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飞速而过,冰雪消融,草长莺飞,边关的战事却仍旧不乐观。
朝堂之上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边关传来急报,万将军遭蛮夷之人暗算,中毒身亡,军心大乱。
群龙不可一日无首,可满朝文武,皇帝却挑不出一人可以担此大任,不是只会挥笔墨的文官就是老弱的武将,丞相擦了擦额头的汗,提出了前大司马魏时之之子前往边关任职。
皇帝直接摔了一盏瓷杯在丞相跟前,“魏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若出了事,朕有何颜面去面对泉下的魏兄?魏兄他一生至死都在为朕守卫这江山,你叫朕如何能忍心?”
丞相抹了一把老泪,“陛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呀,蛮夷强横,他们攻略城池,烧杀抢夺无一不做,陛下,求你看在连国的百姓份上,就狠了这份心罢,陛下!”
满朝官员扑通跪在老皇帝的跟前,无声地恳求着君主。
老皇帝闭了眼,大殿上一时寂若死灰,噤若寒蝉。
“魏北褚自请前往边关抵御外敌,请求陛下成全。”
少年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如同枯木逢春,生机盎然。
老皇帝睁开了眼,眼前的少年脚步沉稳,眉宇轩昂,意气风发,他说话铿锵有力,字字坚定。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那个守护了连国疆土数十年的战神,身披盔甲,头戴银盔,笑得肆意张狂,“楚子玄,你的江山,老子替你守。”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已是眼前与他七分像的小小少年郎。
是啊,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连国战神魏时之,他早已死在了七年前的连齐一战,尽管吞并了齐国,可上苍也带走了他此生的挚友和最亲的弟弟。
老皇帝红了眼眶,他看着魏北褚,“孩子,你可知战场的凶险,你的父亲,便是死在了那无情的黄沙之下。他这一生都是为了朕,为了朕的江山,朕这一辈子都是亏欠他的。你是时之的孩子,是他唯一留在这世上的血脉,继承了他的天赋,可朕已不忍再将你也推进那深渊,回去吧,孩子。”
魏北褚单漆下跪,双手抱拳,“陛下,诚如您所说,我是魏时之的孩子,父亲他曾是连国的战神,捍卫连国江山,守护连国百姓,他这一生,生于战场死于黄沙,我永远仰慕我的父亲,他是那样的英雄。可如今,他守了一辈子的江山被蛮夷铁骑肆意践踏,我身为他的孩子,又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我知陛下怜悯魏家仅留有我一独子,可若国难当前,我却畏畏缩缩,不敢为家国一战,北褚又如何担当得起是连国战神魏时之的孩子?只怕父亲泉下有知,也不会认我这懦弱无能之人是他的血脉!”
他对着皇帝一拜,眼神坚若磐石,“北褚请求陛下允了我上战场之心,以全北褚楚囊之情,求陛下成全。”
他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痛了那些大臣们的虚伪的内心,他们大多因羞愧掩面哭泣。他们领着连国的俸禄,受着百姓的民贡,却在国难当头时,退缩不前,私下却为着自己谋求后路,负了君枉为臣,负了民枉为官。
而就是大殿中央的那名少年,他将一颗忠贞坦诚的赤子之心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他的话如同一把燃烧的火焰,烧进了皇帝的心里,他是连国的希望,最后的希望。
丞相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不顾自己年老的躯干,跪在地上,“陛下,成全了魏北褚的一片丹心吧!”
大臣们纷纷匍匐在地,发自真心地呼喊道,“求陛下成全!”
老皇帝激动地手在颤抖,他从龙椅上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魏北褚的面前,扶起他,“好孩子。”
他捂住少年的手,声音哽咽,“连国何其有幸,有你们魏家这样赤胆忠心的良臣。北褚,上了战场便没了回头路,你可想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魏北褚上战场了,他释然一笑,“此生不悔。”
事情一旦定下,边关战事便不容魏北褚再在皇城驻留,皇帝又拨了三千兵甲随他一路北上。
第二日皇宫宫墙之上,皇帝以及满朝大臣目送他出城。
楚阿妺躲在人群后面,目送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魏北褚率着三千兵出了皇城,他最后向身后的城门口看了一眼,无奈一笑,“是生气了才不来送我吗?”
他转过身,正准备上马离去,却听到背后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少女的呼喊,“魏北褚!”
他后背一僵,又惊又喜。
楚阿妺骑着她的红枣马穿过了三千兵,跳下马走到他身边,抿了抿唇,“魏北褚,你个大笨蛋。”
他看着她,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来了呢。”
“魏北褚,你知不知道去边关会死人的。”
她看着少年俊朗的眉眼,自那日城墙上二人诉说心事之后,她便料想到会有今日一别,只是这一别来的太快太急,让她毫无准备。
她的语气里有害怕有委屈,让他心里一软,温声道,“我知道,但我必须去。”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骂她,一开口却忍不住地红了眼眶,“笨蛋,笨蛋,笨蛋!”
“好好,我是笨蛋,你别哭。”他举手投降,却也没法止住她一滴一滴眼泪往下掉。
他伸出手为她拭泪,“阿妺,你能来送我,我很开心。回去吧,起风了。”
楚阿妺明白二人之间的时间所剩无几,她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符,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魏北褚,这个平安符是我一针一线为你绣的,你可别嫌丑。”
平安符上面绣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魏北褚接过,将它收进自己的怀里。
她上前轻轻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诉说着,“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等你。”
我会等你,等你回来娶我。
魏北褚了然于心,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不舍,第一次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她,我会的,会回来娶你。
可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轻轻地放开了她,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快回去吧。”
说完,他飞快得上了马,走前也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多看一眼他的心里就会多一份不舍,多一份羁绊,这会让他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