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很简短:陈龙和田欢不是情人关系,田欢给陈龙作的不在场证明是伪证。
信尾没有落款。
祝建华吸了一口气,左小叨询问地看着郑无谓:“立刻拘捕陈龙吧?”
郑无谓道:“我刚刚被刘局叫去了,刘局刚从市里回来,被骂了。
说我们没有证据就轻率调查,严重影响了市重点企业的工作环境,对企业的声誉造成了负面影响。
龙鹏集团正在谋求上市,公安局对其法人代表的调查极有可能延缓其上市的节奏。
刘局要求我们,如果证据不充分的话,不要随意干扰企业的正常工作和发展。”
左小叨哼了一声:“这是什么狗屁要求?”
祝建华瞪了他一眼。左小叨赶紧举起双手:“我啥也没说,你别又跑局座那里打小报告啊!”
祝建华没有理他,对郑无谓道:“头儿,我们再去一趟锦绣园?”
郑无谓冷静地沉思着:“我们再去找田欢问一次话吗?她一口咬定那天晚上就是跟陈龙在一起,我们能怎么办?”
他转向祝建华:“能不能查出这封信的来源?”
祝建华为难地挠着头:“这个不容易,信封和信件都是打印了,也没有通过邮局,是直接放在我们收发室门口的。”
郑无谓道:“那就还是从田欢查起吧。田欢虽然是欢场女子,但总不至于把平白无故地把污水往自己头上泼。
如果她跟陈龙真的不是情人关系,那她为什么要作这个伪证呢?查田欢2月7日全天的行踪,查她的完整社会关系。”
田欢把车停在路边。
这是一条狭窄的小路,路两旁开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店铺,有卖水果副食的、卖文具练习册的、还有卖蔬菜生鲜的。
田欢下车,在一家水果摊上买了几个梨和芒果。她随意地跟水果摊的老板闲聊着,眼睛却机敏地看着自己的周围。
这几天,她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跟随着自己,但她回头寻找时,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今天也是这样,她从酒吧出来,开车回家。她偶尔看向后视镜时,就发觉有一辆车紧跟在她后面,最初她并没有太在意。
大街上车多了,谁在乎谁呀。可后来她后现,这辆车竟然不惜闯红灯也要紧随在她后面。
她警觉起来。多年的欢场生涯让她培育了顽强的生存能力,也培育了她过人的警惕和机敏。
察颜观色,是她的生存之本。她暗自思忖,最近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做得欠妥,给人留下了嫌隙。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她八面玲珑,周全得体,问题不会出在她身上。
程大发。
这个男人纵横江湖几十年,杀的人比她十个手指头多,结下的仇冤也绝不是一个两个。
有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人家却把账算在他头上。
多年前,她拿了一笔钱,开了一个小酒吧。
她一无人脉二无经营经验,生意惨淡,门庭萧条。
辖区城管局一个猥琐的老头儿,天天泡在她的酒吧里,喝酒不给钱不说,还时不时地骚扰她。
他会在接过酒杯时捏住她的手不放,会在她招待别的客人经过他时趁机撞一下她丰腴的胸脯。
田欢外表鲜艳夺目,风流逼人,她还特别爱笑,见人说不了两句话就扬起嘴角,笑得像春天的花,真是人见人爱的女人。
但她却不是随意就跟男人上床的,她有她自己的原则。
早年她在酒吧里打工当小姐时,也是这样清冷孤傲,不知道得罪了多少恩客,不知道被老板毒打过多少次。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她跟这个男人合作了一把,她为这个男人做的事,是她心甘情愿的。
当然,也是为了这个男人许诺她的回报。她现在想想,这事挺傻的,这男的当时啥也不是,她怎么就确定他能有回报呢?
现在这酒吧是她自己的,她自是不敢掉以轻心,起早贪黑地勤扒苦作,生怕生意做砸了。
她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做这种铜壶煮三江,招待十六方的事。
她深知这里的恩客都是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的角色,不能指望谁真的能关照她一辈子。所以,她谁也不敢得罪。
那个老男人便得寸进尺。
一天,他闹得实在不像话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想把田欢摁在酒吧的吧台上。田欢急了,顺手操起吧台里的一个酒瓶,狠狠地砸在他头上。
老城管额头开了个口子,他把一手血擦在裤子上,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田欢,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果然,第二天城管局就派人来查处她的酒吧,说她酒吧门外的露天吧台是占道经营,要限期拆除。
田欢也倔起来,说什么不肯拆,说自己是有正规手续的。城管局派了工人来,大锤一抡,把吧台拆得乱七八糟。
田欢一个弱质女流,拦也拦不住,哭也没人听。工人们走了,田欢气得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吧台旁边。
从前的姐妹们来看她,劝她要识时务,不能再单打独斗,必须找个靠山。
一个小姐妹给她介绍了一个人,汉东市黑帮老大程大发。
田欢休整了几日后去见程大发。
程大发当然不是谁都可以见的,田欢的小姐妹托了人,好不容易才打通关系,他同意见见这个倔头倔脑的酒吧老板娘。
田欢特意穿了件低胸上衣,配了一条超短裙,一痕雪脯明晃晃地亮眼,一双大长腿雪白挺拔。
程大发方头正脸,一头短发像钢丝一样根根直立。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还没等她开口,就随手扯过一件外套扔给了她:“有话好好说,我现在不是嫖客。”
田欢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把老城管挟私报复砸了她的店的事一五一十地道出。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一个男人倾其所有地诉说。
程大发安静地听着,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田欢说完了,泪眼迷蒙地看着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
程大发冷淡地挥了挥手道:“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