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们一样

史蒂夫·乔丹

4月下旬的黄昏时分，阿尔卑斯号角响起，低沉的音符响彻篷卡山脉。风景如画的篷卡山脉位于奥马哈北部，以一个印第安部落的名字命名。在这片热土上，有很多神秘的洞穴，是猎狐者的天堂。

当人们熙熙攘攘地赶往半小时车程远的波仙珠宝店时，奥马哈西装协会（LSS）的24名会员刚开始举行他们的入会仪式，他们沉浸其中的这项传统活动，就像沃伦·巴菲特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举行的年会一样。

该协会的会员之一克里斯托弗·斯塔夫鲁（Christopher C.Stavrou）是一名来自纽约的投资经理。他说，参加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会“一开始是一种学习体验，但后来它已经演变成我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他呷了一口加糖的冰红茶，而此时，西装协会（协会名称起源于他们在第一次受邀参加聚会时，被建议穿上合适的“休闲西装”）的正式会员们正聚在一起，将拉丁语和希腊语翻译成英语，并将他们的职位写入官方花名册。

“Nunc est Bibendum!”他们欢呼道，大意是说“让我们一起干杯”。

西装协会的入会仪式是伯克希尔公司年会的背景之一。年会不只是巴菲特和芒格与股东、记者和分析师们6个小时的问答过程，更是一个完整的社群生态系统。

诚然，巴菲特的目标是通过他在现实生活中进行的理性投资实验，以股票所有权为纽带，履行他对约100万名合伙人的责任。这是非常富有教育意义的。来自曼哈顿的律师兼注册会计师迈克尔·阿萨埃尔（Michael Assael）表示：“在这里，一个周末学到的东西比你在纽约一年学到的还要多。”伯克希尔的股票每上涨1万美元，他和妻子艾科就会去购买一套新的定制版车牌。

当然，伯克希尔股价的上涨远远超过一张车牌的价格。现在，他们经常去看望老朋友。在没有召开伯克希尔年会的日子里，他们互相拜访。阿萨埃尔认为，查理·芒格的著作和言论至少和柏拉图不相上下，字里行间都闪耀着启蒙之光。事实上，阿萨埃尔一家去过波仙珠宝店，在那里，股东们享受着数小时的免费食物和葡萄酒，一些人还买了股票所有权凭证样式的圣诞装饰品之类的东西。

如今，在造访奥马哈的3.5万人当中，绝大多数来自外地，其中来自海外的队伍在稳步增长——来自澳大利亚和南美的人数增长了不少，而来自德国和中国的人数增长得尤为明显。

在年会举办之初，并没有这样的盛况。

1973～1979年，巴菲特召开了最早期的伯克希尔年度股东大会，地点在国民保险公司（National Indemnity）的员工餐厅。国民保险公司是奥马哈当地的一家保险公司，1967年被巴菲特收购。当时，餐厅门口贴着一个简单的标识“会议进行中”，以提醒那些在不远处喝咖啡的人。巴菲特的十几位早期合伙人参加了会议，来看他有什么要说的。巴菲特很喜欢接受别人的提问。

遗憾的是，巴菲特最初召开年会的会议室已经不复存在了。后来那家保险公司搬到了市中心，原来的办公场所被改造成了住宅。餐厅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至少是象征性的最后露面），是在伯克希尔2015年的年会上。当时，在主会场外面的展览大厅，餐厅展台占据着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挤在鲜果布衣（Fruit of the Loom）和喜诗糖果展区之间。

在那里，国民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摆好了从餐厅带来的桌子、椅子和镀铬餐巾纸分发器，最后一次举行仪式，纪念那些更单纯的过往岁月。曾几何时，任何人都可以靠押注巴菲特而成为一名千万富翁。

1985年，巴菲特帮助大都会广播公司（Capital Cities Communications）融资收购了美国广播公司（ABC），引起了世人对伯克希尔的关注。100多名记者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寻求采访。然而，《世界先驱报》（World-Herald）的记者罗伯特·多尔（Robert Dorr）写道，那年春天他们当中并没有人来参加巴菲特的年会。再有敬业精神的财经记者，也不会为了参加一家企业的股东大会，千里迢迢专程赶到奥马哈。

但是，巴菲特每年一度致股东信的及时发布，以及他鲜有的新闻故事，吸引了更多投资者和基金经理，巴菲特不得不把会议地点挪到一个更大的地方——市中心的红狮酒店（Red Lion Inn）。1985年的某一天，大约有250名股东挤进酒店的一个房间并提问。那时，查理·芒格就坐在巴菲特边上。

巴菲特当天提道：他更愿意买下整家公司，而不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股票；他怀疑联邦政府赤字将会减少；他在没有与埃克森公司高管沟通的情况下，购买了该公司的股票；垃圾债券“将名副其实”；伯克希尔有一套平稳的、合适的CEO交接计划；88%的伯克希尔股东倾向于将收益再投资，而不是派息。

同样的故事，更早期的版本。

出席股东大会的人数正如伯克希尔的股价一样持续增长：1989年1000人，1990年1400人，1995年4100人，1997年7700人，2000年13 000人，2001年17 000人，2004年19 500人，2009年35 000人，2015年达到顶峰的约40 000人。与之相匹配的是越来越大的场馆安排：乔斯林艺术博物馆、奥芬剧院、假日酒店会议中心、阿克萨本体育馆、市政礼堂以及2004年新开放的奎斯特中心（现已更名为世纪链接中心）。

随着年会改在市中心举办，巴菲特将年会时间改在了周六，以免影响工作日的停车秩序。世纪链接中心有很多停车位，所以巴菲特后来想把年会时间再调回周一，但股东们告诉他，他们喜欢周末。在周六举行年会的传统，就一直延续至今。

如今巴菲特已享誉全球，他的声望是吸引人们前来的主要原因。他被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投资者，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伙伴。你能亲眼见到他。你能把查理·芒格的话告诉你的朋友和客户。你甚至可能根据巴菲特的讲话做出一项投资决定。如果你坚持不懈并且足够幸运，你甚至可以拍到一张巴菲特扔报纸的照片。

有时股东大会也被称为巴菲特投资部落聚会或朝圣之旅。

“你想和穆罕默德·阿里[1]握手吗？”奥马哈的一位酒吧老板曾经问道，“你想和巴比·鲁斯[2]握手吗？在商业上，巴菲特比这两位更大牌。他是最出色的。”

在一家Dairy Queen（DQ）店里，柜台前挤满了60个人，一个操着纽约口音的家伙对他的朋友说：“巴菲特就在这里！你看见他了吗？他有多么睿智？他真是睿智啊！”

现在，你不必来奥马哈，你甚至不需要看雅虎直播或重播，就可以在巴菲特写给股东的信里了解他的想法。当他有特别的事情要讲的时候，他就会在杂志和报纸专栏上发表文章。他也是有线电视新闻节目的常客。

但如果你缺席股东大会，你就会错过一些精彩花絮。

这些精彩瞬间，或是比莉·琼·金[3]在奥马哈的万豪酒店吃早餐，或是黛比·雷诺斯[4]出现在沃伦·巴菲特的新闻发布会上并坐在记者中间，或是吉米·巴菲特[5]突然跳上舞台并声称自己是巴菲特的远房表亲，或是苏珊·卢琪[6]假装发起收购，或是“大河之舞”的迈克尔·弗拉特利[7]出现在派对上与穿着老式棒球服的巴菲特热聊。

这些都是构成伯克希尔年会强大吸引力的重要因素。但在我和他们交往数十年后，我敢说，真正吸引人们回到奥马哈的，是另外一群人。尽管奥马哈的本地居民在招待外地人方面确实很友善，但我在这里说的不仅仅是他们，而是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来自奥马哈南部或悉尼、林肯或伦敦、贝尔维尤或布宜诺斯艾利斯。

他们总有一些可以切入的共同话题。他们开始交谈，并通过Facebook的群组功能和其他电子设备保持联络。在奥马哈的日子里，他们的关系不断发展并加深。股东们虽然来自全球各地，但总能找到共同点：有一个俱乐部，聚会时戴着黄色的帽子；周日上午，早午餐小组重温了年会期间的学习心得；来自中国的投资者们试图让在亚洲的投资变得更为稳妥；大家开展大单买卖；适龄青年在谈婚论嫁，青少年们在考虑职业生涯，因丧偶而单身者在一起寻找未来。

“最棒的事情就是能见到我们多年以来结交的这些朋友。”一位来自密歇根州格罗斯波因特市的麻醉科医生说道。

一位为澳大利亚电视台执导纪录片的澳大利亚人说：“我们尝试向世人展示，这是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最神奇的事情……这里的一切都关于家庭、人际关系以及乐趣。”

巴菲特希望人们来奥马哈不仅仅是为了听他和芒格的演讲，也不仅仅是为了拉动他的家乡的经济增长（尽管他也喜欢这样）。巴菲特相信，奥马哈本身就为投资定下了良好的基调——远离喧嚣，远离疯狂的诡计和谣言，远离随波逐流与流言蜚语的压力。

奥马哈的理念很重要，值得人们去体验。譬如，不定期地与现实接触，以坚持你的观点。

“伯克希尔与奥马哈肯定是一致的，”巴菲特曾对我说，“伯克希尔与奥马哈相得益彰。我不能确切地给它下定义，但我说的是事实。”

比尔·斯卡格尔（Bill Scargle）是一名来自旧金山的股票经纪人，他是1979年在国民保险公司参加巴菲特年会的25人之一。他说，奥马哈的人们认为巴菲特的人格魅力高人一筹，却从不高人一等。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斯卡格尔说道，“对巴菲特来说，奥马哈是一个完美的地方。你在这里可以不用费事就能与他沟通、交流。他和我们一样。”

☆☆☆

史蒂夫·乔丹（Steve Jordon）是《奥马哈世界先驱报》（Omaha World-Herald）的商业记者，自1967年以来他一直在这家报社工作。同时，他也是《奥马哈先知》（The Oracle and Omaha）的作者。

[1] 美国拳王。——译者注

[2] 美国棒球明星。——译者注

[3] 女子网球选手，曾获10次温网女双冠军。——译者注

[4] 美国女演员，代表作为《雨中曲》。——译者注

[5] 美国男演员，代表作为《我爱猫头鹰》。——译者注

[6] 美国女演员，代表作为《无敌破坏王2》。——译者注

[7] “大河之舞”创始人之一。——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