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吓了老子一跳。还以为这小子有什么妖蛾子呢,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雄哥大笑几声,抹了一把冷汗,把方才心头一闪念的怪异想法抛开,腰杆挺得标枪般笔直,接受周围观众的欢呼。
他们必须要欢呼,万一左丘真的赢了雄哥,他们都要损失一大笔积分,恐怕要过一阵节衣缩食的日子了。
“雄哥,你太牛了,生生把那小子吓晕了过去!刚才我还以为他能再挺一个回合呢。”同伴兴高采烈的上台来扶住雄哥,鄙夷的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左丘。
“那是,他不过就是挣个面子,就凭他那小身板儿,生生自己把自己累趴下了。对了,别忘了找他们要酒要菜,咱哥俩好好喝几杯,带上这几位姑娘的份儿。”雄哥推了同伴一把,自己撑着跳下台,跟几个挤上前来的姑娘交换连线代码。
等左丘醒过来的时候,入眼一片雪白,发现是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有个人趴在他胸口附近的床边,一头深栗长发如散花般覆盖着他的胳膊,一只小手与他的手掌握在一起。
“兰黛。”他轻声呼唤着,雅兰黛马上惊醒了过来,眼神有些迷蒙的与他的目光碰在一起。
“你总算是醒了。”雅兰黛脸上带着尚未擦拭的泪痕,带着囔囔的鼻音说道,听在左丘耳中充满了可爱的趣味。
“师兄呢?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左丘嘴里问着张伟庭,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心中竟有了璇旎的遐想,雅兰黛一时没察觉到正被他占着便宜。
“你还说呢,我和师兄把你从诊所弄回来好久了,你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你只是体力透支了,休息休息就会没问题。”雅兰黛揉了揉眼睛,探头仔细看着他的脸色,见他确实恢复过来了,这才放心的长出一口气。
“我记得我是晕倒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呀?”此时此刻,不是遐想的时候,左丘松开她的手,一翻身坐了起来,下床到镜子前照了照。脸上的伤口都已经被修复了,光洁如初,一点儿疤痕都没留下。再看看手上,同样没有伤痕。
他挥舞了几下胳膊,因为格斗而带来的酸胀痛感也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气。他晕倒纯属意识力透支,倒和体力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医生检查不出来而已。
“是过去很久了。师兄要准备明天的旁听,等了半天不见你醒,他就先回去了。”雅兰黛看他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心底暗嗤一声臭美,这才回答他张伟庭的去向。
“唉,体力不行啊,还是输了。对了,输给那个雄哥的酒菜,是你付的积分吗?”左丘想起跟雄哥的格斗赌注,如果是雅兰黛付的,就不用给她了,要是张伟庭付的,改天必须要还给师兄。
“放心吧,师兄已经给他们了。”雅兰黛脸色一红的答道。在饭店里的时候,她忙着照顾晕倒的左丘,张伟庭则去兑现赌注,雄哥和那个同伴,被一群衣着大胆的女孩子们围着,恐怕现在正在连线亲热呢。
“那就好。”左丘检查一遍自己的身体,见无大碍,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了她一句,心里想着施展超算的效果。
实验室无处不在的监控,他绝不敢在那里演练。上次跟雅兰黛展示了一次,也是在密封逃生仓里,况且他的身体没有挪移。超算实在太耗费体力脑力,今后可不能随意施展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雅兰黛见他眼神有些发呆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以为他还没休息好呢。
“没怎么,你的脸怎么红了?”左丘醒过神了,不再默想超算的事情,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发红。
“红了吗?没有吧?可能是刚才趴着睡着了的缘故,你这屋里也有点儿热。”雅兰黛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不自然,起身背着双手离开他一些距离,一步一踱的在床前溜达,俏皮的样子迷人万分。
“热?是你心热了吧?”左丘嘿嘿笑着朝她不怀好意的靠拢过去。
公寓里也是常年的恒温恒湿,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加上储藏室和小小的盥洗室,面积不过二十平方左右。雅兰黛穿着裙子,并不是紧身的工作服,怎么会觉得热呢?
“滚开,你这个色坯……”雅兰黛还没说完,就被左丘环抱在了怀里,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不行,不在这里。”左丘在她耳边低声哀求了一下,却被雅兰黛拒绝了。
“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在这里的嘛?”左丘抱着她,一脸委屈的看着雅兰黛。
“那时候不知道嘛。忍忍吧,等实验室有机会再说。你身体刚好,怎么就这么想使坏了?咱们聊聊天吧。”雅兰黛挣脱开他的怀抱,咯咯笑着跑到椅子里坐下,示意他坐到床边不许靠近。
“好吧。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机会呢。”左丘一腔热情被浇灭,暗自恼恨当初不该配合雅兰黛,让她有了更高的期盼。
空中之城不允许自然受孕,但居民们的热情需要释放,芯片系统完美的解决了这个原始问题。成年男女之间的芯片,可以进行意念对接,其中一个人可以设定场景时间等,另外一个人通过意念对接进入类似梦境般虚拟空间,完成彼此的渴望。
空中之城的母亲们,始终都保持着原身,既不耽误基本的需求,又不对身体造成损害,更不用忍受漫长的十个月去生产,皆大欢喜。
第一次的时候,雅兰黛和左丘就是在他的公寓里,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好像是在睡觉,其实是在梦境爱恋。
五百年以来,人们已经接受并习惯了这种方式,反而雅兰黛对此有强烈的抵触,所以他俩才只能做贼似的到逃生舱里,真实的表达爱恋。
但是实验室经常有人来往,今天白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一解相思,下次,三五天也可能,十天半个月也可能。
“别这样看着我嘛。我们不需要宣泄式的恋爱,那样跟动物有什么区别?我要的,是如紫珠一般充满回味的过程,你当初答应过我的,难道忘了吗?等待有助于提高质量,当然,你不一定,嘻嘻……”雅兰黛诉说着自己的心扉,最后跟他开了个玩笑,安抚他的不满情绪。
“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咱们聊聊天吧。”左丘将冲动忍耐了下去,颇为违心的说着,伸手将雅兰黛从椅子上拉起来,让她跟自己一起坐在床边,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指。
“我知道你是忍着呢,对不起啊!”雅兰黛很贴心的嘟着嘴巴安慰他,作出可爱的模样,化解他的怨气。
她渴望像从前的人那样生活,包括爱恋的交流。一经尝试之下,真实地感觉与虚拟的体会无法相比。虽然真实会有很多不足,不如意念交流的那般完美,但是,真实,就足够了。
“不要说对不起,能得到你的爱,我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雅兰黛刻意的讨好他,左丘反而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柔声向她说道。
“我知道,谢谢你。”雅兰黛声音放低了许多,头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呢喃着。
“干嘛要谢?我们之间不用这个词。”左丘搂住他的纤腰,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嗯,不过我还是想说谢谢。空中之城的生活,让我们失去了太多情绪,嬉笑怒骂悲欢哀愁,能有个人说一声谢谢,我也很知足。不过,女人总是很贪心,总是想要更多。”雅兰黛忽然心带感慨的说道。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会给你。”左丘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唯有顺着她的话说。
“傻瓜,你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与从前的人们相比,我们衣食无忧,但是却太过单调,虽然是活着,更像是这座城市的工具,是行尸走肉。我经常想,如果能过上地球人那种多姿多彩的生活,我宁愿离开空中之城。到那时候,你会陪着我吗?”雅兰黛语气中带了一丝伤感的问道。
“你今天也说想看看下面的世界,是不是你又看了什么书,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来?”左丘皱着眉回答她。雅兰黛说得越来越像真的了,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好吧,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只是一时感慨而已,可能是受了书的影响。”雅兰黛轻叹一声,一只手跟他相握,另一只手仿似不经意的放在了小腹上。
“你跟老师之间,不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吧?你爸爸也很辛苦。”为了分散雅兰黛古怪的念头,左丘提起了雅古力,却没法深入和她探讨。
毕竟,造成如今局面的,并不是谁的本意。
“唉,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每次见到爸爸,自然就会想起妈妈。说起来,我是在五岁的时候,才见到了爸爸妈妈,我本以为,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谁知道他们是分开住的。甚至是我们自己,都是在学校里长大,他们只是不定时的过来看看,就像看看宠物。”雅兰黛依偎着左丘,闭上眼睛诉说着。
“这都是正常的嘛,你,我,张伟庭,包括很多人,都是在学校里一边学习一边长大,爸妈们忙着工作,怎么有时间花费在养育子女上?”左丘抚着她的秀发劝道。
“小时候我不懂,也认为是正常的,可后来我长大了,读了从前那些书,才知道父母子女,还可以那么亲密的在一起生活,我很希望自己也是以那种方式长大。至少,夫妻应该是彼此陪伴的。”雅兰黛很执拗的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着。
她当然明白,空中之城不可能给她从前那样的生活方式,但是就像真实的爱恋和虚拟的完全不同,一经体会就无法抗拒,她内心对于家庭生活的渴望,如野草般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怎么也无法杜绝这种念头。
“你妈妈去了哪里?”左丘无法扭转她的念头,只好将话题转移到她妈妈身上。
“后来我长大了,开始有自由自己决定去看望爸爸妈妈,可他们总是很忙,爸爸甚至有时候会发火,说我耽误了他们的工作。相比之下,爸爸的工作还能有些空闲时间陪我,他却不允许我去找妈妈。后来,妈妈参加了飞船探索任务,一去十年,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雅兰黛低声诉说着,言语神情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左丘唯有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你应该跟老师更亲近啊?你妈妈离开的时候,你才十几岁,是爸爸一直陪着你,把你养育成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左丘想着办法逗雅兰黛开心。
“呸,大美人还不是被你给霸占了。唉,爸爸是很辛苦,但是每次想到,我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多少天,我就觉得是爸爸造成的。尤其是想到,妈妈在飞船上,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就觉得我和爸爸都欠了她的,就和爸爸亲近不起来,感觉上就是,我和爸爸是同谋,彼此都心怀鬼胎一样。”听到左丘的吹捧,雅兰黛先是莞尔一笑,然后以左丘觉得无语的逻辑,说明她不跟雅古力亲近的原因。
“可你妈妈跟飞船出发,那也是工作的需要,不能怪在你爸爸头上呀?”左丘挠了挠头说道。
“你知道什么?!那时候,妈妈可以留下来的,不是非去不可,只要爸爸说一句话。或者,他可以跟妈妈一起去,他们两个在一起。他就是不愿意离开空中之城,他说这是他的地方,要坚守在岗位上。妈妈是对他的冷漠伤心了,才选择跟飞船离开。”雅兰黛越说声音越低,陷入了对妈妈的思念之中。
“他们有他们的职责所在,无法让某个人承担责任。如果他们都离开了,又有谁来照顾你呢?还好,现在我们在一起。”左丘问道。
雅兰黛只看到雅古力的为难之处,难道不曾体会过他作为长官的职责,和身为丈夫、父亲的付出?
半天听不到雅兰黛的回答,他侧头看去,劳累惊吓一天的雅兰黛,已经支撑不住的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一层层叠起来超过五十层,每间都有二十平方左右的公寓大楼,就像一个蜂巢,身处其中的人们,或醒着或已经沉睡,灯光错落陈列其中,就像星空中分布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