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有一项技能：越是临近重要的考试，她越是能睡个好觉，轻松上阵，考出比平时练习更好的成绩。
这次司考考场上也一样。今年民法题都很难，她也答得一般；但是她的刑法答得很精彩，其他诸如诉讼法经济法行政法国际法等考点她也很有把握。她甚至在考场上看到每年都会出现的奇葩案例，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太好笑了。我问你，在别人跳楼自杀时高喊‘怎么还不跳’，其跳楼而亡。他构成犯罪吗？误将熟睡的妻妹当成妻子发生关系，构成犯罪吗？因琐事踢了别人屁股一脚结果他胸口疼心脏病发猝死，构成犯罪吗？甲对乙连刺三刀，一刀刺入腹中，二刀扎到皮带，三刀刀柄断了，甲长叹‘你命太硬了，我杀不死你’，乙因而保命，甲构成什么犯罪？甲与乙嬉戏时用自行车打气筒往乙肛门充气至其重伤，构成什么犯罪？”
“你们出题老师怎么这么重口味还恶趣味啊，编这些脑洞题。”
“你不知道了吧，司考这些案例大多数都是有原型的，听起来越奇葩的越是有原型。”
“也对，现实生活无奇不有，拍戏都不敢这么拍的。唉，我觉得我当年也应该学法律，我一定会学得比你好。”
“你？你算了吧，你性格太闷了。”
程远不服气：“谁说的！我如果真做了这一行，自然就会像一名律师一样工作了。”
林纾也就有空跟程远唠这两句，很快她又开始忙接下来的保研了。
F大保研率15%，分为学术保研、行政保研和支教保研。后两者都是留给学生会干部的，荃儿大三留任院学生会副主席，就获得了行政保研资格；几个部长拿到了支教保研资格。
今年初学术保研出了新政策，发表一篇国家级或两篇高官期刊论文可以加20分，但当时大多数像林纾这样的本科生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小法本也能发期刊论文，所以都在老老实实地拼成绩。
林纾三年总平均分到88分，拿过两次一奖，满足保研条件，往年保研均分也就86分左右，她本以为自己十拿九稳。
没想到公示时，冒出了好几个靠论文加分挤入行列的人。定睛一看，除了确实发在权威期刊上，言之有物的人，其中赫然有传言是重量级人物二代公主，还有一些不知怎么发出来的水得不能再水的期刊论文。林纾刚刚够上保研资格，慧子却刚好在线外。
她们在宿舍很是感伤。林纾愤慨地说：“我本来也只是想着多了保研一个选项多一个选择而已，并没有一定要读研的想法。可是在象牙塔三年多，天天喊的是公平正义，实际却是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人轻轻松松走走捷径就能抹煞我们三年的努力。所以，我一定要读研，就算是为了拉平一点点跟他们之间的差距，我也要读研。”
不知世事的她还很天真，当时互联网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发达，微博刚刚兴起，还没有随处充斥着炫富视频，只有一个天涯论坛有一些被人看笑话一样的类似帖子。后来世界日渐扁平，网络把不同世界残酷地平铺在所有人面前，她自己也经历了考公、就业、职场打拼，再听闻这些曾经在一个校园的同学，沿着父辈铺好的非富即贵的路走下去时，已经再没有了那种“不公平”的义愤，只剩下麻木。
程远比她更早领悟到现实。F大这些二代，对于T大来说真是小巫见大巫了，T大有多少天之骄子，当时还有那位一张相片闻名网络的某妹妹，他们看似共享一个校园空间，但他们从来就不曾在一个起点上，也不可能走到一样的终点。他们是不同的空间，折叠到同样的校园里面。
他嘲笑林纾竟然看韩剧和网络小说，在那里恶毒女配男配往往代表着纯洁善良的非富即贵的人身边卑微存在。他说，人们看《红楼梦》，总把自己代入几个光鲜亮丽的主角，却不愿去想，自己在里面可能连个小厮丫鬟都当不上。如果不是有总是被年轻人视为老派代表的CCTV，人们可能都会被所谓的上层人士迷了眼睛，意识不到农民，工人才是这个社会的根基和最主要的存在。
就连他和林纾这样普通家庭的学生，如果脱离了校园的环境，也会立刻被划为三六九等，打上不同标签，标上不同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