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高度戒备的生活状态

请你在常规生活中按下暂停键,问问自己:在大部分时间里,是否对未来感到异常紧张,有种近乎焦虑的感觉?是否觉得一直在被负面的、令人惊恐的消息或他人变幻无常的情绪狂轰滥炸?当听闻最近发生的自然灾害、人权危机或政治危机事件时,情绪是否在几分钟或几小时内出现剧烈波动,从悲伤到恐惧,再到愤怒或绝望?只要对以上任何一个问题做出肯定回答,你就与一般人没什么不同。

越来越多的成年人被一种他们无从命名的状态困扰。这种状态可能具有以下特征:焦虑、对未来感到不安、循环往复的负面思维、睡眠障碍。他们丧失了以往无忧无虑轻松愉快的精神面貌。这就是我所说的“情绪炎症”。当我观察周围,听到我的病人、同事和朋友的想法,甚至反观自己的生活体验,我觉得,我们似乎都患上了“情绪炎症”这种流行病。生活向前延展,许多人对外展示的是幸福的面孔,然而,与此同时,我们内心的幸福感正在严重动摇。有些人出现了类似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症状,包括焦虑、心烦、侵入性思维、过度反应、过度警惕、悲伤、失眠和噩梦。这些症状并非源于单个或一系列创伤性事件,而是源于在当今世界生存的感受以及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

说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感到更加沮丧或失望,而是为了验证你的感觉,让你知道许多人像你一样焦虑不安。当人们听说情绪炎症的概念及其症状时,往往因此获得新的认知,发现自己确实如此,从而产生恍然大悟之感。他们会觉得,自己被理解了,不那么孤独了。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感受有一个名字,可以缓解人们的不安。而且,意识到痛苦情绪往往来自外部世界的混乱,而非自我内在的问题,应该会让你松一口气。这并不是说,你只能接受目前的情绪状态,把它看作新的常态,相反,你可以有意识地采取措施改善现状,引导自己走向更稳定的情绪状态。

第一步是认识情绪炎症。我们许多人为国家和全球的政治局势、地球的安危乃至人类的生存状况深感忧虑。最近自然界出现了飓风、地震、野火、泥石流、灼热等气象灾害,人们开始怀疑,大自然母亲的耐心是否已经耗尽。对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控政府的恐惧让我们深感脆弱。无情的大规模枪击事件、不断上升的仇恨犯罪、核导弹试验、一连串性虐待、渎职丑闻以及日益退化枯竭的自然界威胁到人类健康和福祉的新闻,都让人们感到震撼。

在这种大环境下,美国抑郁症患病率自2005年以来急剧上升便不足为怪了,其中青少年和年轻人的患病率增速最快。据世界卫生组织报告,抑郁症和焦虑症在世界范围内的流行程度超出预期,已经达到空前水平。如今,北美和南美的女性出现抑郁症状的比率尤其高;美国人患焦虑症的比率比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要高。自2000年以来,美国抗抑郁药物的使用量几乎翻了一番,目前有900万人日常服用处方安眠药。

阿片类药物的滥用也急剧增加。自1999年以来,美国妇女因阿片类药物服用过量导致死亡的人数增加了5倍。仅2017年一年,美国就有超过47000人死于阿片类药物过量。这个数字比9·11后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中美军阵亡人数总和的6倍还要多。虽然导致阿片类药物危机的一些因素非常明显——医生处方超量、制药公司和经销商不道德和非法的商业运作,但还有其他一些问题亟须回答,其中就包括:为什么这么多人如此迫切地想要服用阿片类药物?

有一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人们在情感上受到了伤害。

我们周围的威胁和忧虑变得如此普遍,事实上,已经超出了人们的承受范围。我们的文化最近创造了许多新术语,用来描述疲劳或耗竭感,包括愤怒疲劳、疏离疲劳、丑闻疲劳、同情疲劳、种族斗争疲劳、末日疲劳和生态焦虑。最近,澳大利亚哲学家格伦·阿尔布雷克特创造了一个术语——乡痛(solastalgia),用来形容人们看到宝贵的土地因工业活动或极端天气灾害而永久受损时感受到的痛苦,这个词已经被纳入文化词汇,特别是在心理健康领域和环境保护活动领域。正念冥想导师兼自然导师马克·科尔曼在2019年的《正念》杂志上写道:“过去,大自然一直是营养、快乐、惊奇和爱的无尽源泉。现在,它往往带着悲伤、哀愁或丧失的意味。”这与我们在大自然中不断变化的体验相吻合,与栖息地、物种多样性和水体正在遭到的破坏有关。

许多此类新名词都反映了人们深深的无助、绝望、愤世、冷漠、烦躁的感受,或者说所有这些情绪的混合。这些恐惧和忧虑层层叠加于我们需要应对的日常挑战之上:我们必须完成高要求的工作却可能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负担高成本的现代生活,在一个困难和诱惑越来越多的世界抚养孩子,等等。

如果你认为自己没有情绪炎症,可能是因为你对自己的感受不够关注。作为华盛顿特区的一名精神科医师,我越来越多地在我的病人、朋友、气候活动家、政界人士、媒体工作者乃至我自己的生活中,观察到情绪过度反应造成的神经衰弱状态。在接待年轻患者的过程中,我发现焦虑和抑郁症患者正在增加——现在有更多青少年服用阿片类药物,许多大学生到学生健康中心求助。他们来看医生时抱怨的可能是考试或社会压力造成的情绪压力,但这些问题的背后其实是生活中到处充斥着这个世界行将崩溃的新闻。除了定期观察和治疗这些形式多变的心理和情绪困扰,我还经常在电视、广播、纸媒体和其他场合担任焦虑和创伤问题的评论员。与我合著本书的斯泰茜·科利诺是一位获奖作家,专攻健康和心理学领域。我们将两个人的专业知识、观点和经验结合在一起,发挥各自所长,满怀信心地认为,“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句格言绝对正确。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在问:如何应对心理混乱?怎样才能重获安全感和稳定感?如何更恰当地面对情绪诱因?这些问题反映了社会在重压之下不断上升的情绪代价——焦虑、恐惧、恼火、愤怒和悲伤。但我们并非对此束手无策。当我们能给这些情绪命名,能更好地理解它们时,情绪强大的负面力量将会自然消散——虽然不是全部,但这就是我们写作本书的动机。

许多引发情绪炎症的问题,例如政客们贩卖恐慌、彼此不和,领导人善变无常、侵犯人权,自然灾害以及滥用化学物质危害健康的突发新闻,似乎在很大程度上都不受个人控制。然而,通过分析这些情绪诱因,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自身的反应,培养批判性思维技巧和正确对待情绪的能力,避免自己任其摆布。我们可以通过创造与身心内在需求同步的生活方式和节奏,让自己适量接受适当类型的刺激,领悟身心健康受特定生活方式影响的方式和原因,汲取大自然巨大的治愈能量,来平息情绪的过度反应。

让我澄清一下,我们的目标不是让你停止感受或表达情绪。感受和表达情绪使我们成为有感情的人类,让我们的情感细腻、丰富。它们带来有价值的信息,有助于我们了解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们的生活方式乃至有益自身健康的信息,并且可以改善周遭这个麻烦不断的世界。压抑这些信息不符合我们的最大利益,最好能充分利用它们,以灵活的方式将其转化为行动的动力。

这么说吧,这本书的作用是让我们打开引擎盖,看看内在发生了什么,这样我们就可以确定需要做哪些调整,好让引擎(我们的心理状态)更顺利地运转。在第一部分“反应过度的时代”,你将了解使我们感到恐惧、无力、沮丧的各种力量,以及情绪炎症导致的生理、心理、社会和精神连锁反应。你将识别最经常影响你的情绪炎症的形式。第二部分为“恢复计划”,它将帮助你了解如何恢复内在平衡,以建设性的方式释放一直以来的痛苦情绪。你将看到,消除情绪炎症的理论基础植根于心理学、神经科学和进化生物学,目的是为了让你的感受方式和情绪运作方式得到深入、可持续的改善。本书旨在帮助你培养决心、勇气和智慧,让你的生活充满活力、专注和喜悦。

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校准或调整生活方向的绝佳时机,通过努力改善自己和周围世界的生存状态,将与你一直缠斗的痛苦情绪转化为稳定的平静。你不必感到脆弱和困惑,而应将你的能量投入到正面的解决方案中,在这个过程中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改变那些加剧忧虑的状况。力量就在你的手中和心中——让我们来告诉你如何有效地运用这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