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间,我发现闷葫芦不见了,便问起邵国华,得到的答复是很早就出去了。
“哦?出去了?”我看着沈莉,沈莉耸耸肩,做了个也不知情的动作。
“嘿,这闷葫芦。太无组织无纪律了。”我埋怨着。
又一想,也罢。没他也好,三天时间,省的人多主意多,分歧大。老齐那边要是有什么新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沈莉。
刚要动筷,身边的黄毛冲过来,凑近邵国华耳边小声嘀咕。
“有什么话,你就大声说!”这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可隐晦的。邵国华没好气地对黄毛说。
“嗨呀,大佬!”黄毛得到指示,看了看我和沈莉,接着说。
“老板那边的马仔刚过来说,枪有眉目了,但得过去说话。”黄毛抿嘴,挠着头。
“过去说?老板的意思?”邵国华转头看他。
黄毛见我们目不转睛盯着他不解,对我们点点头,随即吞吐地回答邵国华,“是…大小姐。”
邵国华瞪大眼睛再次向黄毛确认了一遍,“啊?怎么,怎么是大小姐?”
我一听果然是个好消息,暗自给邵国华竖起一个大拇指,这办事能力简直是顺雷不及掩耳之势。顿时领略到了邵国华这个地主之谊的力道,说实话,肃然起敬。
再见沈莉,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惊讶无比,准确地说有种拨云见日般的躁动。
“我说,政委啊!厉害啊。没想到你现在在这里是'权倾朝野',一通电话,一宿时间居然让你给办完了。”
邵国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瞥眼见那个黄毛还在身旁站着等他指示,随口回了句。
“好了,你去忙客户吧,知道了。”
黄毛见大佬发话,这才又对我们点点头,随机走开了。
下午我们被请到市郊山腰的别墅。黄毛找了个一处空位停好车,马上下来给邵国华开门,随后又忙着跑来要给我和沈莉开门。我一摆手,表示我们自己可以。
这是一栋非常庞大的建筑群,从门口的金漆哥特式栅栏大门打开时就彰显着贵气。我们又行驶几分才到了别墅的正厅门口,对我来说,这更像是酒店,门口停着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虎头奔驰。
有位着黑色西装打着领结的老者,目测六旬有余,但身材结实体形匀称,昂首挺胸目视我们,在门廊处等候着。
邵国华对这里似并不陌生,这点从他的举止就能判断出来,该是经常出入这里,尤其是他的眼神,平静如湖水,毫无波澜。
“又见面啦!”银发老者对邵国华微笑道。
“是啊,又见面了,佟管家。”邵国华点头示意。
老者随着视线向后看,依次目光划过黄毛,我和沈莉,尤其是到沈莉时,他停住了。
银发老者踱步到沈莉跟前,“你该是沈队?果然英气十足。他们招惹你,只能算他们有眼无珠了。”
沈莉下意识礼貌地迎面一笑,但又听得一知半解。
老者转身扬扬手,示意我们跟他进来。同时,邵国华示意黄毛,随后黄毛知趣地退回到车位处等我们。
通过前厅,回旋大理石步梯,经过铺满厚实地毯的走廊,我们众人来到会客厅,房间很大很亮,一盏三层水晶吊坠的欧式造型灯被挂在正中央的吊顶上。
房间门此时砰地一声被从外面用力推开,一个高挑的女人焦急地边望边向里走。当她见到我们几位最前面的邵国华时忽然止住了。
“你,还是来了。终于来了。”那女人低语,随即掩面抽泣。
邵国华很平静,但多少有些为难,尴尬地看了眼银发老者。
此刻,老者嗽了下嗓子,对着客厅门口喊道,“老爷到!”
银发老者走到门口一侧,只见门口处进来了一位口叼雪茄的中年人,此人中等身材,略微发福,头发很亮,圆圆的脸上一副茶色墨镜,由于眉头的川字纹抑或是法令纹很重的缘故,显得严肃。
他衣装很得体,不失会客之礼,一套中排扣的中式丝织套装随身垂落,走路带着风,又显得温文尔雅。
那女人表情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中年人的不请自来。目光随着此人的大步流星,也逐渐收拾住了自己的梨花带雨。
“听说国华今天来家里。”中年人下意识望了下银发老者。
“作为他的前老板,我怎么能不来见一见呢?”中年人走到自己的老板桌前接着说,顺势伸手弹了弹已经挂在雪茄烟头上很久的烟灰。
“卫东,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的人生中的贵人,闫老板。”
“久仰了,闫老板!这次的事让您费心了。”
“无妨无妨,国华对于我们家,不是外人。他虽然是我的前司机,但说起来也是我们闫宅的救命恩人。”
说着,闫老板顺势又指向旁边低头不语的女子,继续说,“也是小女的恩人。”
闫老板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雪茄,深吸又吐了一口,对准邵国华的左腿说,“过命的交情啊。”
在我的追问下,这件事后邵国华还是向我交代了整件事的原委,看得出来他指着自己左腿的假体,很不情愿回忆这段过往。
原来,自从被阿成骗了以后,走投无路的邵国华被逼无奈,想利用地下堵场翻盘,谁知再次被人算计,急红眼的他便和人赌命。
也正是这个时候,被和有合作往来的闫老板撞见。赌场老板见邵国华有闹市的架势,怕影响闫老板的心情,本想让打手把他处理掉,结果正是这股子呆狠劲儿,使闫老板回忆起当年立业时光,便把他救了下来,自此便跟着闫老板做事。
后来,邵国华凭着当过兵的经历,在闫老板身边从小跟班迅速成了贴身红人。在一次,生意上的帮派过结上,邵国华凭着过硬的侦查素质,以及对车辆机械的了解,将计就计保住了闫老板的命,还揪出了内鬼。
至于他的断腿,又一次救了闫亮。闫亮是闫老板的独女,自然也是对方重点攻击的对象,尤其是对闫老板的计划被邵国华搅黄以后。
但闫老板当时并不知道,在他眼皮下,闫亮早已和邵国华私定终身。这点是闫老板不能突破的最后底线,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闫亮自小丧母,在闫老板的意识里闫亮不该继续走他的老路,嫁给和自己一样的人。当然闫老板对邵国华是不薄的,不但通过他的势力帮邵国华处决掉了阿成,还替它打通了很多生意的壁垒。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直到闫亮第一次孕吐。邵国华高兴坏了,在送闫亮第一次产检时,邵国华由于是瞒着闫宅上下,只身带着闫亮前往,结果还是被人开车从侧面撞击以至于他们坠落山崖。
侥幸的事,车子卡在了山崖断臂的侧松上,为了保住闫亮和肚子中的生命,邵国华在左腿失去知觉下依然托举着闫亮,以求的她抓住松树的一线生机。
几个小时后直到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再到最后便是病床之上,被医生宣判了左腿坏死截肢的决定。
邵国华的命运是多舛的。病床上他还得到一则消息,孩子没了。紧接着,出院后,他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便是佟管家。
佟管家是代替闫家来的,主要是代闫老爷说几句话,自然是也全全代表了闫家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闫亮。
第一,答应搬出闫家;
第二,以移情的方式与闫亮断绝任何联系;
第三,不再涉足从事任何闫家主业及相干产业;
作为回报,闫老爷可以邵国华需要帮助时给予无偿支持。
当邵国华手拿着这封信,想到这一路走来打打杀杀的过往,想着闫亮,想着夭折的孩子,觉得是自己罪孽深重所致,已然不敢也不该去违背闫老爷的意志。
既然事已至此,就让它永远尘封入土吧。这是邵国华对此事的最后交代。
此刻的会客室,还在回荡着闫老板的那句“过命的交情啊…”
我发誓,如果我那天真的知道他们这些尘封往事,我一定会阻止邵国华去找闫家帮忙的。想必,即便是枪不要了,沈莉和我一样也不会同意的。
可…我的这个战友,他又是我们能拦得住的吗?我内心追问。他就是他啊,邵国华。
邵国华看了眼站在他右前方的闫亮。闫亮就像是等待着主人召唤的信鸽,凝视着邵国华。
“哝,看看东西错没错?”闫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鼓鼓囊囊的黄色牛皮信封。
邵国华接过来,老练下意识地掂了掂,回头看着我和沈莉,我们屏住呼吸,身旁的沈莉第一次主动握住了我的手,等待着。
佟管家开口道,“不会有错的,这是把最新的9毫米弹道制式,警用92式半自动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