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善意的谎言

7月的天骄阳似火，省第一人民医院心脑血管科1015室女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手提饭盒轻步走向满头白发的2号床病人。

“妈，我送饭晚了，您老饿了吧？”警察说。“不饿、不饿，早上吃得晚。”老太太看着儿子心疼地说，“眼圈又黑了，昨晚值班又熬夜了吧？快50岁的人了，要注意身体，妈拖累你了。”“妈，您快别这么说，人都有老的一天，做儿子的应该照顾您。”“哇，李叔叔，您又给奶奶送什么好吃的了？”1号病床上脸色略显苍白的小姑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中年警官。“小娟，叔叔把你吵醒了。”中年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大哥真是个大孝子，工作那么忙还天天来送饭，阿姨你真是好福气啊！”3号病床上的中年大姐道。“老妹子，你过奖了。昨天手术做完，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给你盛碗鸽子汤？”“不了，谢谢！刚做完手术只能喝点牛奶、稀饭，不敢吃荤的。感觉还行，明天就想出院了，家里事多，娃还在上学。”

说起娃，老太太问儿子：“梅梅好多天没见了，龙龙在上海学习怎么样？”“妈，您就放心吧，梅梅都25岁的人了，最近工作忙，出差了。龙龙学习很好，已经大四了，马上就要参加毕业论文答辩了，他很好。”“对了，不要告诉姐弟俩我有病住院，不然会影响他俩的工作和学习。”老太太道。“妈，我知道您心疼孙子、孙女，他俩都是您一手带大的。孩子妈病逝早，全靠您了。您这一辈子受苦了，儿子不孝。”李警官眼睛红了。“快别说了，当老人的都一样，你不也为了他俩没再成家吗？现在他俩都大了，你也该考虑找个伴了。”“妈，这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出了医院，李警官在超市买了两个卤猪蹄、一大瓶酸奶，开着一辆破旧的夏利车急匆匆赶到省第二人民医院骨科住院部，从车上拿起另一个饭盒直奔903病房。

“爸，您上夜班也不休息一下？！您不用管我，我能下地，好多了。”1号病床上的漂亮女孩，左腿缠着绷带，看见李警官撒娇着说道。“胡闹，刚做完手术还没一周，不能下地！你不希望自己以后变成个瘸子，嫁不出去吧！”“嫁不出去才好呢，一辈子守在爸爸和奶奶身边。”“梅梅，爸爸给你熬了点鸽子汤，还有你最爱吃的卤猪蹄，你吃一点吧，爸爸晚上要有时间再给你做羊肉臊子面。”“爸，医院的饭挺好的，中午吃的辣子鸡，您给我买的饭卡上面还有不少钱呢，我都吃胖了，我要减肥。”“你再吃点吧，吃完了再减。”“哈哈哈……”2号、3号两个病床上的姑娘笑了起来，一人说“李叔真幽默”，另一人道“李叔真逗，对女儿真好”。“我爸对我比对我弟还好，一直偏着我。”梅梅边说边将头靠在了爸爸肩上。

李警官给女儿倒了一杯酸奶，宠溺地对梅梅说：“爸爸工作忙，对你照顾不周，请你原谅爸爸。”“爸，您别说了，您对我够关心的了，做您的女儿真幸福。”“梅梅真懂事。”“爸，奶奶怎么样了？我想奶奶了。”梅梅眼睛湿了。“奶奶好着呢，奶奶也想你了，你不让告诉奶奶你受伤了，怕奶奶担心，我一直瞒着奶奶呢。过几天你好些了，咱们就回家，你就能天天见到奶奶了，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好的，爸，您也要注意休息，您都瘦了，脸色也不好。”“爸爸没事，昨天上夜班，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李警官看了看表，“爸爸还有事先走了。再见，两位小美女。”“李叔再见。”“叔叔再见。”“爸，您开车慢点。”

李警官与女儿和病房里的两位小姑娘打完招呼就急匆匆地出了病房。一阵急咳，李警官用手死死抵住左胸，深呼几口气后，步履蹒跚地走向住院部左边的门诊楼，在二楼呼吸科专家门诊找到了老同学杨主任。“老李，你怎么回事？半年前就让你来住院，怎么到今天你也不来办住院手续，你再不治疗，肺就麻烦了。”杨主任一脸严肃地说。“对不起，老同学，前段时间工作忙，最近老妈心脏不好住院了，女儿又被车撞伤了，我实在忙不过来。你先给我开些药，下星期妹妹从老家过来，我把老妈、女儿接回家，我就来住院。”李警官嘻嘻笑着说。“真拿你这个老同学没辙了。”杨主任叹口气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开药。

李警官从医院出来后直奔银行，给儿子龙龙汇去1000元生活费，又急忙奔向公安局刑警大队。

李警官是一名老刑警，热爱刑警职业，三十年没离开过刑警岗位。近日由他挂帅侦查一起黑恶势力犯罪团伙案，他和战友们已经好几天日夜加班没有休息了。快收网了，他放心不下又来到了大队。这时陈大队长看见李警官：“李哥，不是让你休息去医院看病吗？你怎么又跑来了？都咯血了，还不把身体当回事！”陈大队长略带埋怨地说道。“快收网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同大家再沟通一下案情。”李警官道。

话音未落，一辆警车突然停在了刑警大队门口，三名刑警从车上带下了黑恶势力犯罪团伙二号人物“猴二”。终于抓住了！李警官、陈大队长一时激动起来：“李哥，我和你一块去审‘猴二’。”刑警大队沸腾了，全体刑警一夜奔波，一网打尽了二十多名黑恶势力犯罪团伙份子，全部押送至看守所。黎明时分，陈大队长从看守所回来问值班刑警有没有见到李警官。“师傅昨晚看你们送疑犯去看守所后，说他累了，就在审讯桌上趴了一会儿。我看他睡着了，就没打扰他。”值班刑警忙回答。“走，去看看，今天非得让他去医院，好好看看病。”审讯室内李警官安详地趴在桌子上。“李哥，醒醒。”“师傅，醒醒。”陈大队长、值班刑警小声地叫着，但李警官却永远地“睡着”了。

追悼会上，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和女儿梅梅哭得肝肠寸断，儿子龙龙长跪在父亲的遗像前痛苦地说不出话。陈大队长流着泪告诉战友们：“李哥最近几次咯血，他都说没事，只是感冒引起的呼吸道感染。我们在他办公室内发现了一份2月份他去北京出差时在协和医院做的检查报告——肺癌晚期。他一直瞒着我们，他放不下手上办的这起涉黑涉恶团伙大案，一直咬牙战斗到最后一刻。”

李警官没留下什么遗言，留下的只是善意的谎言。谎言让人憎恶，但为了事业，为了亲人，善意的谎言则让人尊重、敬佩，催人奋进。李警官难道不是这样吗？他这一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