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因默默无闻而幸福
芬纳摩林(又一个非常田园的名字)一开始是战时的疏散营,一共只能关100来个小伙子,他们被分在四个木屋里。此外,还有20来个工作人员。说实话,它更像个户外拓展训练营,而不是监狱。
被送来这里的小伙子犯的罪都很轻,一般是违章驾驶,或是携带毒品被抓住,或者有罚款没交。有时候我都很吃惊他们居然会被关进监狱,尤其是刑期,一般只有三四周。
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干些什么呢?
我们会散步、运动,为慈善活动跑半程或全程马拉松,还会在马洛做些志愿活动。每周日我们都会走几英里去位于弗里斯的教堂,因为监护中心里没有小教堂。常去教堂的教徒们见到小伙子们都非常开心,每次礼拜完毕都对他们嘘寒问暖,让他们吃饼干、喝茶。
很多年以后,我将这段经历变成了一档真人电视节目,叫作《重回教养院》(Bring Back Borstal)。节目并没有受到什么好评。在节目里,小伙子们会参加社区聚会和教堂礼拜,还会在当地做志愿活动,但批评家们难以想象教养院竟然是这样的运作方式。如果他们来过芬纳摩林和亨特坎姆就好了。这些地方的的确确能帮助改造那些被送进来的年轻人。
我之所以如此确信,是因为我和吉米仍保持着联系。
在离开亨特坎姆之前,我写好了吉米的假释报告,建议当他满21岁时,把他转到成人开放监狱,允许他就读当地的大学。
但他并没有去,而是在城市行业协会读了一个设计与工程学的课程,并在刑满释放后开始自己创业。现在他手下已经有大约15个员工,我和他仍然经常见面。
三年前,在筹备《重回教养院》时,我们说好去当地酒吧吃个午饭叙叙旧。吉米开着他的新保时捷到了我家门口,从头到脚都看起来像个成功的商人。我们开车去了酒吧,点了些吃的。在聊完我们各自的家庭生活之后,我觉得是时候提出要他帮个忙了。
我跟吉米解释了这个电视节目的计划,问他愿不愿意来露个脸。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吉米的经历最能说明年轻犯罪者——甚至是杀人犯——也能在刑满释放之后,过上负责、体面的生活。他的故事能鼓舞不少年轻人。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他会拒绝。
吉米提醒我说,尽管他的妻子知道他过去的历史,但他的两个儿子则对此毫不知情。他们刚刚进入当地的寄宿学校,如果同学们知道他们的父亲曾经杀过人,他们在学校里一定不会好过。所以,吉米不想上节目。
我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同时也想到了第一部讲述教养院系统宗旨的书——《少年犯教养院系统指南》里的一段话。我们应该为教养院系统所取得的成就而感到开心,但如果这个系统真的有效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不应该再听到它成功的消息:“这些小伙子将成为普通又诚实的公民,因自己的默默无闻而感到幸运,不再愿意过多地提起他们过去经受的苦难。”
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允许吉米继续“因默默无闻而感到幸福”。
但我仍然很高兴自己参与了吉米释放出狱的过程,让他重获自由,也为他现在的成功而感到开心。事实上,我不是每次都能在这种事上做出正确的决定。在下一个岗位上,我所参与的工作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