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快临近凌晨,是海豚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作为远近闻名的酒吧,除了一些熟悉的常客外也有不少网红和猎奇的外围人员出去。一般酒吧里会有啤酒肚和女人两类人。
舞池里挥洒着汗水,通往洗手间的灰色长廊里站着几个时尚帅哥。
赵引喝着啤酒无聊的打发时间,耳边各种声音流过,木质音响的音乐、高跟鞋踩踏地板和剧烈的喘息,甚至窃窃私语。当然对他来说不能算特殊癖好,顶多怪罪耳朵太灵敏。
“那边有位帅哥自己一个人”
“别想了,注意他表情没有,明显是在等人,吧台的那个穿黑t恤倒是不错”
赵引依旧保持着喝酒的动作,微乐的同时心想自己城府太低,喜怒形于色随便一人都能看出点东西。“藏不住就不藏呗!高兴就大笑,委屈就大哭一场,七情六欲,本我真我”这句话在他心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用来辩解宽慰自己。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进来,混合着汗臭酒精刺激的赵引只想打喷嚏。他赶紧关闭嗅觉器官,不过为时已晚一个闷声不响喷嚏窜了出去。
从走进酒吧大门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即使只有一罐啤酒下肚,身体已经开始排异的动作,上一次让这个量的啤酒花和乙醇待在胃里这么久的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了。他主动起身往消毒水的源头走去。吧台边一个大腹便便,就这地中海发型——刚来几分钟,屁股还没坐热,看到他走过来连忙招手。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和平桥交通事故,我绕了点路谁知道又堵车了”老艾拍了拍旁边保温箱继续道“还有点事得给你商量下”
“行啊!我感觉你也有事儿,出医院都没来得及洗个澡,医院里这多的细菌不怕传染给孙子”
“别提了!现在的父母和咱们这一辈不一样。阿妹多给孩子喂了几瓶奶就惹得儿媳妇不高兴,说什么讲究科学喂养……”
赵引当然知道他口中阿妹是谁。听他吐槽的同时问服务员要了个包间,起身主动拎起保温箱牵着老人手进了房,反锁上。
酒保习惯性的目送两人消失背影,从谈话上看,他们应该还有亲戚关系,可能年轻有气质的那位辈分比较高。涩会太复杂,整不明白啊!
老艾没等他动手,主动做起了服务员工作,小心的打开保温箱,从碎冰中拿出血袋,又取了条毛巾铺在上面,然后轻轻的像放置熟睡的孙子,把血袋放在上面。
赵引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注意到一层白霜逐渐覆盖血袋上。老艾继续从保温箱中取出高脚杯,然后指了指血袋眯着眼睛笑道:“时间太长了,放回儿,化冻”。
赵引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支撑着这只手手拐,微笑看着老艾动作。
“赵引咱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你现在多大我们就认识多长时间了”
老艾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自己嘀咕起来“62年生人,现在2021年,2021减1962,我都快60的人了。难怪阿妹经常跟我提去LS朝圣的事。日他母,真正体会到光阴似箭。还记得小时候小展叔从齐齐哈尔带给我的铁皮鼓,老毛子的东西质量真好,现在敲起来还砰砰响”老艾模仿着敲鼓的动作哈哈笑了起来。赵引看他乐呵嘴角也跟着上扬。
笑过后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按照老艾之前计划,先煽情看准时机再说事儿。此时他却不敢对视坐在他对面这个模样做他儿子都显小的青年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和他孙子那般天真无邪的的眼睛如出一辙。
“小展叔,呃不赵引……”老艾喊错了名字,接下来的话也被卡住。
“怎么叫都行,小展叔,吴爱国,秀文大哥,赵引都是我”
“还是叫小展叔亲切。我爸饿死的早,当初要不是小展叔接济我们母子二人,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也跟着爸爸去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的事儿”
“当初不过举手之劳,这些年你早就替你家还过了。不然的话之后见面说不准在哪个深山老林,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当初要不是你主动提出来帮忙,我还害怕你误会咱们俩相互利用。”
“不会不会”老艾连忙摇头摆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小展叔何必说这样没意思的话。在你眼中我可能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在我眼中小展叔也从来没变过”
赵引明白他说的是品质性格能内在因素,可还是习惯摸了摸自己自己的脸。
“都说人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会返璞归真,甚至返老还童,看小展叔你眼睛就知道”
“可能是弘忍和尚的教导出效果了,当初师傅圆寂的时候找人托言给我说:好好吃饭。直到现在才明白言外道理”
“弘忍大师是大智慧的高僧,单为救万民与水火举得起戒刀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和唐朝十三棍僧救李世民……虽然都是救人,后者为佛教大兴,前者是渡人渡己,为慈悲者高下立判”老艾话头一转又问起他睡眠情况。
“好长时间没做恶梦,连梦都少做”
“这就好!说明质量提高了”
两人又谈了许久,久到血袋恢复到常温,中途赵引去了趟洗手间把尚未消化的酒精都排了出去。其实赵引虽然一周没进食却丝毫无饥饿感,就像普通人一日三餐一般,只不过是依照规律时间饮血。喝干净最后一口看了下手表,快到酒吧打烊时间了。如果他再不主动提出以老艾的性格肯定会拖到下次见面,他到无所谓,最廉价的就是时间。不过事情憋在心里一周不说,对老艾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儿。
“你不是说有事要谈吗?”
“噗通!噗通!”在狭小的包房里,老艾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输送血液的血管随之活跃。
“我想提前退休,回家抱孙子安享晚年”
此时老艾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紧张害怕,话说出来后又感觉一阵释然的轻松。他内心复杂,一方面是因为辜负了长辈的信任,另一方面是对未知因素的恐怖。就像养了条野兽,潜意识不会背对着它。
“这是好事!累了一辈子,是该享受的时候了。我在LS有个住处,回头把地址和钥匙给你”
“不用”老艾果断拒绝道。“我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艾辰。我不想让儿子像我一样接触超凡的事物,希望他一直像正常人生活。当然后事也都安排好了,有个叫马三的,以前我做检察官时帮过他一把,把柄还在我手里。做事很有原则,只会拿钱办事,我观察他已经一年了,这么久也没多问一句”老艾一股脑化繁为简把重要的全说了出来。
“行”赵引干脆同意。
“真对不起小展叔,我是打心眼里尊敬您,如果我再年轻几岁一定不会说这样的话,当初我发誓要……”赵引看着哭的无与伦比的老艾忍不住坐了过去把他搂在怀里。
老艾为自己以前一番计算后悔,甚至随身带了把手术刀,最坏的结果以死相逼。不过他忘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全是一块石头捂了十几年也改捂热了。
“最后再让我帮你一次,现在医学发达了,相信一定可以找出真相的。我知道永生对你是种痛苦”赵引为了打消他最后一丝顾虑立马答应下来。
“谁说我死不掉了,清朝到现在才多少年。前几天不还报道说明朝一头座头鲸活到现在,我还能比头畜生差?还有那个马三靠谱吗吗?听起来像个汉奸,是绰号?”
“就叫马三”
“什么不靠谱父母给孩子取这名”
……
送走老艾,天空以开始放亮。赵引知道这次再见可能就是永别,他肯定不会主动打扰老人的。其实从老艾,当时应该叫小艾的父亲的时代就同他认识。为了避免误会每隔十五年他就会迁居到令一个陌生地方。小艾父亲仗义疏财,两人一见如故,并且赵引扮成流民初到哪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多亏了艾父出资置办家具,安排生计。
“这个时间段什么都干不了”
赵引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沿着凤凰山唯一山路飞奔到山顶,捡了块干净的石头盘坐上去。山顶上露宿的摄影师也感到奇怪,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东方被渲染成一片殷红,朝阳似乎随时跳脱而出。摄影师连忙回到镜头视野中来,想要捕捉到最美的那一刻。调整焦距,赵引的肩膀也进入了镜头,考虑了下摄影师干脆把他也纳入了进入,随即他发现刚才的决定是对的,镜头里的人仿佛巩固不变,一种物与我皆无尽也的感觉弥漫,这一刻他甚至不忍心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