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梦中人梦中见

  • 花暖否
  • 沉瑟
  • 5127字
  • 2021-09-03 16:20:36

花雾:“花……雾。”

“南…江、国。”

士兵:“我叫西亚卡姆。来自槐花国。”

“如果你死了,等到清明我会为你烧纸的。”

“要是我的国家覆灭的话,你……还记得我也给我烧点纸吧。”

“好。”

南江国内部瘟疫横行,皇权动荡,但强国毕竟是强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南江国只是抽了一个空派兵就把槐花国打退回界限。

但槐花国此次的越界行为让他们收获了不少的物资。

槐花国将军并没有见花雾:“把那些女人孩童都放了吧。我不能再任由你们这么胡作非为了。”

“我们槐花国就算是输,也要输的光明磊落。”

槐花国将军的帐篷里挂着一幅皮画。

这是几年前,他无意之间得到的一幅画。

画上画的是一位无脸美人。

自从他得到这幅画以后,他就总是梦见这副画。

几年来,除了脸,他连这画中美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够描绘出来了。

难民在边界线上。

无论是槐花国的还是南江国的都齐齐涌向更加富饶的南江国。

西雪国趁机越过槐花国,攻打南江国,一连打下来三座边陲主城,一时间搜刮到了不少物资。

槐花国得知后,深知西雪国对槐花国不会善罢甘休,趁机攻打西雪国尾部,企图围剿西雪国的队伍。

烦不胜烦的南江国奋起反扑回去。

西雪国见好就收,断尾求生。

南江国派兵驻扎在槐花国边境说是支持槐花国独立。

现在南江国的边陲在几年前,九皇子为了斗四皇子下马远征从西雪国抢过来的。

现在,好不容易发展好了一点,又被西雪国抢了。

槐花国也只是安静了一阵子。

花雾看到那些人被放走了。

可是……

她走不了。

有人守着她。

当初抓住她那个士兵:“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不比在里面安全。”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也别总是想着逃跑。你有了这张脸连到哪里都不安全。”

花雾戴着兜帽在兵营里,对外宣称她得了恶疾。

瘟疫很快就出现在槐花国了。

以槐花国边境的 J/队最开始发现。

大夫忙得不可开交。

士兵出去采药。

花雾和其他一些伤残人士等负责熬药。

这日将军巡逻,忽然发现一个人大热天都戴着兜帽有些奇怪。

而且那个身影……

他太熟悉了。

派了一个小兵去问了一下。

“她呀,听说她得了恶疾。浑身都发臭。别看她背影好看。她的声音特别难听。”

花雾不认得将军,可还是怕人看到她的模样。

拿药的人一催再催,她若是在不过去的话,就要露馅了。

是以,花雾去拿草药的时候是低着头过去的。

“站住!”

“抬起头来。”

那个士兵刚好走到门口,花雾也看见了他。

他退了出去。

他不能欺骗他的将军。

花雾垂眸黯然笑着,敛去所有笑意,慢慢把脸抬起来。

那个士兵以前还偷偷给她说:“等战事结束,我带你去看我老家的槐花。”

“我们一起过平凡的生活。”

她当时是装睡的。

战乱时期的诺言,让人怎么相信?

更何况,她还有远方……要去。

首先入目的是:

脏污、伤疤……

悲郁的眼神。

那一抬眼的神色在一瞬间和将军的梦中的人重合。

那张皮画瞬间有了脸。

但是还不够……

将军找人来洗干净了花雾的脸。

周围响起一阵阵吸气声。

惊叹这绝世的美貌。

也惋惜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在这美丽的容貌上留下两道疤痕!

“像。简直太像了。”将军颤抖着心,随后是戒备,“为什么不说话?”

这一切都显得太过真实,太过恐怖。

就像是专门针对他而设的一个局。

花雾指指自己的喉咙。

立刻有人:“她嗓子受了伤,好像不太能说话。稍微说多点就容易冒血。”

梦中之人走进现实。

这也太巧合了。

人被带了出去。

将军:“谁把她抓进来的?”

士兵出来了。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士兵:“这是属下为将军找的女人。”

“南江国人。”

“叫花……雾。”

将军:“继续说。”

士兵:“身中多种毒。嗓子有伤。属下曾经亲眼看到她呕血,是个寡妇。”

士兵退了下去。

只剩下花雾和将军。

花雾又被放回去熬药。

将军慢慢拿出那一张皮画,轻轻抚平:“太像了。”

“神色完全符合。”

“我见到神仙了。”

从此,这幅画不再是一幅画。

画活了。

等他再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看到的就不再是一幅画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灵活现。

夜幕来临。

光线被一挡。

士兵站在门口。

花雾刚一抬头。

士兵就离开了。

不一会,士兵来了。

他按照命令来带她去洗澡。

士兵抱着衣服背对着河。

冰冷的河水。

波光粼粼。

花雾沉默地看着士兵的背影,磕磕绊绊说着。

“带……我……逃……”

士兵没有说话。

他有他的忠诚。

他有他的家人。

花雾慢慢走入了河里。

她不会游泳。

花雾洗干净自己,慢慢走着,越走越深。

士兵额头不断有汗珠冒出来,很快就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他一会想自己的忠诚和花雾,一会又忍不住去听水声。

士兵久久没有听到水声。

一回头。

水面平静无波,“噗噗噗”冒出几个水泡泡。

河对岸也没有人。

一个飞跃跳入水中。

花雾在下沉。

几抹红晕像绸缎一样围绕着她。

月光被打散晃着眼睛。

一只大手朝她伸过来。

花雾想要拍开那只手,却被那只手狠狠抓住。

士兵一扯,把花雾拉了上去。

“咕咕咕!”

最后的气息也呼了出去。

花雾迎着碎碎啊月光蓦然一笑,犹如冰山雪莲绽放,百花凋零。

士兵一愣,强行把自己最后一口气渡给花雾。

青丝如同海藻晃动。

盔甲太重了。

他在下沉。

士兵托着想把花雾送上去。

花雾回头却狠狠按住了士兵的头盔,神色冷漠寂静如同无情的海妖一般。

年轻的士兵哑然,沉迷在花雾的眼睛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花雾顶了上去。

“哗啦啦。”

一声。

花雾头发一甩,冒出了水面。

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

花雾被人托着到达了浅水。

这个程度只要她站起来,淹不死她了。

岸边有一棵树歪着脖子伸到了水里。

岸上的衣服被人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那个托她的人力竭,被沉重的盔甲往下拖。

他救了她。

他会因救她而死。

花雾抓住歪脖子树,忽然闭了一眼,往下一沉,夹住了士兵的脑袋。

花雾猛吸一口气,如同一条白鲢腰一弯。

士兵被这一拉往上浮。

花雾钻到水下。

一口新鲜的空气。

还他。

花雾顺势想帮士兵除去了盔甲。

士兵忽然搂住了花雾,吻了上去。

花雾的瞳孔放大,面有怒色,只在一瞬间把士兵的头盔取下。

士兵有了这口气,搂着花雾猛然冲破水面。

岸边。

一个装了水的头盔被扔在一边。

花雾看着某个同样浑身滴水的人,唇不悦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花雾怀疑,就算刚刚她不下去,他也能上来。

士兵知道花雾生气了,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掏出来一块糖,嬉皮笑脸:“如果没有你那口气的话,我现在估计已经沉尸河底了。”

那盔甲是真的重。

她也是真的想过要杀他。

后来,她也是真的想要救他。

“别生气,吃糖。”

花雾的目光往那糖上一放。

糖惹了水已经化掉了不少。

年轻士兵的手指动了动,忽然笑容又挂在了脸上:“化了呀……”

花雾皱着眉伸手去抓。

士兵飞快收回手,一下子把糖丢进河里:“下次,给你好的。”

可他知道可能很难再有下一次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呀。

她如天上星。

水中月。

他很庆幸当初他自暴自弃跟着人乱混,去了南江国边陲小镇。

不然,世界那么大,如果没有遇见她那该是有多遗憾呀。

遇见她之后,他的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花雾收回手。

花雾收拾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去。

糖被丢进了河里。

他们的故事只有那条河知道。

将军帐篷。

花雾盘着的头发还在滴水,衣裳也湿了一大片。

她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像一只被雨淋湿的花。

那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水珠在长长的睫毛挂着又落了下来。

脸上的两道疤,赫然映入眼底,触目惊心。

将军坐在桌边翻看兵书,一回头就看到了花雾。

她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让他的心怦然不停。

将军招人给花雾弄来了干净的毛巾和衣裳。

纤细枯瘦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拧着长发,清凉的水泽从手指缝隙里流出来,在烛火的映照下闪闪烁烁像是女人的眼泪。

将军满脑子的热慢慢也跟着花雾安静下来。

“你的手指怎么了?”

花雾动了动手指,让手指头碰撞。

夹了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好像两只手……”

花雾继续弄头发,抬眸轻轻看了一眼将军,微微点头。

“我让大夫帮你看看。”

花雾指指自己的眼睛,随手摆摆手:看不好。

她伤得太久了,很难治好。

当初只是一点小毛病,现在却成了顽疾。

她的过去在她的身上都留下了痕迹。

花雾用毛巾包裹着乌黑的长发,拧毛巾。

将军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遇见花雾,真是满心欢喜,满心遗憾。

他们家权势滔天,权势已经到了尽头。

他来了边境,以后就不会走了。

马革裹尸才他最终的归宿。

唯有,他死了。

皇上安心了。

他们家才安全了。

他的前二十年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如今忽然有些后悔了。

士兵偷偷给花雾送了创伤药。

蚌壳不够锋利,手腕上脚腕上的切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将军尽量把最好的衣裳都给花雾。

还逼着花雾每天都喝一大碗治嗓子的药。

心腹劝导:“将军!此女不可留!”

将军豪气一笑:“有什么留不留的?”

“万一战败,上哪里去找这样的美人?”

等心腹一走。

将军命人偷偷给女花雾找雪颜膏。

他看到花雾口难言,脸有疤,手指不灵活,还中了毒……

“大概是神女下凡历劫了。等受完苦难就会回天上去。”

雪颜膏没有找到。

槐花国战败。

西雪国得到了不少战利品,包括花雾。

槐花国边境。

花雾穿上华服,跨过了国界线,不再回头。

将军捂着心口的皮画。

她没有回头。

她在怪他。

这恐怕是他们最后一面了。

人间是留不住神女的。

士兵想着他得找一条河把东西丢了,反正他又不喜欢吃糖。

心腹露出了笑容。

这样的美人就等着去祸乱西雪国吧。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朝着西雪国都城驶去。

他们还到达西雪国都城。

花雾听到西雪国的士兵忽然欢呼起来。

原来是,槐花国边境的那个将军病死了。

那个一直想把她治好,让她变得和皮画里的人一模一样的青年死了。

纤细漆黑的睫毛掀起停顿了几秒钟又垂了下去。

西雪国皇上果然惊叹于花雾的美貌。

但他在看到花雾脸上的疤痕后,最后也只是摆摆手随便册封了什么。

一开始还有人不满,

俘虏而已。

谁知他们还没有表达出不满,皇上就让人搬去了冷宫。

他们西雪国是战胜国,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臣子嫔妾大呼:“圣上英明!”

这场庆功宴,宾主尽欢。

花雾在冷宫过这段时间,没有人打扰也好。

菜没有好的,菜也是馊的,每个月的俸银永远是被克扣的。

冷宫久久没有人居住,蛇鼠虫蚁也比较多。

当一道闪电劈在木头上,

花雾有了最初的火种。

所有人要么不关心花雾,关心她的又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甚至于打雷的时候,还有人来看她被雷劈没,死没死。

有了火,花雾便把一些草药熏起来。

在槐花国兵营里呆过一段时间,她学到了一些基本的草药知识。

没想到在这里就用上了。

蛇鼠虫蚁跑了大半。

冷宫里有四季生的野菜。

花雾把种子留下来继续种。

房屋漏雨,漏水。

花雾用簪子换来的锄头在房子后面的山边挖了一个小池塘。

山水流到小池塘里,满了就顺着沟渠流到菜地里,再然后是树林……

花雾会采摘一些花晒干来装饰屋子。

慢慢的,时间久了。

花雾还托了人帮她找一些针线活,不少人乐意帮她。

花雾舍不得用钱犒劳他们,只得送他们一些用野果酿制的酒。

孙玉让她活着,绝不是像之前那样麻木地活着。

花雾也在尝试按照孙玉的话慢慢忘记孙玉。

平静到可以死一万次的生活,花雾也过出了一点新样子。

花雾闲下来还给自己挖一个坟。

等过段时间,她还会用新买来的小刀刻墓碑。

笔墨纸砚对于现在的花雾来说是很昂贵的。

所以,她用树枝在沙上写,用羽毛沾植物的汁水写,用烧过的……

她把以前孙玉教会她的字,挨着挨着重复写着。

把她在这深宫和之前的所见之物尝试画出来。

她的针线活也变得越来越厉害,虽然这样让她的手指时常在阴雨天疼痛。

她努力让阳光照进来,努力把生活变得有意义起来。

久而久之,花雾习惯了这样平静的生活,其他人似乎也忘记了她。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很久。

花雾把一张张黄纸扯下来放进火盆里。

我太穷了,今年就只能给你烧这么多。

明年……明年我一定一定会给你多弄一点。

她这一生本就没有这么快乐过。

在这冰冷的宫殿之中,她所回忆的快乐大多都来自于孙玉。

若是,孙玉没有去世。

她现在……可能会在某个角落看着他幸福美满。

孙玉想要一个孩子。

花雾的手轻轻放在小腹,手指把衣裳抓成了一团。

可她不能……

南江国……

九皇子……

花雾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她只知道他杀死了她的丈夫。

他把她这一生目前仅有的一点快乐也断送了。

火光摇曳着给予美丽不老的容颜增添了一层朦胧,乌黑柔软的长发挡住了脸颊上的伤疤。

灰烬被风卷起又落下。

素白的手指颤抖着接住还在燃烧着的纸钱,轻轻合拢。

有些人就像她掌心的燃烧着的纸钱,给了她温暖,当她感觉到温暖的时候,她握紧了手,火就没了。

温暖只是刹那之间,炙热疼痛却弥留了很久。

灰烬被风卷着飞出冷宫,洋洋洒洒的像一片片黑色的羽毛。

“大胆!什么人在烧纸钱?”

“做什么装神弄鬼的事情?”

“你们几个赶紧去给我查查!”

“皇上……”

不一会,人回来了。

“禀皇上是……”

西雪国皇上听了,放下茶杯:“无碍。”

“反正闲来无事,我们今天就去看一看她究竟在干什么。”

他们也没有听说槐花国在这个时节有什么节日啊。

火光摇曳中,一阵风来夫妻她柔软的长发,显露出脸上狰狞的伤疤,犹如破戒的神女。

一堆人围在冷宫外面看热闹。

“唉,她到底是干嘛呀?”

“烧什么纸钱啊,多不吉利?”

“嘘~她好像是在祭奠她的亡夫吧!”

“她都嫁到我们西雪国来了,怎么还惦记着她那个死鬼丈夫?”

“嗤!我听说啊,她是被人抓来的!她好像不是槐花国人。”

“那她是哪个国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