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叔。”坐在副驾驶上的刘凤鸣一边招手一边喊道,她侧过身来对着车窗,尽量让自己出现在对方的视线中。
被叫做文叔的人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戴着一个红木色的老花镜正在下棋,他听闻这声音后抬起头来,应和了一声。
主驾驶上的人也侧过了头给文叔打了个招呼,随后车辆开过大门,驶入了世纪佳缘家属院。
在小区门口聚集下下象棋是附近老人们的习惯,哪怕是这下午五六点钟的光景,不愿从战局中离开的老头还是不少。
汽车驶入小区后熟练地转向,司机甚至连哪里可能有小孩经过都十分清楚,可见他是这个小区的常客。
最终车停在了四号楼的一单元门口,刘凤鸣下了车,走到车后从后备箱中取出了不少东西,有酒,油和米,还有各种各样的食品。
“我刚看那边垃圾桶旁边有空位,老李你要不停那儿吧。”刘凤鸣边搬东西边说。
被叫做老李的人没有应声,而是将车熟练地塞入不远处的两个小车之间,看得出他对他的车技十分自信。
老李走过来提起了油和米,剩下的小东西都让刘凤鸣拿了,两人就这么走进了单元楼。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老式小区,楼层不高,所以也没有电梯。
“这个酒,爸还没有尝过呢,估计他会喜欢的。”老李喘着气说道。
“谁知道呢。”刘凤鸣很明显对这个话题并不关心,“我只是在想,咱今天来的有点晚,爸会不会生气。”刘凤鸣回应。
“不会的。”老李说着,同时已经到了三楼,他敲了敲门,“爸。”
没人答应,可能是老头耳朵不太好,老李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答应,刘凤鸣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她不自主地开始联想起来:昨天中午给爸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没有接。
当时以为是老头刚好出去下棋没接到,结果后来老头也没给她回电话,而她自己也因为工作忙的原因把这件事给忘了。
想着第二天就过来了所以才没在意,结果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刘凤鸣内心的焦急逐渐体现在声音上,她开始用力拍打铁门,喊声越来越大。
老李见情况不对,急忙把东西放下:“我记得车上有备用钥匙来着,我下去取。”说着便冲下了楼。
刘凤鸣几乎听不到丈夫的声音,她的脑中已经有了好几种可怕的想法,而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动变得愈加清晰。
四肢越来越无力,她几乎快要跪倒在地,这时老李终于跑了回来,将钥匙朝着门锁怼了进去,但因为紧张,几次都没有成功,第四次时终于转了进去。
此时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听闻动静开门查看,看着崩溃的刘凤鸣和紧张的李世忠,他们的好奇心也被调动,狭窄的走廊里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四五个人。
随着门被打开,所有人都目光都聚集在了里面,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李世忠又往屋内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他转身示意妻子不要跟随,随后自己走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找到了灯开关的位置并打开,独居老人的房间布局展现在他的眼前。
客厅内和往日一样,生活气息依旧,丝毫看不出异常,于是他开始向房间内部走去,四周一片寂静,这让他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到了卧室,他找到了老人。
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是那么的安详,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恐怕只会认为是老人睡着了。
但现在的情况很糟糕,糟糕到让他不得不做出了那个最坏的假设,他将手指放在了老人的鼻子上。
没有呼吸。
李世忠顿时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手脚不听使唤,身体开始不自主地颤抖,强忍咬着自己的舌头以保持镇定,他颤抖着退了出来,同时带上了房门。
刘凤鸣震惊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看着他的表情和行为,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救护车已经没有必要了。
李世忠默默地示意邻居报警,随后蹲下抱住了妻子。
女人的情绪终于爆发,男人只是抱着她,任由泪水和哭声将他淹没……
……
右手伸出关闭了警灯,左手握着方向盘,闫发将车开进了世纪佳缘小区,坐在副驾驶的刑江明眉头紧锁,表情阴沉。
“咱们是不是不该开警车来啊。”坐在后排的王控透过车窗看着小区里居民好奇的表情,“不是还不清楚是什么事件吗。”
前排的两人默不作声,他们都很清楚,对于这个警队新人来说,有些事情切身体会比直接教更有意义。
很快到了地点,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在疏散群众了,刑江明和闫发两人下了车,跟民警大致交流了几句,抬头望向了眼前外墙斑驳陆离的居民楼。
刑江明,元余分局刑侦支队民警,从警十二年,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鼻子正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据他说是多年前的一次事件留下的。
在他旁边的闫发戴着眼镜,年龄虽然只是三十多而已,头发却已经白了许多。在一旁待命的王控则是警校毕业实习期刚满的小警察,未来可期。
拾级而上到了三楼,便注意到了一男一女蹲在地上,旁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见到刑江明他们便主动介绍说他就是报案人。
望着眼前混乱的局面,虽然大概知道情况,但基本的问题还是不能省略,刑江明开口道:“你们几个都是什么关系?”
“警官,我叫黄迅悟,跟他们并不熟悉,只是这个大叔让我报警我才报的,我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年轻小伙子扶着栏杆回应道,“我是二楼的住户,今天还没进家门就听到楼上有很大的动静,所以好奇就上来看看。”
本认为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结果夫妻俩人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小伙子只好继续解释道:“虽然和楼上的住户不熟,但我至少也知道是个老人,而且他们两个我也见过很多次,应该是老人的女儿跟女婿。”他介绍了三人的关系,“一上来我就感觉不太对,老人一直不开门,后来大叔进去了,出来后看他的表情我们也猜到应该是老人走了,所以他让我们谁帮忙报个警,我就报了。”
“是这样啊。”闫发点了点头,“这样,你把你的电话给我们留一下,之后应该还有事情要问你。”说罢,他便拉着小伙子走到楼下去了。
刑江明一直观察着这对夫妇,妻子很明显刚刚大哭过一场,现在眼睛都还是肿的,丈夫一直在旁安慰,虽然看上去还算镇定,但通过他的眼神,刑江明估计他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个时候进行询问肯定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刑江明暗想,但有件事情还是要说的。
“我们一会要进屋查看情况,所以还要请你把房屋钥匙给我们。”刑江明说道。
李世忠反应了一下,点了点头,掏出了钥匙,而光是将它递给刑江明这个动作就像是要耗尽他的全部体力。
闫发此时也已经和报案人沟通完毕回来了,刑江明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共同将这对可怜的夫妇扶下了楼。
“你们节哀。”刑江明对着李世忠说道,“先回派出所休息一下吧。”
搀扶着两人上了警车,闫发对着坐在驾驶位上的王控说:“小王,你先送他们俩回派出所,安排做一下笔录,之后再回来接我们。”
王控应了一声后,警车很快驶离了小区。
望着警车的尾灯消失,刑江明和闫发很快就回到了三楼。
“刚才那个小伙子说了,那对夫妇在咱们来的路上一直再重复着什么。”闫发看向刑江明,而刑江明看着门锁,“这可能不是一起普通的自然死亡事件。”
“看见亲人死亡,几乎没有人可以坦然接受。”刑江明戴上了手套,“到底是不是案件,就要靠我们来确认了。”
他掏出钥匙,慢慢把门打开,看到进门的玄关处铺着地毯,这种材质几乎检验不出足迹,于是他放心的走了进去,闫发也跟了上来。
“保护现场的意识很强,发现老人死亡后立马离开关门。”闫发带上了门,“这倒是方便了我们的工作。”
“鞋套和头套也都戴上吧。”刑江明没有接茬。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沿着墙向客厅推进。
二十五平左右的客厅,长条沙发,电视柜和电视,空调,餐桌餐椅都摆放得整齐,如李世忠所见一般,并没有什么异常。
两人很快来到卧室,老人的尸体静静的躺着,刑江明缓缓掀开了老人的被子,老人身穿白色背心,短平角裤,肉眼可见之处并没有明显伤痕。
“江明,你看这里。”闫发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刑江明回过头看向他指的方向,是书桌的抽屉,里面被翻的乱七八糟。
刑江明也不再检查尸体了,他跟着闫发到了客厅,果然又发现了异常,所有的抽屉和柜子里面都有翻动的痕迹,看样子,这很有可能是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而不是普通的自然死亡事件。
两人赶紧回到玄关,刑江明将电话打给了指挥中心,分局的法医等会才能到,现在通知让痕检的同事也赶紧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