屡屡在婆家对丈夫口出狂言。使得夫妻二人日渐离心,傅云天渐渐对她失去了耐心,碍于对商流火的忌惮,一直强忍着不休妻。这般心情苦闷之际和朋友去青楼瓦舍散心,看上了个叫香荷的清倌儿想要纳回家做妾。
为了此事夫妻俩闹了起来,婆婆毛氏前来劝架,被她推到摔伤昏迷不醒。公公傅全贵急怒攻心也病倒了,一双小儿女被她抛下,赌气回了春风渡的娘家。傅云天一气之下,给她送上休书一封,把那个叫香荷的清倌儿接回了家,照顾伤病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
裴玉春住在商流火为他们一家,在春风渡准备的二进小院里。张牙舞爪的对着上门来送休书的傅云天破口大骂:“姓傅的,为了个花楼贱人,你居然敢休了我?也不看看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界上?这些年你们家的生意靠着我才有了今天,现在你竟过河拆桥?也不怕我家小姐知道了活扒了你的皮!”
“哼,若不是看在商学士的面子上,对你一直忍让。你以为自己是谁呢?王爷和商学士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岂会为你一个不知所谓的贱人出头?休书已送到,如若你还不知悔改,就等着衙门的传唤上门吧!”傅云天厌恶的看着自以为是的裴玉春,扔下几句话扭头就走了。
“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利用完我想独自己去逍遥过日子,休想!走着瞧,我绝不会就此罢休!”裴玉春跺着脚冲着他的背影叫骂。
商流火一家子刚回燕南城时,她曾经听春山偶尔说起过裴玉春这些年的作为。对于裴玉春这种跳梁小丑也懒得理会,她本来就不喜理会,这些和自己不相干的麻烦,但是奈何别人不让她清净。
如今裴玉春两口的家事,不仅在春风度闹得纷纷扬扬,傅云天还告到了县衙袁林刚的大堂上,也就怪不得她出手收拾一两个不识趣的蠢货了。
彼时商流火正在南山苑,欢喜的看青鸾刚生下七斤六两的女儿。听到孟三的回禀当即冷笑了两声说:“哈哈,替我谢谢苟勋大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苟勋派来的衙役上门来禀告商流火时,偷眼看着女子冷清平淡的如同没有听见一样,心里即忐忑又纳闷。
“......!!!!”
“小哥辛苦了,我送你出去。”丫头清明看着商流火面色如常的脸,心里暗忖:自家这位主,可不是个良善的烂好人。若是惹恼了她,指不定她会怎么折腾那个找茬的人呢?于是很有眼力劲的上前塞给孟三一两赏钱,笑着送他出了门。
“姐姐不必客气,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姑娘和我们头儿都不是外人。”孟三满心欢喜的收了赏钱,一边客气的说着好话。
孟三回去和苟勋汇报时忍不住问:“头儿,商姑娘什么也没有吩咐?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苟勋无奈的捏了捏鼻梁,心里就直打鼓。头疼的说:“孟三,你不知小商脾性。那丫头可不好惹,她要是恼了,谁的面子也不会给,可能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反正咱们已经告知她了,要怎么处置咱等着就是了。”
“哦。”孟三看着苟勋坚定的眼神,半信半疑的回了一声就去忙了。
桂嬷嬷和谷雨及立夏仨人,看着不怒不喜的女子,照样有说有笑的抱着青鸾的女儿和青鸾闲聊。也不明白这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直到用过午膳后的下晌未时一刻,商流火才把桂嬷嬷和立夏叫到跟前说:“立夏和四嫂子带上裴玉春他娘,收拾好她的行李,备一辆马车到衙门口候着。然后代我去趟衙门见见裴玉春两口子,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这些年她们享着我的福荫,不思知恩图报也该得些教训了。”
她垂眸淡淡抿着茶,说起这件事仿若在是说,今儿还天气不错一样,语气平淡没有起伏。
“既然他两口子不想过了,这种小事以后不要再来府上回禀了,合离或休妻任她选择。这两样文书我作为家主都替她写好了,只要他俩签字画押后即可生效。马车和盘缠给她娘俩也备好了,等他们签了文书后,自此裴氏一家跟我商府再没有任何干系,何去何从让她娘俩自己思量吧。”
想到前几日常怀恩和臧元璧来信说的京城局势,女子低头沉吟一会儿,抬起头眸光骤然锐利的对着桂安丽说:“桂嬷嬷带着谷雨去衙门找苟勋带俩人去趟傅家,见见傅老爷夫妻和那个叫香荷的清倌儿,仔细问问傅云天和她怎么相识的?若是他俩人真的情投意合便罢了,若是其中还有别的龌龊,立刻捆了那个贱婢审问,敢不老实交代立刻砍了她狗头喂狗!找出幕后主使抓到罪魁祸首,我自会另有安排。”
“是。”几个人都出自宫廷见识过大场面,听得全身一震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许不若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丝毫不敢怠慢,应下差事急忙办去了。
立夏和四嫂子动作很快,坐着马车带着裴玉雄的娘夏氏就去了县衙。县衙外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看热闹的人,看到商府的马车停在门口,人群就自觉地给她们让出了一条路。
四嫂子和立夏下了马车,上前对着门口的差役一福,道:“麻烦小哥通传一声,商府的内宅管事商周氏求见县太爷。”
商四顺一家子在燕南城,那可是几乎人人都认识。就冲县太爷袁林刚和商学士的渊源,衙门里哪个不长眼的敢为难商府的人呢?
“好。”差役答应一声,赶紧进去通禀去了。
“周四嫂子,请进。”很快差役就出来迎了她们进去。
“好。”四嫂子这些年跟着商流火天南地北的闯荡,早就不是当年的无知妇人。立夏是宫里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宫女,又在京城的王府里当差多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小小的燕南城县衙她也不放在眼里。
四嫂子和她仪态端庄的一块走进县衙大堂,对着堂上的袁林刚规矩的施一礼:“商府管事商周氏(立夏)见过大人。”
衙门的治中从事乐新鸿抬头问道:“四嫂子所来何事?”
“四嫂子,你是来给我做主的?”跪在地上的裴玉春惊喜的摸了摸眼角,得意的瞥了傅云天一眼,抢着问道,傅云天不屑的在一旁冷哼。
四嫂子淡漠的看了裴玉春一眼,没有理她接着说:“哦,奉我家小姐的令,觉得大人每日为民日理万机,实在不宜在这种夫妻因家庭琐事对簿公堂的事上劳神,所以小姐派我来问问玉春和傅少爷的打算。”
傅云天敛下满脸的怒意道:“哦,那你问吧。”
裴玉春歇斯里地恼恨的指着傅云天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年你家人利用我生意兴隆,如今富贵了为了个贱籍妓子,就过河拆桥休妻。当初结亲你家可是说好了此生不纳妾的,是你傅家出尔反尔在先,欺我如此我如何能忍?难道你们不是不把商家放在眼里吗?”
“裴氏,你闭嘴。谁不知道商学士学识渊博乃是当朝儒师,门下竟然会出你这种恶妇。成亲这些年你仗着商学士的势,在我家呼奴唤婢飞扬跋扈耀武扬威。如此性情如何堪配教导儿女?做一家宗妇主母?你目光短浅还不知悔改,自己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不仅不敬姑舅,摔伤我母气病我父。连我这个丈夫也不放在眼里,时常恶语相向。至多年夫妻情分于不顾,不在家孝亲侍疾,抛下幼儿回娘家。吾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能一再任由你胡搅蛮缠?”
袁林刚看着夫妻俩横眉冷对不顾规矩的吵闹不休,怒的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肃静!再敢咆哮公堂掌嘴二十。”
“威......武!”衙役的喝威棒一出,傅云天和裴玉春闻言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也跪在一旁禁了声。
四嫂子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们俩一眼,道:“当初你们两家结亲不是结仇,这些年你们享着小姐的余荫,也得了不少好处。玉春和傅少爷如今为些许小事,夫妻对簿公堂可是考虑好了后果?今日你二人打定主意拆了这门亲,不反悔也不后悔是不是?”
“......!”袁林刚深知商流火的为人,他听出了四嫂子的话外音,坐在大堂上暗骂裴氏和傅家愚蠢。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听明白了,这夫妻二人都不是什么良善高尚的人,都是想占商学士的光享受富贵荣华的主。
傅云天好歹也是跟着父亲,在商场上混迹过的人,也听出了四嫂子的话里有话。他压下心底的忐忑,疑惑的问:“不知四嫂子这话何意?”
四嫂子冷冷看了傅云天两口子一眼,后退一步道:“立夏。”裴玉春后背一冷眼神一缩,心里就涌起一股子不妙的预感。
立夏掏出袖袋里的文书,上前一步丽音清脆的道:“傅少爷,咱明人不说暗话。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怎么过好日子?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家主子心善照付你们,这可不是你们应当应份该享受的。裴玉春和我家小姐可没有什么姻亲关系?所以今天我和四嫂子来,就是告知二位要懂得惜福。若是二位真不想再过下去了,我家主子也替二位写好了合离和休妻文书。今日当着县太爷的面要怎么选?全看你俩人的意愿。小姐说这么多年对你们的庇护已经仁至义尽,自今日起裴氏和傅家与商府再无一点关系。裴玉春的亲娘夏氏,已经收拾好行李和盘缠放在门口的马车上等着。至于那个香荷是否与你情投意合?小姐已经派人去傅家问去了。只要你俩今日这事一落定,以后你们何去何从再与我家无关了。”
“......!!!!”堂上一众人和围观的诸人都看傻了眼,这是把裴玉春一家子逐出商府了啊!活该,恶人只有恶报。
“给大人添麻烦了,他们的官司该怎么判?大人依律公事公办就好。小姐的话我们说完了,奴婢们告退!”四嫂子指着跪在地上的裴玉春说完,和立夏对着大堂上坐的袁林刚一福,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