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没事的,我们捕头不在意这些。只要一听有事,他马上就生龙活虎了。”说着,郁方宏便要推门进去。
陶然拉住了郁方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愣!听我的,咱们找个地方先坐下说说话。”说着陶然将他拉到附近的一个茶摊上,将其摁着坐下。郁方宏这家伙还一个劲儿地和陶然分辩着,卢韵竹则在一旁嘿嘿笑着。
陶然让卢韵竹买几碗茶水,之后问郁方宏道:“郁兄弟,你可知道秦捕头这两天是怎样查胡进山的案子的?”
郁方宏看了看周围,轻声对陶然说:“先生,不瞒您说,我们秦捕头怀疑胡家的管家胡发有问题。这两日他主要就盯着胡发呢,看他有什么外出没有。”
陶然点了点头,“嗯,不错,你们秦捕头算是找准了方向。对了,你们秦捕头安排你做什么没有?”
郁方宏摇了摇头,“我们头说了,这两天他先盯着,等那胡发露出什么马脚再找我们行动。其实我知道,这主要也是因为刚破了一个大案子,兄弟们连日劳累,我们捕头想让我们多歇一歇。”
卢韵竹在一旁撇起了嘴,“你说你们捕头都为你们着想,不忍心让你们劳累;再看看你,你们捕头那么辛苦,你忍心不让他多歇一歇吗?”
“嘿嘿,”郁方宏脸有些红了,“我们捕头不一样……”
陶然拦住了还要出言相讥的卢韵竹,又继续问郁方宏:“郁兄弟,你觉得你们知府大人周大人如何?”
郁方宏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还行吧,也就那样。其实在我们这样的富庶之地,做官很容易,他只要把握住四个字就够了。”说到这里,郁方宏喝起了茶,故意卖起了关子。
“哦?”陶然笑着看着郁方宏,“郁兄弟,能不能告诉我们是哪四个字啊?”
“说来很简单,那四个字就是‘切莫作怪’。”郁方宏摇头晃脑地说道。
陶然品咂着“切莫作怪”这四个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切莫作怪’,好一个‘切莫作怪’,真乃做官之箴言也!郁兄弟能有这样的高见,真是让我陶某佩服之至啊!”
郁方宏这孩子倒也老实,听了陶然的夸奖他涨红了脸说道:“其实,这是我们衙门的一个老吏说的。”
“呵呵,你这家伙倒是会拾人牙慧。”卢韵竹在一旁笑道。
“嗯,郁兄弟,你们知府周大人好像和吴仕廉关系很好啊。我曾见过吴仕廉出入官府衙门如同自己的府宅一般随意自由。”陶然继续同郁方宏闲聊知府周居兰的话题。
“先生所言不错。其实准确来说,吴仕廉是同‘知府大人’这个官职关系很好。前几任的知府大人,吴仕廉都会想办法同其亲如一家人。其实,对知府大人来说,和吴仕廉这样的富豪巨绅搞好关系并非坏事,能够提供很多仕途上的便利。其实说白了,二者之间各取所需而已。周大人与吴仕廉的关系自他上任以来就一直很融洽。但是他们私交究竟如何,这我就不清楚了。”
陶然点了点头,他知道郁方宏对周居兰和吴仕廉并不了解,于是也就不再询问,而是和郁方宏闲聊了起来。其间几人又添过三四次茶水,终于等到快要到正午之时,陶然才站起了身,“走吧,咱们去找秦捕头吧。”
郁方宏和陶然师徒二人走到秦思广的家门前,郁方宏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陶然和卢韵竹相互看了一眼,也走了进去。可二人走进去之后却傻了眼,只见这房中凌乱不堪,各种物品随意扔在四处,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简直是惨不忍睹。郁方宏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径直走到里屋,叫醒了还在熟睡的秦思广。里屋中传来秦思广不满的声音,“你这家伙来我这里干嘛?要请问吃饭吗?”
郁方宏那家伙嘿嘿地笑道:“头,饭肯定是要吃的,不管恐怕得由你来请了。你猜猜谁来找你了?”
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秦思广走了出来,看到陶然和卢韵竹一惊,随即笑了起来,“您二位怎么来了?我这里太乱了,让您二位见笑了。走,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吃饭!”
等几人到了屋外后,郁方宏识趣,借口有事要办想要告辞而去。秦思广也不挽留,反而催促他快走。陶然急忙和郁方宏道谢。郁方宏笑嘻嘻地拱了拱手,随即离开。
“这小兄弟真不错!”看着郁方宏离开的身影,陶然不禁对秦思广称赞这个人。
“小屁孩子啥也不懂,还差得远呢!走吧,已经中午了,我带二位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聊。”说罢秦思广就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带陶然二人走了进去。秦思广点过菜后,和陶然说道:“先生,这些天我一直在暗中查办胡进山的案子。不知二位找我,可是有此案的线索?”
陶然笑了,压低声音说:“刚才我听郁兄弟所说,得知秦捕头你现在暗中调查胡家的管家胡发。不知秦捕头为何觉得这胡发有问题呢?”
于是秦思广和陶然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已经可以确定,胡进山是自家被人强迫服毒而死。可是其府中上下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一丝的异常。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因此秦思广怀疑那管家胡发隐瞒了一些案发时的事情。
听秦思广说到这里,陶然点点头说:“秦长官你的思路没错。我们再回想回想当日的情景:案发后我们到胡进山府中调查时,没有什么收获,于是决定去其死前一日所去过的店铺去看看。这些店铺我们本可打听打听也可找到,当时胡府上下已忙成了一团粥,管家胡发又为何抽调一个小厮领我们前去呢?还有,不知秦长官意识到没有,那个小厮半路之上故意借口落下了东西回去去取,拖延时间。我想,这应该出于那管家胡发的授意。那么,胡发为何当时要拖延我们呢?”
秦思广想了想说:“难道他是另外派人去店铺之中去通风报信,要店铺中的人见到我们要统一口径?可是也不对啊,那些店铺中的人所说的我也暗中核查了,胡进发当时确实有离开苏浙府城的意向。所以说,当时那些店铺中的人并未对我们说谎啊!”
陶然笑了,“你说的不错,店铺中的人依旧对我们说出了实情。这是为什么呢?”
秦思广低头想了想说:“吴仕廉!先生您的意思是因为吴仕廉的缘故?我就说那天怎么那么巧遇到了吴仕廉呢!”
陶然点点头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管家胡发在我们之前派人去店铺通风报信之际,也派人将我们的去向也通知了吴仕廉,于是吴仕廉匆忙赶来与我们见面。他担心我们日后查出马脚,因而暗中提醒店铺中的人对我们说出实情。同时,他将这实情顺理成章地圆了过去,好让我们不至于怀疑胡进山死之前的异常。然而欲盖弥彰,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怀疑起了胡发和吴仕廉二人。他们很可能与胡进山的死有关。”
这下不仅秦思广吃了一惊,连卢韵竹都目瞪口呆。卢韵竹说:“师父,你早就看出来了?那你为何不赶快告诉我们呢?”
“这只是他们慌乱之中露出的破绽,然而他们并未留下有关于案子的证据。只凭他们的这些表现,还无法确定他们害死了胡进山,所以我当时并未确切指出对吴仕廉的怀疑。而且当时我们还并未找出之前案子的元凶董逸云,局面很乱,若是我们将怀疑的矛头引向吴仕廉,则会耽误不少事情啊!本来昨日我就想将我的这些想法告诉秦长官,可是又怕干扰秦长官你的思路。然而今日我看秦长官的思路与我一致,因而将我的看法说了出来。”陶然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秦思广低头想了一会儿,“先生,那您觉得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陶然笑道:“其实,我正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在幽暗的房间中,夏震龙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一天过去了,他坐在书房中不吃不喝,心乱如麻。他昨天就已吩咐下去,这两天让他独自在屋内呆着,对外宣称他有事出门了。他需要一段时间彻底地静一静,想一想。昨日吴仕廉对他说的一些话,掀起了他心中的波澜。他苦心经营奋斗半生,万青帮声势日壮。他什么大风大浪都已经见过了,然而眼下又有一个充满诱惑和挑战性的历程在等待着他,他要不要去试一试呢?直觉告诉他,不要去尝试这样愚蠢的事情,然而吴仕廉充满蛊惑性的话似乎充满了魔力,让他心中某一处地方又蠢蠢欲动。他犹豫了,挣扎了。若是他拒绝吴仕廉,很可能要承受丧女之痛;如果他和吴仕廉合作,他就很可能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路。可是,如果这条路真的走成了呢?那以后……夏震龙不禁微微兴奋起来。
在此之前,夏震龙曾经面对过无数的抉择,他都选择了自认为正确的那条路,他从未像这次这般煎熬犹豫过。他累了,倦了,犹如干了一天的重活。他想要逃避一会儿,拖着僵硬的躯体到了卧榻之上,合衣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吴仕廉正在府中和管家吴忠说着话,有家仆来报,说是官府的秦思广前来求见。“他来干什么?”吴仕廉眼珠转了转,想不出所以然来。“将他接引来此处!”吴仕廉对那家仆吩咐到,随即他又让吴忠暂且退下。
过了片刻,秦思广走了进来,冲吴仕廉拱手施礼,“吴员外别来无恙?”
吴仕廉回了礼之后,招呼秦思广落座。“秦捕头,之前办案子辛苦了!还好现在案子已经结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哈哈。”
秦思广叹了一口气,“哎,像我这种人哪里有歇下来的时候!案子是一个接一个啊!”接着,秦思广又故作神秘地对吴仕廉说:“吴员外,以下这些话我悄悄说于你听,还请您不要对外人说。我现在正在查办胡进山的案子。”
吴仕廉吃了一惊,“什么?案子不是都已经结了吗?不是查清此案的元凶就是已经死了的董逸云吗?”
秦思广摇了摇头,“非也,据我调查,董逸云不可能做下这件案子,胡进山的凶手另有其人。”
吴仕廉眉毛一挑,“哦,照秦捕头说来,你觉得凶手是谁呢?”
秦思广却戛然而止,“此事不可说,不可说啊。我还在调查,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的。”
“哦,之前我也想过,已经死去的董逸云是如何策划毒死了胡进山呢。那日陶道人也未将此案挑明,我还以为已经确定此案的元凶是董逸云,只是目前还没找到证据而已。秦捕头,知府周大人知道你在查办此案吗?”吴仕廉不甘心,还想套出些此案的信息出来。
秦思广看着吴仕廉,点了点头,“正是周大人让我暗中调查此案。官府目前对外宣称案子已破,只不过是为了迷惑真正的凶手而已。”
“哦……”吴仕廉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秦思广又说:“此外,我现在还在查万青帮的夏云舒和吴瑜失踪一事,目前也有了一些线索。”
吴仕廉似乎吃了一惊,“哦?”
秦思广继续说:“据我所知,这二人的失踪似乎与一伙神秘的人物有关系。而且这些神秘的人物似乎也与吴员外您有些联系。所以我今天来,想要从您这里了解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