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遭遇闯入者

军统女少校王穗花一行,在中央军391团一个排兵力的武装护送下,穿行大榆树山,直抵其北麓出山,随即踏上君(陵)丰(店)公路折返向南,来到了小榆树山北麓——那里正是前些日子她从文城来时的路径要点。

一行人到达了这一带才发现,日军竟然已经从君丰公路一侧的大榆树山西麓野枣沟山口撤走了!他们此番小心翼翼的绕行、等于走了一大段冤枉路。

过去的这些日子里,391团特务连的四名士兵,始终守护着王穗花的雪佛兰轿车;轿车就隐藏在小榆树山北麓的一片密林里,四名守护者搭了帐篷宿营,直到轿车主人重新归来。

至此,与护送者和守车者道别,军统女少校王穗花、391团特务连连长赵木头以及三名特务连士兵,坐上了雪佛兰轿车,沿着小榆树山北麓崎岖不平的狭窄土路,向文城进发。

王穗花眼下的心情是极度忐忑的。自从留守在文城的情报二组电台发来那份急电,她就离开了深山里的391团团部踏上归程;截至目前,李彦他们的命运吉凶未卜——假如日伪特务机关已经从被俘的特务连士兵彭三喜那里撬开口风,并由此追踪到情报二组的老巢,则军统女少校本人的再入文城,将面临着杀身之祸。

这一点,王穗花在路上便向赵木头等人挑明了。

特务连长倒是毫无惧色,此行他与三名部下可谓武装到了牙齿,除了没穿军装,每个人随身携带的装备堪称是特务连的标准配置:毛瑟军用手枪、伯格曼冲锋枪、军用手雷、匕首以及大量雷管、子弹——说白了,就是做好了回到文城遭遇重大威胁时放手一搏的准备。

经过前一阶段接受军统的指挥在文城潜伏行动,赵木头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地下斗争的惊险与残酷。同时也就越发钦佩王穗花、李彦、电台台长老刘这些在刀尖上跳舞的军统特工。临行前,秦团座还曾单独召见他,要他此次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军统女少校以及山西站情报二组的安全。

何况,自己特务连的弟兄彭三喜被日伪俘获,生死不明,如有可能,也必须全力营救之。

雪佛兰轿车就在这种凝重紧张的氛围里,一路颠簸前行。

出于谨慎起见,王穗花计划着先驱车到文城北郊的张家大院,那里目前仍值守着一名特务连士兵,既作为文城城内的接应,也兼顾监视大院门前的那条铁路支线——她打算连人带车先在大院内暂停,然后派出赵木头以及那名值守的特务连士兵进入文城——他们两个均熟悉城内地形以及诸个落脚点——争取与情报二组的人尽快取得联络,探明当前情况后,王穗花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于是,差不多在午后三点刚过,雪佛兰沿着那条铁路支线的铁轨,驶近了张家大院。

然而,就在轿车尚未停稳之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军统女少校猛然感到了不对头——大院的院门内,赫然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目光正直直地盯住轿车。

“先别停车!”

王穗花低呼了一声,但为时已晚,驾车的赵木头几乎在她下令的同时踩住了刹车,雪佛兰“吱”的停在了院门口。

而原本坐在门里的陌生男子则迅速起身,一边拍着裤子屁股上的尘土,一边朝着轿车凑过来,好奇地向车窗内探头探脑观望。

这一瞬间,赵木头也开始警觉——此人并非留守的特务连士兵虎子,王穗花更意识到此人亦非张家大院主人的家庭成员——会是日伪特务吗?!难道说、文城城内的军统情报二组老巢已遭破获、日本人顺势追踪到了这里?!

军统女少校心头怦怦乱跳,但既然车子已经停下,就绝不可露出马脚,她当即急中生智,让赵木头摇下半个车窗,自己对着窗外靠近过来的陌生男人问道:“老兄,打听一下路,这里离同蒲路还有多远?”

陌生男人完全没有料到这轿车里面竟然坐着一个漂亮女子,当然他同时也注意到车内另外几名年轻的男子,于是支支吾吾地答道:“同蒲路嘛……就在前边,没多远了……你们是干啥的呀?”一边说,一边回头向院门内张望了一下。

就在这时,院门里又走出两个男人来,其中一个手里赫然提着一杆中正式步枪!

那陌生男人见状后退了一步,对提着步枪的人兴奋地嚷道:“大哥,生意上门了!有洋轿子,里面还有个漂亮姐儿!”

他的话音未落,提着步枪的男人已经将枪平端而起,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驾驶位置上的赵木头,嘴里同样兴奋地吆喝道:“好家伙!真是一桩肥生意啊,都他妈的给我下车!”

此二人的这番对话,让轿车里的人们同时感到:对方似乎不是日伪特务。然而还未等他们作出反应,院内竟然又陆续跑出了四五个人,并且至少两个人手里端着军用步枪,但却一概穿着普通的百姓服饰。

“下车!下车!”

冲出来的人也都两眼放光地嚷嚷着,而那个被称为大哥的人,一手持着中正式,另一手则迫不及待地拽住驾驶室的车门把柄,猛力将车门拉开。

已然来不及做任何商量了,中央军特务连连长在车门被拉开的瞬间,顺势向外发力猛扑,刚刚偷偷拔出的一柄军用匕首准确刺中对方抓着步枪的右手虎口!那个被称为大哥的家伙,本来就是单手持步枪,遭此雷霆一击负痛狂叫,中正式步枪应声落地。

赵木头一击得手并不停顿,右臂扬起直接缠住对方的颈项,用力一带,竟然硬生生将其扭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锋利的匕首尖旋即指住了对方的太阳穴,随即厉声喝道:

“都站下!谁敢动一动,管叫他脑袋开个透明窟窿!”

而就在赵木头从驾驶位暴起攻击的瞬间,同一侧的雪佛兰后车门则被主动撞开,一名特务连士兵跃出车厢,双手平端着伯格曼冲锋枪大吼:“都不许动!”

这一对特务连官兵堪称迅雷不及掩耳的出击,将对手完全惊呆了,以至于另外两个提着步枪的人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有武器在手的,乖乖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趁此时机,军统女少校以及后座上的其余两名特务连士兵飞快地从另一侧车门下来:一支勃朗宁手枪和两支伯格曼冲锋枪也加入了战团。

“下他们的枪!”

王穗花一面发号施令,一面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这座破落大院的矮墙边,向墙内张望——她立即看到院子中央有一个人正慌慌张张地往一间屋子里逃,但就在他快逃到门口的时候,屋门内突然又闪出一人,握着一柄毛瑟军用手枪,迎面将其指住,后者条件反射般地高高举起了双手。

军统女少校认出,手持毛瑟手枪的年轻人正是值守在这里、绰号虎子的特务连士兵。

“是王少校吗?”

显然,虎子也看到了矮墙另一端的王穗花。

王少校当即抬起一只手挥舞了两下做为确认,同时喊道:“里面还有他们的人吗?”

“一共六个!我这里有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务连士兵虎子,迅速作出了关键性回应。

听及此言的赵木头,确认自己这边控制住的是五个人,于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给身边端着伯格曼冲锋枪的部下们下令道:押他们进院,留一人在车旁警戒!

一场不期而遇的惊乱,就此结束。接下来,通过值守士兵虎子的讲述,以及突击审问这伙不速之客,王穗花、赵木头很快厘清了头绪。

这是一伙在南同蒲路沿线流窜了小半年之久的国军溃兵,分别来自第十七军、第三十三军以及第十五军不等——俱为去年年底自忻口、太原会战战场败退下来的。由于当时未能及时随主力部队南撤,便在这一带隐伏下来,脱去军装、换上便服,仗着手中残存的武器,开始以袭扰附近百姓为生,蜕变成了兵匪,最多时人数达到二十几人,但经过与当地民团武装以及守备治安的日军的多次交锋后,渐渐萎缩成了不足十人的规模。

前些日子,他们在同蒲公路文城以北的路段上,试图打劫两辆民用卡车,不料竟遭到卡车上的武力还击,对方甚至拥有轻机关枪,导致这伙兵匪劫车不成、反而丢掉了好几条性命,最终于今天凌晨狼狈流窜到了文城北郊,突袭强占了虎子值守的这座破落大院。

由于事发突然,特务连士兵虎子根本来不及取出存放在炕洞里的伯格曼冲锋枪实施抵抗,毛瑟军用手枪也被临时藏在了炕上的褥子底下——好在这伙闯入的兵匪真地相信了该大院为一家文城商贸公司租用的仓库,而虎子只是仓库的看守人。兵匪们打算先在这里落脚几天,并强令虎子为他们伺候饭水。落单一人的特务连士兵计无可施,正忍气吞声无奈间,恰好军统王少校带着特务连连长一行赶回。

这伙兵匪还误以为撞上了一条路过的大鱼——豪华气派的轿车,并且还有一位漂亮女人!——心痒难耐的兵匪们当即一哄而出,上演了刚才惊险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