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一步他们也明白了,南楚王根本就没有打算放他们回大秦,所以入宫辞行那天舜伯昌也只是做做样子。
跟随她的丁轶男,看到女子果断利落不费一兵一卒就摆平了黑风关内的将官。兵卒群龙无首,也就不是威胁了,何况他们还有齐备的通关文书,普通人也看不出什么真假。
这份沉着冷静的智机,真是不输任何一个男子。一直偷偷随后跟来的麦杰明主仆,当然也看到了。
黑风关距离大秦边境将近六百里,他们奔袭一日,傍晚距离大秦的飞鹰关还有二百六十里。远远看到前面,四五里远的地方是一处山林。为了避免中埋伏,长荣先派十几个人去前方探探路再走。
商流火下令原地下马,任何人不准生明火,各自吃提前准好的干粮,补充体力休息二个时辰。等候消息的空档,她靠在舜月的身上闭目养神,静静等着侍卫传回来消息。
一个时辰后四周寂静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腾的睁开眼,眼神犀利的喊道:“所有人换装上马准备迎战。准备火折子和袖箭,剩下的蒙汗药也可以用。派俩人双马换骑带着蒙御医,将那三千匹战马驱赶到前面,所有人混在马群中,准备冲过去。”她说完快速将自己的马尾辫挽在头顶,随手从旁边捡了根枯树枝簪住。
“是。”所有的侍卫动作整齐划一,穿上土黄色扎染的纸甲外面再套上外袍。大伙刚准备完,就听到了一支响箭尖啸着腾空而起。
“列队准备出击。”夜幕下长荣和青鸾互看了对方一眼,各自点了下头,立刻下达了攻击命令。此时一切尽在不言中,彼此心里都明白就好。
三千匹空战马在前,他们策马混在其中,侍卫们把商流火夫妻和蒙御医及丁轶男护在中间,烈马长空气势磅礴冲向前方。
官道上山林入口,地上的白霜泛着幽冷的光,朦胧的月色下一人穿银灰色劲装,手里拿着一柄银枪端坐白马上正等着他们。
“逍遥王好久不见。”男子暗哑低沉的嗓音传来。
毕竟多年不见,舜月迟疑了一下问道:“北郡王?”
“正是,在下费铭泽见过逍遥王和王妃,久闻二位大名。”大概隔着十几米远,商流火看到男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看不清肤色的国字脸棱角分明,剑眉虎目长得还挺威严。
舜月看着费铭泽稳稳的骑在马上没有挪动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恼怒。他面上不露声色笑了笑问:
“郡王爷不想让路,难道想到我府上喝一杯茶?我倒是也不介意,郡王爷可愿意一同前往?”
“逍遥王,你的王妃智机无穷,已经将孩子偷偷送走了吧?大学士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王妃巾帼不让须眉,让某佩服。”
商流火驱马上前答道:“哦,多谢郡王夸赞。南楚王千里恭送我夫妻的阵仗太大,孩子还小不禁吓。我这个当娘的怎忍心看他们受委屈?何况北郡王还亲自带兵护送我夫妻归程,一路到此郡王爷辛苦了。舜月总归是大王的亲侄子,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这份盛情我夫妻不胜感激。就不打扰郡王爷在此赏月,我夫妻归心似箭就此别过。”
费铭泽长枪一横,喊道:“慢着。”
“郡王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是有备而来。这是打算撕破脸强留?”
“此来我带了五千人,王妃打算硬闯吗?”
“哈,阿月,想不到我们夫妻还挺有分量,劳动北郡王亲自出马。”
“嗯,北郡王是南楚西北猛将,我们铁定不是对手。”
“是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人逞能。郡王爷,我想你也不愿伤了彼此和气,看来我是真的走不了了,你要的不过也只是我一个而已。”
舜月一听就急了,急忙喊起来:“小火儿!你胡说什么?我们夫妻一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阿月,你别多嘴,乖乖先走就是了。”
商流火瞪了舜月一眼继续和费铭泽一边打着机锋,一边又指着她身边的少年说:“这个人是你们镇军大将军丁新泉的儿子,顺道跟着我去大秦玩玩,你不会连他也不放过吧?”
“当然,丁公子可以随时离开。”费铭泽立刻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得看着他先过去才行。”商流火指着丁轶男说完,塞他手里一枚玉佩,“拿着这个可通行入关。”有回头对俩侍卫指着捆在马上的五个俘虏小声说:“先带这几人护送公子走。”
“是。”
费铭泽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士兵说:“让路。”等看到丁轶男几个人顺利过去,队伍迅速合拢。
“郡王爷,我遂了你意。你放阿月他们过去,我认输留下,你看如何?”
“王妃果然和逍遥王情深义重,还胆识过人。”费铭泽也从心底佩服,这个女子的聪慧和果断的决断力。
“这不是形势比人强吗?除了教书我什么也不会啊?不过为了保障我的人的人身安全,我得看着阿月他们彻底安全了,我才能跟你走。”
“好,本王答应你了。”费铭泽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
“阿月,每次都连累你,为妻真是过意不去。长荣,带所有人和王爷离开!”商流火驱马走到舜月马前,摸了摸他的脸探头贴着他的脖子说了一会儿,舜月身体一僵。
“王妃!”
“小姐!”
“这是命令,不要忘了你们职责。”
舜月脸色纠结的喊道:“小火儿,我不走!我不走!”
“阿月,你听话,不然我会生气。你放心,我会很快回家。长荣带着所有人和王爷走!”
“是,王爷,对不住了,走。”长荣看到商流火的眼色,让侍卫将舜月打晕,带人马上离开。
费铭泽对着身后的队伍挥了挥手喊了一声:“让路。”
“多谢郡王爷,给我准备了这么大的礼,五千人确实不少,那也要看遇见了谁!全体人听着,乱马当前,配合外围五十人俯卧马侧尖刀列阵,出击!”
一百多名侍卫混在三千匹空战马中,冲在前面的几十匹马,每匹马的一侧都藏着一个手拿利刃的侍卫,像一支离弦的箭直插对面的队伍。
“轰。”几千匹马如决堤的潮水轰然奔腾,随着商流火一声气势高亢的大喊向前疾驰而去。
“南楚的兄弟们,我们本无仇怨。南楚王不讲道义出尔反尔,你们不要助纣为孽,枉送了自己性命。驻足中立者不杀,阻挡者杀无赦!”
“......!!!”随着女子一身高喊,士兵们听得一愣,有人本能的闪开了路,近处躲不及的士兵被冲散。北郡王没有想到商流火,会突然来这一手,挥手想让后面的士兵闪开出击已经晚了。
三千匹空战马气势如虹势不可挡,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士兵根本来不及动手。商流火的侍卫虽然少,但是战力非凡。在队伍中趁乱左右开弓,一时费铭泽的士兵躲不及的就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不少人被乱马冲击跌下马来,被踩踏一命呜呼或者重伤。
五千人在这一瞬间就死伤了近一千人。
早已过去的丁轶男站在老远的山坡上回首,还看到女子一身白色的劲装,在朦胧的月色下忽隐忽现。在这个危急时刻,她居然还风淡云轻面不改色的和费铭泽周旋。
他虽然看不懂这其中的深意,但是他也觉得南楚王这么做有失厚道。也看到了商流火这个女子不平凡的一面,除了学识她内心的强大,给了她身边人别人难以企及的信任和依赖。
“来人,拦住她!”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反应过来的费铭泽带人,气急败坏的驱马拦住了押后疾驰的商流火,青鸾和另外俩侍卫紧紧跟随。
被围的女子头发虽然有点乱,白衣上沾有血迹,神情依然自信镇静:“我劝郡王爷莫要冲动,你若派人去追舜月,我保证你的士兵一定会有来无回。我能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从黑风关闯出来,我就能用乱马阵分割绞杀,你这五千铁骑。郡王爷要不要赌一赌?”
“......!!!???”
费铭泽对她咬牙切齿的喊道:“真是小看你了!......拿下!”
“多谢郡王爷夸奖!小妇人不劳郡王大驾,我自己束手就擒就好。”
费铭泽只得吩咐士兵重整队伍,收拾战场退出二里扎营收治伤员。有了前面她出其不意的一出,他可不敢小看这个面上人畜无害,谈笑间就能翻天覆地的女子。舜伯昌扣留她想为己所用,令他不能伤害她。他心里恨她恨得牙痒痒,也无可奈何。
他算是看出来啦,女子根本就没有打算也跑路。在宿营地主仆四人自觉地扎好帐篷,她眉眼弯弯问他:“郡王爷,小妇人好几天没有好好用膳了,不如你让人去猎点野味我来烤,我手艺还不错。反正现在我成了笼中鸟,插翅也难逃了。你们一大群大男人,怎么也不能亏待我一个女人,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商流火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只要她不走就可以牵制费铭泽的队伍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她冒险用乱马开阵,让自己人趁乱强闯出去,一小博大把风险降到最低。哈,敢小看女人,就让你输的更难看,她赌赢了!人少风险就小目标也小,时机合适也方便脱身。
“你还真当自己是棵菜?脸皮真厚!”费铭泽都被她气笑了,看着她丝毫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心里也挺欣赏她这份以自己为质的胆识和魄力。
“唉,我是有自知之明。郡王是男人,不了解女人身体娇弱,不适合长途奔波。我可是个读书人,而且我旧伤未愈更不能受折腾,不然将自己小命造没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的孩子们啊?你要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
费铭泽对她摇摇头说:“你这个女人,真不是个省心的。费这么大周折,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商流火眯起眼看着他,笑得灿烂:“人生处处有惊喜,若是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呢?郡王难道没有被惊喜到吗?”
“嘁......!!!”费铭泽对她嗤之以鼻。
“谁?”费铭泽正和商流火你来我往的谈着,突然冯明泽侧头对着一株树后厉喊一声。
“别动手!别动手!王爷,我家公子是郑国公的儿子。”士兵揪着寒松主仆俩从树丛后面出来。
“......!!!!”商流火看到麦杰明主仆低着头,被士兵押着过来彻底无语了。
她烦躁的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白他一眼转身就走。麦杰明脸一红小声说:“商流火,我没想拖累你。”
商流火真是被他给气着了,看他走过来没好气的道:“如果不想挨揍,就闭嘴!我现在不想理你。”费铭泽看着二人的神情,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
“商.......!!!”寒松替自家公子委屈,刚张嘴就被麦杰明一眼给瞪回去了。
“公子?”
“你不准多嘴。”
“哦。”
“麦杰明,见过北郡王。”
“麦公子好久不见,幸会。喜欢?”二人坐在火堆旁打过招呼后,费铭泽用下巴指了指商流火离开的方向。
麦杰明垂下眼眸红着脸点了点头,看他承认的如此快。费铭泽诧异的问:“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可惜罗敷已有夫。你不介意吗?”
“介意,可是总忘不掉......我不想望洋兴叹徒留遗憾,就偷偷追来了。”麦杰明摇了摇头,神情落寂的盯着火堆出神。
费铭泽听说的一愣,心里暗暗替他叹了口气。这样的女子他敬谢不敏,居然还有人不顾一切往上凑。去打猎的士兵已经把猎物收拾干净回来了,顺手递给了费铭泽。
“......!!!”得了,商流火被麦杰明惹毛了,估计没有心情烤野味了,还是自己动手吧。费铭泽认命的接过来,开始动手烤一只山鸡外加一只野兔。
烤好了野味他派士兵过去喊商流火。商流火拉着脸噘着嘴,过来揪下两条鸡腿和四只兔腿扬长而去。
“......!!!!!”
“唉!臭女人,你......你......这也太狠了!”费铭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走远,楞楞的看着手里的鸡架和兔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恨恨的盯着她的背影喊道。
“你最好闭嘴,老娘现在心情不爽,需要美食治愈。”商流火根本就不买他的账,扭头对他晃了晃自己的拳头,直接爆粗。
“哈......你......个臭女人.......我这......呼......本郡王不跟你一般见识!”费铭泽被她气的差点挽袖子打人,被旁边的麦杰明一把拉住。
“郡王爷,消消气!女子吗,使些小性子也寻常,你别跟她计较了。”
“色令智昏,你哪头的?”费铭泽狠狠啃着鸡架质问麦杰明。
另一边青鸾把六条腿的骨头剔掉,放在一个半尺大的铜锅里,还放了些山菌在里面。收拾妥当,她将铜锅递给商流火,商流火接过来利落的放上佐料盐巴,将这山菌杂烩煮成一锅肉汤。
不一会儿香气四溢,闻着就有食欲。主仆四人围着锅,把汤盛到碗里。再掏出随身带的干巴巴的烙饼,掰成小块泡到里面,撒上随身携带的胡椒粉。十月中旬的夜里,吃起来既驱寒又别样的美味,四人吃的津津有味浑身都热乎乎的。
看着他们四人吃的热火朝天,麦杰明和费铭泽盯着手里的兔架和鸡架,二人互看一眼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