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廷与蔻蔻近日痴缠成一个人。
在一起不过一个来月,仿佛已爱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辛宁来看他们,常常大呼受不了。
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就那样无语对望一眼,可中间空气味道都变得有股懒洋洋的味道。事情总是这样,两个人感情稳定,互有安全感,气场与身体语言就变得暧昧不堪。自己不觉得,外人看了,只觉得缠绵到一塌糊涂。
单身狗辛宁尤为敏感,一击即中,举高双手大叫投降。
宇廷与蔻蔻只是嘻嘻笑,再对望一眼,眼神中滋滋电流交错,噼啪闪出火花。直到将辛宁击落桌底。
“何时再安排和你父母见面?蔻蔻乖巧,总有一日融化坚冰。”辛宁较为实际。
“不,蔻蔻已无意再与家母见面。”宇廷只有在这时候才会皱眉。
“不能一直做鸵鸟。”
“不是,她不是怕,说,已无必要。”宇廷说到最后一句,声调扬起,“辛宁,奇怪,蔻蔻近日说话,我常常听不懂。”
“你是色迷心窍。”辛宁拿他打趣。
宇廷摇摇头放弃,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对外人无从解释。
是,蔻蔻最近好似脱胎换骨,又总是捉摸不定。
偶尔有一两个动作神情,混似陌生人。比如温柔叹息、和咯咯娇笑。今日在办公室,一边与宇廷说话,一边将食指尖轻轻自宇廷手臂划过,无限魅惑,宇廷恨不得当时醉死在那双笑眼之下。
从不知清纯娇小的蔻蔻有如此魅力,举手投足,已有几分像一个成熟女人,且是对自己魅力十分了解能够驾轻就熟善加利用的女人。
宇廷天真地认为是自己的功力。
可不,初尝滋味,不是新婚燕尔,却尤过之不及。宇廷有时连续几晚不回家。
再多借口,毕竟纸包不住火,到后来,宇廷干脆不解释。
郑夫人逐渐怒不可遏。
“看!狐媚子!一早跟你说过,这小妮不简单!”郑夫人不住声向郑父抱怨。
“倒是真看不出,如此不堪。”这次连郑父也灰心。
宇廷当面不争执,背过身,依然我行我素。
周末自然是要约会的,不用提,自然是留宿在蔻蔻家里。
早上,宇廷醒来,发现蔻蔻已不在身边,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发现蔻蔻在厨房搅拌一窝浆糊。
宇廷自后面环住蔻蔻,“蔻老婆,做什么好吃的给我?”
私底下,两人已以夫妇相称。
“研究神秘酱料。”蔻蔻狡黠一笑。
“你尝尝。”她用木勺尖挑起一点,送入宇廷口中。
初尝辛辣,后味却是柔和的芳香。
“是芥末,”宇廷说,再砸砸嘴,“还加了胡椒和草果。”
“不,是豆蔻,加了八角、小香和一点点白胡椒。”
宇廷惊异。
“我想做一点特别的东西,使你再难忘记我。”蔻蔻突然低落。
宇廷亲亲她,对这点小小情绪并不放在心里,蔻蔻最近常常如此,许是恋爱中的女生都会如此患得患失。
二人邀请辛宁来共进午餐,主菜是烤鸡翅,用蔻蔻调配的酱料烤制。辛宁对这道菜赞不绝口,蔻蔻得意于自己发明的新奇配料,不厌其烦地将配料表详细说与辛宁听。
饭后三人沏上红茶,蔻蔻另准备了咖啡与红酒,打开音箱,放一支小提琴曲,曲子若有若无,低不可闻。
宇廷与辛宁谈天。蔻蔻不想插话,在一旁端出笔墨纸砚写字。
两人谈了许久,过去看,发现蔻蔻在纸上用小楷抄写: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怎么抄这样萧索的词?”宇廷好奇。
“意境很美,我非常喜欢。”
辛宁探身过来看一眼,“我喜欢另一个诗人”,他说出一个名字。
“他很可惜,不该杀妻。”宇廷接话。
蔻蔻骇笑:“那不是他。他活得很好。”
“什么?还活着吗?我以为所有成名的诗人都已身故。”
这下三人都笑起来。
“可不?诗写到那样出神入化。”
蔻蔻突然默然,说不定,所有出神入化的诗人,也都是神仙。为什么不可能?这世界,那么的不可思议。
宇廷却突然敏感起来,拥住蔻蔻:“为什么写这个?感觉很悲观。”
呵,宇廷并非对文字一窍不通,此刻蔻蔻心里有多少欢乐,就有多少悲凉,只是欢乐是与宇廷共有的,悲凉,却需独自吞下。
我已来过,已算不错。
蔻蔻鼻子一酸,搂住宇廷脖颈,将下巴搁在宇廷肩膀,不让他看见自己红了眼眶。
“蔻蔻”宇廷觉出不对。
“宇廷,”蔻蔻喑哑,“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你可会记得我?”
“怎么了?”宇廷紧张,却绽出个笑容来,“好好的,什么离开不离开的,你回北川,我跟去就是了。”
不,不是北川。我虽知从哪来,却不知最终魂归何处,灵魂所依附的地方,也许不过一根灯草、一炷线香,你又上哪里去寻找?
辛宁终于在一旁怪叫:“喂喂喂!这里还有人在!真受不了你们两个!演苦情戏,可否下次趁我不在?”
蔻蔻心下酸楚。罢了,该怎么跟他说?反正也说不出,何苦连累他一起受苦?时日不多,更该好好珍惜才是。
蔻蔻松开宇廷,仰起脸,露出笑容:“我一时感伤,宇廷,来,我们去看看机票。”
春节,蔻蔻独自去西南腹地旅游。
宇廷虽然与家里力争,但毕竟是旧历春节,郑家有一大家亲友要欢聚。
“我们来日方长,不宜与父母太伤和气,百善孝为先。”蔻蔻不想宇廷为难。
整个假期,蔻蔻饱览美景,遍尝美食,和少数民族伙伴载歌载舞。短短一生,唯有此刻无牵无挂,最为畅快。
春节收假上班,蔻蔻却被人资部告知即时交接在营业二部的所有工作,调往总部售后服务部。
这个安排如此突然,甚至营业二部郑宇廷也对此事先一无所知。
有什么办法,谨遵圣旨。
回到总部上班第一日,就在办公区遇到张天莉。伊已经回复先前趾高气扬的神采,眼高于顶,仿似没有看到蔻蔻,但一错身时,蔻蔻听到一声:“不是我。”
蔻蔻错愕回头,伊人已翩然而去。
蔻蔻完全不解其意,何况脑子里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想起妈妈说过,天莉与陈天明,哦,天明,蔻蔻心里一痛,随即明白,心痛的是叶晴。每次的头晕身软,冷汗淋淋,全是因为叶晴。
天莉与陈天明,本不在计划之中。那么现在,他们又如何了?事关叶晴在2019年的未来,蔻蔻不由得关心,可是,再去问天莉?何异于揭人伤疤?
下班,蔻蔻偷偷尾随天莉,直至远远望见她走入停车场,登上一部熟悉的车子。蔻蔻松口气,随即心里又打翻了五味瓶。
不知道这陈某人何种手段,在天莉危难之时骗她不在国内,只见钱不见人,袖手不管。待天莉痊愈,又再度攀上。亏得天莉被他蒙在鼓里,懵然无知。
突然,电光石火间,蔻蔻已明白,张天莉聪敏世故,铜皮铁骨,恐怕只是自己,白白替古人忧心。
蔻蔻只替叶晴不值。
“看清楚了吧?他日换做病床上是你,可能似张天莉般毫发无伤全身而退?”蔻蔻问叶晴的心。
那颗心微微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