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程母说婚礼一切交给他们,林纾只要穿好婚纱化好妆,林家人只要去参加婚宴就可以。既然如此,林家一行人就有意无意不提结婚这件事,两三天时间把程远家乡景点游玩了个遍。
河南最值得夸耀的,第一是“粮仓”地位,第二就是悠久的历史了。程远家附近,就有古宋河;程远所在的镇,就以帝喾高辛命名;连一个城市的市标,都是象征着燧人氏取火。难怪程远总是傲娇地对林纾说:“你家那2200年的历史,在我们这里就叫没历史。来我们这,从三皇五帝开始学习吧!”
等到婚礼前一天晚上,林家辈分最大的一个婶婶,终于开始对林妈、林纾和她几个姑婶姨嫂耳提面命了。
“林纾是新娘子,是很娇气的,所以明天出门,就要让你嫂子给你打伞;
“这些嫁妆,包括小孩的浴盆、夫妻的红桶、拖鞋、喜被,是我们做婶婶的分着担进去的;喜被里面要放松柏枝子、长命草和彩带,你外婆早就摘给你备好了;我们所有人给你的压箱钱,都放在你红色的皮箱里;
“明天要你弟弟牵着你出房门。你要记得,你妈会先把一根彩带放你肩上,你弟弟会抓住一头,你抓另一头。要记住,出了这个门,你就不能回头;
“到了程远家,交换戒指后是认亲,到程远亲戚会给红包,你收了就给你小姨拿着,她会一直跟在你后面;
“到新房的时候,你先不要坐,你姑要先给你整理一下床面的;
“明天一早你们在院子里办仪式,你爸你舅是不能在场的,但是他们会先进程远家‘看风纪’、‘查家风’……”
林纾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婚礼还有这么多礼节!她开始紧张起来,认真听着,怕自己会做错什么。她从小耳濡目染,可是个小迷信,谁无意说了句不吉利的话她都要生气好久的,结婚正日子更要注意了。
这时林妈突然发现:“你怎么就只有一套婚纱?你喜宴的时候穿什么?”
林纾懵:“不是你们说的,我只要准备好婚纱和戒指,其他都不用管的嘛!我拍婚纱照人家送了一套,就拿来用了,什么都没买。吃个饭,难道不是随便穿什么吗,办完仪式就可以换平时的衣服啊。”
林妈其实今晚心情很不好,想到女儿要嫁到别人家了,而且是这么个又远又破的地方,就只想哭。一桩桩事要办,礼节性的嫁妆要打包,她借这些任务来排解心中的郁结。林爸已经郁郁不乐到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不出来了,她又不想去跟林爸嘀咕,免得给他火上浇油。
这时发现林纾没有一套像样的敬酒服,她仿佛所有的情绪找到了出口一样倾泻而出:“再说随便,也是结婚啊,不能丢了脸面,你一套像样的新衣服都不给自己准备!你就是这样天天节省着委委屈屈过日子的吗!”
婶婶愣了一下,打圆场:“没事没事,忘了就忘了。虽说有很多老规矩,但是最重要的就是忘了什么都不用在意,不要去讲究,也别去念叨,只记着一切顺利就好。”
舅妈也打圆场:“现在是八点半,也不算特别晚,不如出门随便看看有没有哪家店开门的,买一套。买得到就买,买不到穿她自己带来的也不怕。”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出门。寒风凛冽,她们找了一圈,才有一家小店开着门,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敬酒礼服了,挑了套红色的新衣服充数。
折腾到晚上十二点多,林纾才迷迷糊糊睡下。
第二天,才五点多,林妈就把林纾叫了起来——程家叫的婚庆公司化妆师已经到了,给她化好妆,七点多程远和迎亲队伍就会过来,一番仪式后接新娘去程远家。从这里到程远家还要至少一个半小时呢。
婚礼没有找先生算吉时,所以只要中午之前,把新娘接到程远家,简单仪式过后,就可以开宴了。
林纾不在乎那些外在的仪式,所以很早之前就叮嘱或程远,让他父母办得越简单越好,她才不要搞那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一套呢,万一让她跪程远父母,她可能会当场翻脸。程远还为这个又跟她拌嘴,说既然不在乎,那就交给司仪,司仪说跪就跪,反正又不象征什么。林纾听了,果断提前翻脸给他看——让他天天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正因为她想简单办婚礼,所以俩人连伴娘伴郎都没有,她只是告诉好友自己要结婚,却婉拒了小荃、丹丹她们要过来当姐妹的提议。
可是今天,林纾却有些后悔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日里躲在九百度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此刻露出真容,原来自己也有一双顾盼生辉的杏仁眼;平时略嫌圆润的下巴和双唇,在复古的妆容下,竟也显得格外庄重娴静;婚纱很廉价,但她正值佳年,身材姣好,却是穿出了别样的活泼。足金打造的手镯、项链非常有分量,却又非常柔软,那是父母、舅舅舅妈他们特意去香港定制的。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太过轻慢,太过后知后觉,竟然直到临出阁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也是希望有一场隆重而梦幻的婚礼,希望有人能见证,她和程远的爱情,到今天终于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