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绸缎庄的蹊跷

女匪首杀气腾腾的这番话,愈发让宝元酒楼的白掌柜心惊肉跳了。他是深知大当家的脾气秉性的,这个女人的漂亮外表之下,暗藏着心狠手辣的一面;当年黑石崖山寨老当家的还健在的时候,年纪轻轻的压寨夫人刘五妹就以杀人不眨眼、在关门山脚下的广泛村落中声名远扬。

并且,大当家的此次出山赴文城与从前不同,竟然将黑驴也一同带来了——那厮脑筋虽不大灵光,但就心狠手辣而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来看,对汉奸侦缉队长孟龙生下手的概率,又多了几分。

“大当家的,恕我直言,咱们山寨过日子靠的就是横刀立马、打家劫舍,如果把这个老本行丢了,就靠一个饭店坐吃山空,只怕维持不了二年……”

白宝元小心翼翼地说着,同时又拿眼神去瞥师爷和三当家的黑驴。

刘五妹却心烦意乱地一拍八仙桌,不客气地教训道:“这不是废话吗!你当我不懂这个道理?我这么宣布也是被逼无奈,当时晋军独12旅和八路军徐旅支队的好几百大兵就把我们几十个山寨弟兄围在当中,又有麦村的百姓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要不放出这话,只怕转眼之间就被人家的机关枪给突突了!”

越说越生气,女匪首顺手抄起二当家的刚刚敬献过来的手巾把,奋力砸向两米开外的三当家的,以示泄愤。

黑驴猝不及防,冒着热气的手巾把直接砸中了他的光头,弄得他尴尬窘迫却又不敢发作——山寨这一次与晋军独12旅结下生死梁子,无疑都是因为他纵容手下悄悄出关门山南麓打劫所致。结果不仅从此断了山寨的主要财路,心腹喽啰铁手还因此殒命,他本人更是被大当家的掳掉了在山寨内的实权,成了个有名无实的摆设。

师爷见状,只好出来打圆场,但若论起山寨的前景,这个老奸巨猾的智多星,也是心头一片茫然。

“呃,二当家的,大当家的这趟出来,也是要陪着表小姐散散心,你赶紧安排稳重可靠的人,带着表小姐在城里转转。”师爷嘴里所言的表小姐,自然指的便是刘五妹的表妹小菊。

“我不要乱七八糟的生人陪!”不料,远远坐在一端的小菊却撒起了大小姐脾气:“我就要和表姐一起出门去逛街。”

还未等女匪首表态,师爷当即摇头摆手道:“万万不可!来时的路上已经看到了,孟大脑袋的侦缉队在街头折腾得非常欢实——孟龙生本人还有他的好多手下都是见过大当家的容貌的,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让大当家的孤身涉险。”

刘五妹点点头,忿忿地对表妹表示:先派可靠的人陪着你出去玩儿一玩儿,我这里抓紧安排干掉姓孟的。除掉他之后,就没这么多啰里啰嗦可担心的了。

但小菊却变得害怕起来:“姐,你不要去打打杀杀,咱们的队伍又没跟过来,这里可是人家的天下。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日本兵!”

刘五妹心意已决,哪里会听一个乳臭未干、待字闺中的小丫头之劝说。当即虚与委蛇地哄骗了对方几句,然后传令开饭。

第二天,白宝元吩咐自家的女眷陪着小菊上街,另有两个保镖不远不近地跟随。而黑石崖山寨的三个当家的连同师爷,则聚在尚未开门营业的酒楼里,召开了密会。

白掌柜首先对来自山中的三位介绍了近期的酒楼收入,当然还是一再强调:仅靠酒楼的经营,养活不了山寨的一两百人。

“在黑市上的军火生意,最近做得怎么样?”刘五妹问。

“勉勉强强吧——南郊有一家大户,前两天买走了一杆中正式,连同二十多发子弹都卖给他了。再早些日子,出货了一杆双筒猎枪。”

“世道这么乱,按说黑市军火应该红火啊。”师爷捻着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看向二当家的目光,就显得很有意味。

白宝元心中一凛,情知这是师爷在做不信任自己的挑理。而且不知道这是否是大当家的本意、假师爷之口说出?

“主要还是进货的源头不牢靠,”二当家的越发出言谨慎了:“从前是独12旅坐镇文城,丰店县城也有他们的人马;那帮阎老西的地头蛇部队,总有胆大贪财的,想办法搞来枪支弹药偷偷卖给我们。可是现在不行了,小鬼子的部队军纪严明,根本没有倒卖自家枪支的。”

“孟大脑袋的侦缉队呢?我离老远地打量他们,貌似腰里都别着二十响——看来日本主子没少下血本儿武装他们啊。”

说这话的是刘五妹。一边说,这个女匪首一边蓦地回忆起在关门山内外的八路军徐旅支队的旧事:曾几何时,这支所谓的延安部队,长官们连短枪都混不上,包括结义大哥、当连长的魏鑫在内的一众当官的,肩上背的都是骑兵用的马枪。如果这么比较的话,那么做了汉奸替日本人卖命的文城侦缉队,装备上可是比八路军要强多了。

一想到侦缉队,女匪首顿时又将话题迅速转到了干掉其队长孟龙生的上面:

“宝元,孟大脑袋这家伙一般隔多久能来咱们酒楼打秋风?”

本就愁肠百结的二当家的,一听大当家的提及孟龙生,头壳不禁更疼了,皱着眉头答道:这个说不大准,姓孟的如果一忙起来,可能连着六七天都不见人影;但有时候,这家伙也能一连三天、天天带着手下跑到二楼的包间白吃白喝。

刘五妹气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将汉奸侦缉队长揪出来,一枪崩了他。

“不过,孟大脑袋最近好像结交上了新朋友——就在这条东关大街往南去、有一家成瑞祥绸缎庄,开业工夫不长,他们家姓肖的二掌柜,据说与孟龙生打得火热,两个人没事就在绸缎庄里喝酒。”

“此话怎讲?绸缎庄咋还能喝酒?”始终不声不响的三当家的黑驴,终于插进了一句话。

“据说是绸缎庄的二掌柜,喜欢从城里的名馆子叫外卖,让伙计送到他的店里再吃喝——咱们酒楼也给他们送过外卖的。”

“一个绸缎庄,能有多大的利?这么花银子笼络侦缉队长,有啥大用吗?”刘五妹一脸疑惑。

师爷却点点头说:“成瑞祥,是家晋南的老字号,我记得从前在临汾、运城都开过分号的——这是又开到文城来了。二当家的,你和成瑞祥的掌柜熟吗?”

“不熟,他家的掌柜和二掌柜很少来咱们酒楼,反正我是没什么印象。”

“这倒有些蹊跷啊。做买卖的人没有几个愿意和拿枪杆子的打交道,就算是想结交地头蛇,也犯不上这么勤快巴结的吧?”师爷若有所思地评点着。

“能和地痞无赖出身的汉奸队长经常坐到一张桌上喝酒,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刘五妹气咻咻地说道:“不过这倒给我提了个醒儿,咱们正愁找不着机会对孟大脑袋下手呢,如果盯住了这家成什么祥的绸缎庄,逮着他们再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冲进去一家伙全解决了它!你们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