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底人数直逼六十。一头百十来斤的野猪不够吃一天,地里的那点收成不够大家吃两个月。
野菜、野果、野兽还是大家的主食,那玉米、豆子、红薯只能当零食。
好在兵强马壮,道路通畅,近几年锅底人出山重密些,隔两年出山一次。
树蔸的大孩子是个姑娘叫解招喜,她是锅底第三代的老大,是在爷爷奶奶的怀里叔叔阿姨的背上长大的,集万般宠爱于一身。
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大家神仙设法满足她,想要做的事大家无条件顺着她。
她不爱红妆爱习武,从小跟着父亲叔叔们练拳脚,爬树,爬绳子,打猎,养成一副男孩子性情。
稍大些她连穿衣打扮都跟男子一样。
在她及笄之年,正好赶上锅底人两年一度外出采购,她说要跟着去。在场的人都被她的话惊呆了,没有人说她可以去或可以去。
因为还没有女子出山的先例,还没有哪个女子说过要出山。
“既然没有人发话我就当大家都默认了。”招喜霸道地说。
“不是,喜伢,听我说。”刘秀儿开口了。
“母亲要说什么?”招喜问。
刘秀儿把听说过的一串毒蛇猛兽吃人,青山恶水夺命的故事都加在这山林中。
“好了好了,耳朵都给灌麻了,我捂着耳朵拿颈听。就算刀山火海、狼窝虎穴我闯定了。”招喜坚定地说。
刘秀儿还想说点什么,树蔸打断她的话:“既然她动了这个心思我们不让她完成心愿她会不甘心的,因而她出去是迟早的事,不如就这次,这次我带队。”
树叶请求跟去照顾侄姑娘。
解招喜一身男儿装跟着父亲的商队出发了,一路上她没有丝毫娇气没拉半点后退。
他们这次出山主要是购粮,不需要到大集市上赶集,就在山下一个大户人家里换了粮食。
回来经过葵花山的时候天上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一场暴雨眼看就要来临。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马背上的粮食淋不得雨,幸好葵花山上有个洞,他们决定到洞里避雨。
洞不是一个普通的洞穴是一座洞庙,内有一个容得下三四百人的洞腔。
人马顺着路来到一场地上,场地一分田地大小。这块场地长在凸出的石头上,三方外围由葵花花瓣一样的石块围着,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葵花。
葵花山、葵花洞由此得名。
从场地上五级台阶到了一栋一连三的青砖瓦房前,条石大门,上方雕刻“洞天万卷”,两边雕刻“门环翠水千洵碧,山耸云台万壑幽。”的对联。
一少年坐在门口方形石墩上读书,他专心致志地读着,没有感察到天气的变化,也没有发现上来的人马。
王子有上前问:“小师傅,我们想借贵地避一下雨,可否?”
少年起身一拜:“前辈,我也是借住之人。”
“那么,里面可有师傅?”
“平时只有一位长老,今天一早出门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雨点下来了,容不得他们多说,锅底人连忙卸下货物,给马披上雨衣系在树上进了洞。
进门是堂屋,大堂上供着财神菩萨。左边是厨房,右边是供香客住宿的客房,客房的外墙就筑在陡峭石壁的边缘上。
堂屋后面开了一扇门,一条经过人工凿成的石坎通道通向洞腔。通道的右边是悬崖峭壁,边缘用石块砌了胸部高的围墙。
走完通道左拐进人洞腔。
传说药王菩萨打这片崇山峻岭路过发现这刀面一样的石壁,于是在石壁中央开了一个口,抠出一个洞,为自己打造一个安身之地。
洞腔很大,分前、后两洞室,中间由原生石墙隔断。前面砖木结构的殿堂上供奉着药王菩萨的木雕塑像,
挨着石墙有凿岩石而成的石水缸,接着岩顶上成珍珠般滴下的泉水。
一天一夜刚好接满一缸,可供两三人住庙吃用。
石墙左边有石门进入后洞室,后洞室不大,仅容四五人在内转身。
石壁上凿了许多神龛,供奉着泥雕的木雕的陶制的神像。
锅底人后脚进门,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惊天动地,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傍晚。
看来他们走不成了,得在这里住一晚。
入夜时分锅底人拿出自带的炊具做晚饭,他们知道庙里的厨具动物油分子都不能沾。
锅底人请少年共进晚餐,少年没应承。王子有拿了了两个白面馍馍给他送去,他当即送了回来,说无功不受禄。
待锅底人吃完了少年拿了两根玉米棒煮了吃。
这天晚上,香客房里住不下这么多客人,少年把自己的房间退了出来。
他的房间就在佛堂的隔壁,洞腔本不是方的,人们用砖块砌墙用木材做梁建成了方方正正的佛堂。
在墙和石壁之间有个五六尺宽的空隙,刚好做宿房。长老住一间,他住一间。
树叶带着侄女睡了少年的房间,其他人睡客房。
一声炸雷将招喜惊醒,这一醒来她怎么也睡不着。
一丝微弱的光从砖缝里游进来,反正睡不着她决定到有光的地方走走。
不要认为一个女孩子家没这个胆子,这跟有没有胆子无关。在她脑子里没有神仙、妖魔鬼怪这些概念,连死人都没见过,可以说她不知道害怕是一种怎样的心里活动。
佛堂里神像都是她第一次见到,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这些菩萨、神像干什么用的。
她来到佛堂里看见少年坐在放王灵官神像的桌子前读着书,如豆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摇曳,好俊朗綫风逸呀!
招喜看得发痴了,第一次对异性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没有上前就站在暗处偷看着。
一个读书读入了迷一个看人看痴了。
雨泼到天亮才停,天一亮锅底人起来了,站在门口观看天气。虽说天上断了雨脚可地上的水汽蒸腾,满山像是燃了火浓烟滚滚騰天。
转眼空间充满了烟雾,灰茫茫一片,山、树、水都消失了,只听见山洪呼啸而下的声音。
“不得了,这么大的水,路给冲坏了!”王子有说。
“修呗,我们在无处扎脚的石壁上都修出了通道,在这样手能扶脚可踏的路上填空补缺不过针鼻大的小事。”树蔸说。
树叶麻溜地弄早饭给大伙吃,等雾稀些就探路,修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