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官诰·三娘教子

摘要:薛倚哥在学校不好好读书,回家和母亲三娘(王春娥)争吵中将织布机头打断,薛保在一旁相劝,三娘耐心教子含辛茹苦地抚养薛倚哥长大成人。倚哥终于得中状元,与其父薛子约同回乡祭祖,为三娘求回了“双官诰”,御赐“忠孝节义”牌匾。这是一折具有教育意义的戏曲唱段。

皮影人物:

王春娥:正旦 薛乙哥:娃娃生 薛保:老生

皮影场景:

织布机、房织布机、凳子、书本等

王春娥:(皮影正旦上织布机房)

(唱)王春娥坐机房自思自叹,思夫主念薛郎不能团圆。

在家中嫌争吵镇江游玩,谁料想把相公命丧外边。

闻噩耗吓得人魂飞魄散,命薛保远路上搬尸回还。

一家人见尸柩肝肠裂断,客厅上设灵堂门挂纸钱。

有亲朋和故友都来祭奠,媒婆子假吊孝巧说姻缘。

恨张刘二妇人良心大变,一个个反穿裙各自嫁男。

丢春娥好一似失群孤雁,老薛保又好比浪里舟船。

薛乙哥年纪小无人照管,老的老小的小有谁可怜。

送我儿到南学去把书念,盼的是我的儿得中魁元。

但愿得龙虎榜鳌头独占,也不枉王春娥受苦一番。

薛乙哥:(皮影娃娃生哥抱书本上)(唱)走啊。

薛乙哥在南学我懒把书念,怀儿内抱圣贤转回家园。

在学馆众学生常揭我短,他说我无亲娘难解难参。

此一番回家去和娘争辩,谁的是谁的非细问一番。

行一步我来在二堂以上,唤来了老薛保细问根源。

(白)薛保,我娘呢?

薛保:到机房用功去了。

薛乙哥:受苦的娘啊!

(唱)听我娘下机房将心疼烂,好一似百把剑来把心剜。

行一步我来在机房门下,你的儿薛乙哥问声娘安。

(白)母亲万福。

王春娥:(白)我儿少礼。这是儿啊,这般时候回家,你做什么来了?

薛乙哥:孩儿我回家用膳来了。

王春娥:儿啊,为娘观见天色尚早。

薛乙哥:儿管天色尚早不尚早,旁人家孩子都下学回家用膳去了,儿我也回家用膳来了!

王春娥:为娘不管旁人家孩子下学不下学,只说我儿可曾将书背过?

薛乙哥:倒也背过……

王春娥:为娘多不放心,还要在娘面前背来。

薛乙哥:母亲,用了膳再背书。

王春娥:背了书再用膳。

薛乙哥:用了膳再背书。

王春娥:背了书再用膳。

薛乙哥:背了就背了。

王春娥:哼!哼!哼……好一个奴才,你在为娘面前背书是这个样子,若在你家先生面前,你也是这个样子吗?

薛乙哥:你可不是我家先生么。

王春娥:为娘虽然不是你家先生,也和你家先生都是一理。

薛乙哥:怎么你和我家先生都是一理?

王春娥:正是的。

薛乙哥:照这么说来,将书本拾起,放在妈妈怀里,深深施上一礼,背身站了……

王春娥:背来呀。

薛乙哥:母亲,孩儿下学走得急慌,将首一句忘了你与儿提上个头儿,儿好比瓦壳落里倒核桃,呵啷啷的就下去了。

王春娥:好一奴才,你在为娘面前背书先将首一句忘了,若在你家先生面前背书,娃娃呀,你难免一顿的饱打。

薛乙哥:孩儿记打了。

王春娥:记打了好,背身站了,待为娘与儿提上一句。曾子曰:吾日三醒吾身。

薛乙哥:曾子曰,吾日三醒吾身!

王春娥:为……

薛乙哥:为……

王春娥:为人谋而不忠乎。

薛乙哥:两个猫娃逮老鼠。

王春娥:往下的背来。

薛乙哥:往下的背来。

王春娥:再往下的背来。

薛乙哥:再往下的背来。

王春娥:为娘叫你往下背,你叫谁背呀?

薛乙哥:为娘叫你往下背,你叫谁背呀?

王春娥:走!

薛乙哥:猫娃可是个狗!

王春娥:哎,好一奴才,今日回得家来一句书背它不过还想用膳,何不头顶家法与娘跪了。

薛乙哥:跪了就跪了。

王春娥:(唱)可恨蠢子跪厅前。

薛保:(皮影老生慢上)嘿……

(念)东人丧镇江,老奴搬尸腔。三娘多受苦,抓养薛门郎。

(白)老奴薛保。

正在厨房拨火料灶,耳听机房吵吵闹闹。

不是三娘教子,便是我家东人不孝。

端把椅儿檐前坐,且看三娘教子得如何呦?嘿……

王春娥:(滚白)我叫叫一声儿啊儿啊,你岂不知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失掉寸金还有可,失掉光阴你哪里寻?

薛保:来嘛!来嘛!这三娘讲的都是些好话呦,哈……

王春娥:(唱)薛乙哥近前听心间。

有几辈古人对儿讲,不知你会听不会听?

商洛儿连把三元中,甘罗十二为宰卿。

司马光七岁击破瓮,小周郎也曾领大兵。

你奴才将近十三整,全不想与你父把气争。

贪玩耍不把功来用,你还想后来身得荣。

看来娘无有老太婆的命,你奴才头上无官星。

今日不打惯儿性,诚恐怕后来倒应声。

手执家法将儿打,活活地打死你小冤家。奴才!吃打。

薛乙哥:要打打你亲生的,亲养的。打人家孩子你不嫌羞,羞……

薛保:东人,唉!唉!三娘醒得。

王春娥:(唱)小奴才一言问住我,结舌闭口王春娥。

悔之悔来悔煞我,在薛门受苦为哪个。

这才是鸡抱鸭儿鹅有错,翎毛儿未干各管各。

羊招狼群反为祸,哭了声早死的薛子约。

在鬼门关前等等我,夫妻同见阎王罗。

怒而不息机房坐,恨蠢子咬破我腮边角。

薛保:(唱)见三娘上了气机房打坐,倒叫我老薛保泪如梭。

我思思量量容不过,说他几句怕什么。

小东人来你有错,疯言浪语说什么。

三娘不是你亲生母,你的亲娘是哪个?

你人儿小来心儿恶,讲出此话赛毒药。

劝罢了一个我再劝一个,尊声三娘听仆学。

真金子不打不成货,钢刀虽快也要磨。

我家东人你管教,还要你抓养薛乙哥。

王春娥:(唱)你说他人儿小来心儿恶,说出此话赛毒药。

转面叫声薛乙哥,这两句话儿谁挑唆。

(白)乙哥过来,我来问你,这两句话是你自幼儿知晓,还是旁人孩子教导你的?

薛乙哥:这两句话儿吗……

薛保:东人!这两句话儿嘛,你娘不问倒还罢了,倘若问到,你就说是旁人家孩子教导与你的。

薛乙哥:我连这两句话儿都不会说吗?这两句话儿是我自幼知晓的。

王春娥:那你何不早言?

薛乙哥:你不打我才不说呢!

王春娥:(滚白)我叫叫一声儿啊,儿啊,话儿倒是两句好话,只是你奴才言的迟后了。

(唱)既然间儿的心内明,早说出也免得娘伤情。

常言说儿要自养谷自种,抓旁人孩子一场空。

儿要自养养得亲,谷要自种种得深。

将冤家好比一枝蒿,终朝每日用水浇。

浇的蒿儿长大了,借它与我搭天桥。

行走中间桥断了,半路里闪我这一跤。

风吹竹子节节高,只恨自己无下稍。

王春娥来心儿焦,打断机头乱了交。

从今不把儿来教,娃娃呀,咱这日子过不成了。

薛乙哥:过不成了分开过么。

薛保:(唱)不好了,不妙了!三娘她把机头打断了。

走上前来忙跪倒,再叫三娘听仆学。

(滚白)我叫叫一声三娘三娘,你看我家东人回得家来不会讲话,得罪三娘。三娘你打也打得,你骂也骂得。谁是你竟将机头打断,唉!三娘啊,你念起老奴我跪前跪后,跪左跪右。也该指教我家东人成人了。

王春娥:老哥哥站起来。

薛保:三娘恩宽。

王春娥:老哥哥,要我指教他成人不难,叫他头顶家法,跪在机前,叫我轻重打得几下,一来消一消我心中的闷气,二来也好指教他成人。

薛保:这有何难,待老奴去说,东人,东人!

薛乙哥:薛保,扎你个苗子!

薛保:你只知贪玩啊。

薛乙哥:你不叫我玩耍,可叫我务干何事呀!

薛保:这是东人,是你回得家来,不会讲话,得罪了你娘,你娘命你头顶家法跪在机前,她轻重将你打得几下,一来消一消她心中的闷气,这二来嘛,也好指教你成人。

薛乙哥:薛保!我娘打我疼不疼?

薛保:哎,挨打焉有不疼之理。

薛乙哥:我娘打我,不疼还则罢了,倘若疼,你望咱后院里瞧。

薛保:噢,哈巴犬。

薛乙哥:我把你的胡子一根一根拔下来,给咱家的哈巴犬编个笼

头,我前院拉到后院,后院拉到前院,我要玩耍哩。

薛保:东人,只要你用心读书,老奴这胡须吗,有你玩的。

跪了!跪端,跪正,将家法顶好,来么,这才是个学生的样子。

薛乙哥:谁可给你抹了一脸浆子。

薛保:你真格的淘气。

薛乙哥:秤杆子倒好,可是个毫系。

薛保:三娘请来教子。三娘请来行罚。我想这三娘不肯教子的意思,老奴心中倒也明白。这主人一旁下跪,仆人一旁立站,外人瞧见成何体统?我可莫说三娘啊,老奴我也与你跪倒了!

薛乙哥:薛保,得是你把锅没有洗净,罚你下跪。跪端,跪正,家法顶好,来么,来么,这才像个做饭的样子。

王春娥:(唱)他主仆双双跪机前,王春娥心内似油煎。

老哥哥莫跪且立站,(白)老哥哥你站起来。

薛保:三娘恩宽。

薛乙哥:母亲恩宽。

薛保:东人,你怎么起来了!

薛乙哥:你怎么也起来了!

薛保:你娘与我开恩了,与你还没开恩呢。

薛乙哥:我娘与你开恩了,与我还没开恩呢。

薛保:正是的,来来来!跪了跪了!家法顶上。

王春娥:(唱)不孝的蠢子你听娘言。

你亲爹爹镇江把命断,儿的娘闻噩耗她另嫁男。

丢冤家未有一岁满,为娘抓养你一十三。

送儿在南学把书念,天色尚早你转回还。

不背书来要用膳,顶住脚站在我面前。

说得轻了把脸变,说得重了你把嘴翻。

手执家法未曾按,你言说不是我亲生男。

虽然说不是你亲生母,也和你死鬼老子结良缘

任儿成龙龙上天,任儿化虎虎归山。

从今后不把冤家管,成龙化虎任儿玩。

薛乙哥:薛保,闪开闪开!

薛保:东人要向那里去?

薛乙哥:薛保,你没听见么?我母亲叫我成龙上天呢!化虎归山呢。

我想我也成不了龙、上不了天,化不了虎、归不了山。

那边厢娃娃多,我跟娃娃们耍去呀!

薛保:哎!东人,你母亲要是不管你,你早就上了天了。

薛乙哥:天上没有路么。

薛保:有路你就上去了。来来来快跪了,跪了!家法顶好!

三娘请来教子,三娘请来行罚。我想三娘二次不肯教子,莫非要学张刘二妇翻穿罗裙另嫁他人不成!也罢!要走大家走!要散大家散!就是留下老奴一人,沿门乞讨,也要指教我家东人成人。东人,不要跪了,站起来,咱们走、走、走。

薛乙哥:走,走……

王春娥:老哥哥,你叫他跪着、跪着!

(唱)薛保一旁拿言垫,春娥心内自详参。

我有心不把冤家管,邻居们说我多不贤。

罢罢罢看在夫君面,在黄泉路上好来团圆。

端一把椅儿我坐机前,不孝的奴才听娘言,

娘为儿白昼织布夜纺线,一斤花能见几文钱。

你将娘捻子带线齐揪断,少了分量短工钱。

娘为儿浑身衣服补纳遍,娘为儿身穿罗裙少半边。

娘为儿东邻西舍借米面,邻居们把娘下眼观。

自古道低借要高还,还不上让娘加熬煎。

旁人都用午间饭,娘把早膳还未餐,

饿的娘眼前不住花儿转,有何人怜念娘可怜。

儿无有奶乳用粥灌,可怜儿一尿一大摊。

左边尿湿右边换,右边尿湿倒左边。

左右两边都尿遍,抱在娘怀又暖干。

你奴才一夜哭的不合眼,抱在窗下把月观。

三九天冻的娘啪啦啦颤,你奴才见月拍手你心喜欢。

常言道抓儿一尺五寸真正难,日日夜夜受熬煎。

娘把苦楚都受遍,你今日尽敢出此言。

你奴才今日胆大了,把娘辛苦全忘完。

讲着讲着气难咽,阵阵恶火朝上翻。

手执家法将儿打!(打儿)

薛乙哥:妈……

薛保:三娘!(唱)薛保上前忙遮拦。

要打你将老奴打,打我东人我心酸。

王春娥:(唱)手执家法未曾按,薛保上前忙遮拦。

他们都有主仆意,难道我无母子缘。

你主仆二人且立站,儿啊你莫要忘了这一天。

王春娥:(念)机房教子我皆为谁。

薛保:相劝东人把心回。

王春娥:孟母三迁曾教子。

薛乙哥:母亲,薛保,孩儿发奋读书占高魁。

王春娥:我儿半晌才讲了一句好话。薛保,饭做好了没有?

薛保:饭熟多时了!

王春娥:饭熟了与我儿下面用膳,儿啊,随着娘来!

薛乙哥:薛保,你看那个是啥!

(皮影幼生拉老生胡子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