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阿迟坐在乌篷船里,随着河水流动,一摆一摇。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摆渡人一面吟咏诗句,一面时不常瞄着阿迟微笑,那副欢喜的样子,竟似给她撑船是多大的殊荣。“今夜这么好的月色,姑娘这满面的愁容可不太应景。”
阿迟双手撑着自己的脸颊发愣。他闷闷的又摇了两下船,忍不住又搭讪:“姑娘,你坐我的船,可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阿迟朝他飞了个白眼,“你是压了满肚子的话,要在天亮前说完么?”她吐槽完毕,轻轻吐了口浊气,抬头茫茫然望着天上月盘,冰莹莹的映照着面目,终而怅然道。
“我也不知去向何处,许是除了这里,哪里都好吧。”
他轻飘飘的笑声,随着漂橹击打河水的声音,清脆的传来:“姑娘大概是为婚事烦忧吧?背着包袱,是要逃婚?”
此等隐秘被一个才见两面之人知晓,阿迟着实惊讶,瞪大了一双溜圆的眼,从船上摇摇晃晃的起身,被他宽大的手掌一扶,又重新归了原位。
“你若是想问我为何知道,那我则要回你,我不仅知道你为何事所扰,还知如何解决这事。”
阿迟审慎的瞧着他,不作声。
他啪叽一声放下手上摇橹,小船失了方向,在河心围着一个原点打转。他在船上如履平地,弯弯的眉目一眨,那星星月亮便一瞬聚焦到了他的眼中,闪动着十成十的好看。
“若是此时又另一桩上佳的亲事摆在你家老爷面前,你说他还会不会选择罗家?”
阿迟还是不应声,眼神里写满了“你神经病啊”这几个字。
“咳咳,”那神经病态度昂扬的抬了抬头,立正了身子,顺带手整肃了一下他被河水溅湿,惨不忍睹的衣衫发带,力图端正的介绍自己。
“你面前这位公子,家世良好,相貌端庄,姓沈名慕之,欲迎莫家阿迟姑娘为妻,预请姑娘应允,不知可否?”
阿迟这下可真是人如其名的迟钝,她既未经历过此等情事,也从未遇见过此等莽撞之人。两相之下,头脑发懵的如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烂粥。剧烈思考之下,只得出一个结论。
“你,莫不是想通过我,求娶我家姐姐么?”
沈慕之要被阿迟这句话噎的背过气去了!
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来,他咬牙切齿的望着阿迟,唇角挂着的笑,比苦还难看几分:“你是要气死我么?”
“我娶你姐姐干啥?你把耳朵擦干净了,我要娶的可是你!你这辈子叫什么来着,对,莫迟!”
阿迟掰着手指头沉吟半日,又眉目远怯的望向他。十六岁的少女,虽没有多倾国倾城的好看,但就那一点夹杂着青涩的清秀,便足够动人了。
沈慕之忽然有些失神,他好似在其中瞥见了故人的影子,眼神与语调,都不由得温柔许多:“我不过只想照顾你而已。”
阿迟又在他的眼神中见到那两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