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鱼的语气依旧是平和而沉静的。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哀怨婉转。
平和，这是听见她的声音的每一个人心中能够想到的形容。
楚临渊此刻终于是注意力到了她的身上。
他的心头不知道为何产生了一丝悸动。
深吸了口气，他的面上的那些其他情绪被拂去，最后变成了往日的神色。
”你想问什么。“
他的声音之中略微带了些不虞，他之前被那炼虚大战之间的灵压和波动卷入，若不是身上的灵甲，险些被打成重伤，此刻仍旧是内息有些不稳。
身体牵动了他的情绪，自然是不太高兴的模样。
季晟的眼底暗色一闪而过。
这小子，真的是有些太不识抬举了。
季羡鱼却是并没有在意这不太好的态度，只是微微扬起了头，对上了楚临渊的眼睛。
”此番你前来酒云大会，可是想要借着这众宗门汇聚，与我退婚？“
她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谁不知道这太玄少门主和昆仑刀主曾经被断命为天命之人，彼此之间有着莫大的机缘和联系，因此太玄门才会选择和昆仑缔结婚约。
他们本就以为这是两大宗门势力之间的强强联合，可是如今看来。
这昆仑刀主是想要断绝两者联系，解决婚约？
而且还要当着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把这一巴掌狠狠地往季羡鱼，往太玄门的脸上扇过去？！
他，怎么敢的！
要知道，太玄看上去是三大超级宗门之中最为与世无争的，可是它所隐藏的实力，在这九界梵天之中所扎根的势力。
无人敢触犯它的威严！
可是楚临渊却是并未思考到这些。
他依旧是冷着脸，忌惮的看了盛云淮的方位一眼，他身旁的血刀眼底也是隐晦的看向了季晟所在。
之前他支持他的弟子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
所以就递了个口信说要解决婚约，自恃炼虚之尊的身份，甚至没有亲身前去。
此番受伤才思及不妥。
没有看见昆仑所来人除了他血刀和楚临渊人人都是面色大变吗？
他们这师徒二人怎么敢如此狂妄！
这婚约之间，真的是只关于两人吗？
一者是昆仑圣子不假，可是另一者更是太玄少门主！
未来板上钉钉的掌权者。
血刀刚刚被太玄太上长老威压压制，才是终于将他那些自傲和自以为是的风骨给打破扯了下来。
他的心思流转，已经是在用眼神示意自家爱徒了。
此事不急！
可是楚临渊那里看得见。
他冷着脸。
”确实，之前我已经告知师尊此事，你我二人并不适合为道侣，不如解除婚约。“
”我师尊同样是已经传信而来，但是你们断然拒绝，今日我才走上这么一遭。“
他的寒气似乎可以从眼底溢出，正是因为此，他才会遭遇这些，心生不忿。
”哦？“
楚临渊只听见季羡鱼这样轻声的应了一声，一点点的尾音拖着，不是应和，是反问。
是质疑。
他眼瞳微微收缩了几分。
并不是他心中想过的季羡鱼的反应。
没有他想过的悲伤和质问，也没有情意辗转。
可是她的眼中分明依旧残留着情意。
他感觉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的脱离掌控。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一股奇怪的恐慌在心中蔓延。
他强提精神，就要开口。
季羡鱼却是先了一步。
”楚临渊，你我婚约乃是幼时缔结。“
”我乃太玄少门主，当时你还是昆仑圣子候选人。“
”即便是如此，当日婚约缔结，太玄昆仑双方也是老祖见证。“
”那你想要解除婚约，就传个信过来。“
”你以为。“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把我太玄的颜面置于何地？你和你师傅难道以为我们太玄门，是泥捏的吗！“
她从未用如此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楚临渊一时恍惚，身上的内息不稳定，又听闻此话，几乎站不稳身子。
记忆之中的季羡鱼从未如此和他说过话，同样的，他也是注意到了，不是往常让他觉得腻味的临渊哥哥，而是直呼其名。
明明是温柔的水，却是骤然凝结出了刺骨的冰。
这一下子，竟然是刺得他，生疼。
他觉得嗓子很干，干得很难说出话来。
”你。“
却是又被季羡鱼打断。
”我只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可曾，爱过我。“
众人侧目而来。
楚临渊直觉得无数柄小锤朝着他的脑袋锤来，生疼，他的思绪混乱。
血刀看出了此刻的弟子状态，眉头一皱，就要开口，可是一股恐怖的伟力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顿时连半分的神情都无法变化。
他的心中惊骇不已。
这是
大乘修士出手了！
此间事居然惊动了大乘修士！
一道隐秘的声音传到了他的心神之间。
”你且好好待着，若是耽误了我太玄少主悟道，斩。“
不含半分感情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这可真的是死亡的威胁！
楚临渊感觉到了众人的瞩目。
可是此刻他明明该是果决地说出自己未曾。
但这两个字似乎怎么样也出不了口一样。
像是说了，他就会真真的和季羡鱼再无半点瓜葛。
一刀两断。
可是，为什么，会不舍呢？
心头蓦然的涌现出了无数的情绪和回忆。
那是精致可爱的女童围着他绕，一声一声的临渊哥哥。
从小女童，逐渐的长成了精致绝美的少女模样。
娇美的，微嗔的，撒娇活泼的，清丽的，他从不曾想过这些回忆会如此的清晰。
似乎，他不想是自己曾经思考的那样对季羡鱼没有半分的感情。
那为什么会突然发现呢？
因为他真的感觉到了季羡鱼此番的变化，若是真的一刀两断，再无半分可能。
一想到这里，一股恐怖的恐惧感就涌到了心间。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之前早就说出了要退婚约之事。
那不是将自己的脸皮全部丢掉，彻底成了众人口中的”贱人“？
脑海之中突然的涌现了一道白裙身影，那清纯而绝美的面容也是一点点清晰。
他的心像是被割成了两半，来回撕扯。
他闭上了眼，艰难的出了声。
”未曾。“
她会理解他的吧，他之后会亲自找她致歉。
一定的，一定的！
他的心中这样不停的想着。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又岂是可以轻易放下的。
一声清脆的笑声。
是季羡鱼笑了。
她眼底似乎终于是露出了一份悲伤，却是有着尘埃落地之后的轻松和洒脱。
”楚临渊，我以太玄少主的身份，此刻与你退婚。“
她的手中一道赤金色的书印出现，这是当年婚约之书，她的这一份一直在自己的手中。
重明之火一点点的燃烧了起来。
婚书在楚临渊震惊的眼中一点点化作了飞灰。
楚临渊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决定。
他就要开口。
季羡鱼轻敛了一下眸子，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可是再睁开，却是冷静到了极致。
她若有所悟。
看向楚临渊。
”今日，我与此情，一别两宽。“
”原来天命竟是如此，多谢你，助我成道。“
她朝着楚临渊行了一礼。
这礼不算恭敬，可是身姿翩然，标准而柔美，尽显大家风气。
她起身，此刻她望向天际，乌云笼罩惊雷大作。
轰！
雷霆作响！
盛云淮的眼神一亮。
这是。
成道！
季羡鱼此时一步登天，跨过道种，就要直接成道而出！
此道名唤。
无情！