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云:人不独其亲,不独子其子,使长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废疾者皆有所养。
店里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正经客人,上完最后一单餐的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靠窗的空桌发呆,店外的一阵喧闹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透过玻璃,我看到一个孩子正被一位母亲护在怀里,旁边一位,emmmm,穿着很像流浪汉一样的一个奇怪的男人,正被指责着,周围还有一圈好事的人。
似乎流浪汉大叔被这位母亲认为是乔装打扮拐卖儿童的,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大叔看向孩子的眼神里只有温柔,而且孩子也在一旁说着这个叔叔不是坏人,可这位母亲还是护子心切,愣是旁人劝不动,于是我叫来了卿哥,去给那位大叔解围。
卿哥大手一挥,法术施完,外面的人纷纷离去,仿佛忘记了刚刚的喧闹。
“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年还是和以前一样。”卿哥和大叔一起进了店里,看来还是熟人,果然这家店就不会有什么正经客人,不知道这个大叔又会有什么故事。
“毕竟我不能放着小孩子一个人不管。”大叔神情和蔼而慈祥。
“多亏刚刚阿狱及时看到你店外的情况,不然你又要被刚刚那位母亲数落上一阵了。”
“谢谢狱小姐的及时相助。”
“没事没事,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叫了一下卿哥。”这么正式的道谢,有点不好意思了。
大叔的正脸着实惊艳到我了,虽然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但又给他添了一份沧桑感,温文尔雅的举止,就是这个穿着有点太随性了。
“所以你这次又是带着人家孩子去哪了。”
“我只是看到那孩子一个人站在路边,就想去问问看,还没等我说话,他母亲就冲过来一把把孩子拉过去了。”
“你穿成这样也难怪会吓到人家母亲。”
“省下我的穿衣消费可以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好几件衣服。”
在他们的交谈中,我知道了这个大叔的名字,一个奇怪的名字,掌孤。
掌孤大叔也同样是妖,猫妖。
————————————
很久很久以前,兵荒马乱,百姓苦不聊生,为了能活命,襁褓中的婴儿成了的累赘,被抛弃的孩子越来越多。
于是在春秋战国时期,齐国设立了一个官职“掌孤”,掌孤就是专门给孤儿找领养人,并考察监督这些孤儿被领养后的生活水平。
掌孤在任命掌孤之后,大家都叫他掌孤,又因他时常到处奔走,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他本来的名字,只记得他是掌孤。
第一任掌孤在任职之初没有差役,细小大事全都是掌孤自己一人奔走操劳。
后来,掌孤捡到一只小猫,每天陪着孩子们的除了掌孤,多了一只猫。
一人,一猫,一群孩子。
日子过得虽清苦,但也不缺乐趣,毕竟都是孩子,天真无邪。
时间长了,掌孤越来越老,孩子们却都长大了,有的考取了状元当了官,有的参了军,立下丰功伟绩,还有的经商富甲一方,也有的平凡的娶妻,平凡的度过一生。
可掌孤老了,走不动了,过了这么多年,猫却没什么变化,掌孤也知道,这猫,是猫妖。
临终时,掌孤喃喃道:“我是不行了,但,还有那么多孤儿可能还在受冻挨饿,我只能,托付给你了,以后你就是掌孤,拜托了。”
猫妖舔了舔掌孤的手,像是在告诉他,它答应了。
从此,猫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掌孤。
他学着掌孤的做法,遵照掌孤的遗愿,照顾起孤儿,为他们一一寻找愿意收养他们的家。
辗转,周折。
掌孤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尽心尽力为孤儿奔走操劳。
因心思长期花在孩子们身上,掌孤本身修为不怎么高。
他先和当地富绅官府联系,商讨孤儿院的设立,然后再将孩子们安置好,经营几年稳定下来后继续上路,去下一座城市。
孤儿院的经营方式很简单,和官府或者富绅租借田地和房产来经营,除去租金还能省下不少。
在混乱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掌孤生活更艰苦了,长期的战乱让他和孩子们居无定所,如浮萍一般。
到了南朝时,梁武帝萧衍主动找到了掌孤,并在京师建立了第一所官方的孤儿院——孤独园。
萧衍这个人给掌孤的感觉有点奇怪,完美的过分,才思敏捷,精通琴棋书画,博通文史,还是“竟陵八友”之一,文能千赋百诗,武能征战四方。
掌孤并没有在这个设施完善生活安逸的孤独园久留,因为对萧衍有些抵触,与其拜别之后掌孤选择再次上路。
途经一座城,气氛很奇怪,城内充斥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氛围,熙熙攘攘精神焕发的年轻人们,暮气沉沉萎靡不振的老人们,两群人的衣着风格还截然不同,而且城内没有儿童的吵闹嬉戏声,也鲜有儿童出现。
还有一点,掌孤察觉到了两股浓重而浑浊的妖气盘踞于此,其中一个似乎还是同类,猫妖。
当晚,掌孤借住在一位和善的老人家里,也一并跟老人打听了一下城里的事。
老人说,三个多月前,城主府上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据说是位颇有姿色的绝代佳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据说看久了能把人的魂儿勾去。
没过多久,关于那位客人的消息渐渐变少了,反倒是城主府上出了喜事,城主纳了小妾。
近日,城主还高调地宣布妾已有身孕。
只不过,百姓们却没有城主府上那么喜事不断了,自那位佳人出现那天起,城里总会有精壮男子失踪的事发生,有时还会有孩童失踪,闹得人心惶惶。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都说城主府上新纳的妾是吃人的妖怪。
这话传到了城主耳朵里,勃然大怒,当即命人请来降妖师,要证明清白。
降妖师当众用道法证明了妾并非妖怪。
散播谣言的人也被抓进牢里反省,可没过多久,竟然尽数惨死狱中,甚至那位被请来的除妖师也离奇失踪了,而后他尸首被发现,像是被什么猛兽啃食过。
百姓更加恐慌了。
城主只好重金悬赏,请能人义士除妖。
因为依旧有人在持续失踪,城里白天除了一些老人基本见不到其他人,无必要之时绝不出门。
所以城里活跃的年轻人大多是想要除妖领赏的外来人。
听了老人的一番介绍,掌孤决定去拜访一下城主府。
第二日,谢过老人后,掌孤就出发了。
只是刚走在街上没多远,一点寒光闪过。
一把剑从背后架在了掌孤的脖子上。
“大胆妖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招摇过市,本姑娘这就替天行道收了你。”从掌孤的背后响起一个女声的喝斥。
“师妹,且慢,不要伤及无辜。”另一个男性出声制止,“仔细辨别,他气息清澈,虽是妖但未曾害人,是好妖。”
“抱歉,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掌孤转过身,一个身着劲装的姑娘正一脸歉意的看着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同样着装的男子。
还好早上没什么人,没人注意到他们三人这小小的闹剧。
“无意冒犯阁下,师妹学艺不精,还请阁下见谅。”男子再次表示歉意。
“没事,没事,是我不好,在这个敏感的地方应该多注意一下的。”
“阁下可否出示一下妖牌,方便我记录。”
“妖牌,是什么?”掌孤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这样的,现在除妖师集合组成了正道盟,对于潜心修炼无害人之心的善妖,我们会发放妖牌证其身份,防止误伤。”
“那这个可以吗?”掌孤拿出了一个写有掌孤名号的腰牌,是第一任掌孤留下来的。
“阁下是第一次接触我们正道盟吧,这个牌子只是普通的牌子,我们发放的妖牌上有特殊的法印可以识别,不过我可以将法印篆刻在这个牌子上,稍等。“
不一会,妖牌做好了,从外观上看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师妹,在城内活动期间,你负责掌孤先生在城内的安全。”
“诶~”
“这位……”
“我叫木易,这是我师妹张易怡。”
“木易兄,我一个人可以的。”
“掌孤先生,还请您理解,正道盟有规定新入籍的妖怪和人类相处的时候,要由我们正道盟的人陪同一段时间,同时有保护和监查的作用,直到完全确认对方的安全性。”
“那我就配合吧。”掌孤也明白正道盟的担心。
“师兄,任务结束要请我吃好吃的。”
“张姑娘,有劳了。”
“师妹,记住,不要给掌孤先生添乱。”
木易再三嘱咐过后,掌孤张易怡与木易分开了。
掌孤依照原计划,准备拜访城主。
“掌孤先生,您要去哪里啊?”
“城主府。”
“掌孤先生,您为什么叫掌孤这个奇怪的名字啊?”
“因为我就叫掌孤。”
“掌孤是个什么物种?”
张易怡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一般,一路上一直有话说。
这让掌孤想起了之前收养的孩子们,也是这样喜欢问问题。
两人一问一答到了城主府。
门口的守卫看到张易怡的装扮,简单的告知一下一些地方不能去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自从发了悬赏后,登门拜访的降妖师每天都有,城主早已不愿一一接待,也就由着他们在府内自行查看。
“此地确实有股浑浊的妖气,还参杂着一丝血腥的气息。”张易怡一改之前的天真散漫,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两人循着妖气来到一处偏房,这偏房只是“偏”在府中的位置上,装饰上可是奢华了许多,看得出是最近才翻修的。
“看来这就是那新纳的妾住的地方了,不知道是什么绝色美人能让城主这么上心。”看着眼前的“偏”房,张易怡撇了撇嘴。
正巧,一位衣着显赫的大腹便便之人正好从房中出来,想必就是城主了,当他看到屋外的两人时神色明显有一丝不耐烦。
碍于情理,城主还是强堆笑脸表示欢迎,和二人简单的交谈。
但当掌孤提出想要和小妾谈一谈的时候,城主面露不快。
两人只好悻悻而归。
不过,在出府之前,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女人叫住了他们。
“她就是城主夫人。”张易怡小声说道。
两人随城主夫人到了正室,虽然这间房也足以与城主夫人这个名分相匹配,只是与刚刚那“偏”房相比……
看着面前这位消瘦憔悴的城主夫人,张易怡早在心里咒骂了城主负心汉不知多少遍。
“还请两位不要见怪,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我不好,没能给他诞下一儿一女。”夫人举手投足间还依旧从容端庄,但只是让她更显凄苦。
“我觉得,你和那些人不一样,”夫人对着掌孤说道,“有些话我没和那些进进出出的降妖师们说,那小妾来的时候,还抱着一只黑猫,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城主夫人把自己见到的怪事都和掌孤和张易怡系数道明。
“希望你们可以查明真相,让我相公回来,他现在变得完全不像他了。”
带着夫人的嘱托,两人出了城主府。
按照目前收集的信息,得不出什么结果,掌孤决定和张易怡想办法见那个神秘的小妾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