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又稀又白,老年斑又多又暗
密密的皱纹,那是埋人的黄土
唉,这人生已是晚景
他浑浊的眼神,就是西天最后的一抹夕光
——这是七月的黄昏,父亲与我对坐饮酒
我们互为一面镜子,我三十二岁的年华
是他年轻时蓬勃的时光
我看到他的手是颤抖的,一不小心
就会把汤沾在了嘴角,把酒洒在了衣襟
我又看到他脱落的一瓣门牙
已关不住漏风的残阳
他有些耳背,还有些反应迟钝
我必须提高声音,必须耐着性子
把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又一遍
很多时候,他都茫然地看着我
偶尔,才若有所悟地哦一声
浓香的酒,被我们越喝越淡
稀薄的暮色,被我们越饮越暗
父亲微微地醉了,喃喃地自叹: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黑了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另一个我在说话
我忍着泪水,为父亲的衰老而伤感
又为提早看到自己的暮年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